血云剑 第十一章 文玉龙烟

作者 : 岁月催人死

凉风带走了最后一片云彩,树木草地都湿漉漉的,新雨之后,万象一派向荣之气。江莹儿此时正坐在路旁,思索着几天前发生的离奇事情,适才突然而至的小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生怕把画淋湿的他,佝偻着身子靠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树下。

前方的松林道上,这时传来了一阵呜呜声……

一个不过二十岁的男子,被粽子一样捆绑在半空中,大头朝下,嘴被塞着,雨水已经将他全身打湿,此刻他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看到江莹儿走过来,他双眼放光,使劲的扭动着身子,看着江莹儿奋力的呜呜个不停。江莹儿掂起脚,勉强将他嘴里的破布拔了出来。

他用力甩了一下头发,谢道:“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我已经在这儿被吊了三天了。”

“你不用谢我。”江莹儿退后两步道,“我还没打算救你,松开你的嘴是想问问路。”

“你……”听到这话他眼珠瞪的快要掉出来,语无伦次的大叫道:“你凭什么不救我。”

“我凭什么救你?”江莹儿指着绑在他身上的木牌,一字一句念道:“兹姜文玉,乃西淮大盗,良心不存,天性泯灭,杀人放火,欺凌弱小,奸yin掳掠,无恶不作,今一网成擒,伏法于此,路人见之,应当投石唾面,讨罚其罪,万勿心生怜悯,纵虎归山,遗毒世间,切记切记。”

江莹儿思索着点点头,道:“你就是姜文玉?!幸好我看仔细了,不然险些铸成大错。”

姜文玉使劲的摇着头,喊道:“你别信那些,我是被人陷害才吊在这里的,你救我下去,我一定回报你的大恩大德。”

江莹儿摇头道:“救你就别想了,看你这么可怜,我就不往你身上投石子往你脸上吐痰了。”

姜文玉顿时气结,嘴巴鼓鼓道:“那你还是捡块大点的石头把我砸死吧,与其这样受罪,还不如早点变成厉鬼,好找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人去报仇。”

“你做错了事,自然就该反省悔过,我现在有一个给你下辈子积德的机会,你做不做?”

“什么?”

“你知不知道忘川崖怎么走?”

“你要去玄空阁干什么,当和尚吗?”

“那你就别管了,你到底知不知道。”

“在北边,很远很远。”他说,“但我劝你别去找了,因为你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它。”

“为什么?”

姜文玉又甩了下头发,狼狈之中竟显得有几分得意,他道:“你算是问对人了,你只管去问,十个人有九个半都答不出你的问题,偏偏我姜文玉就懂得——那忘川崖上玄空阁,与七瑕山并称世间修真者的不二上境,那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神仙住的地方岂是你这等凡人能找到的吗?”

他见江莹儿一脸不信的神色,接着道:“忘川崖不在地上,它是一座浮山,遥挂在天垂之上,非御剑不得以往,你会御剑飞行吗?我看你走路都东倒西歪的。”

江莹儿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反问道:“你这样倒吊着,看什么都东倒西歪。你说的这么得意,难道你会御剑吗?”

“当然!”没想他立马回道,“说出来怕吓死你,我是七瑕山的弟子,别说御剑飞行,就是擒龙伏虎,诛仙灭魔,对我们这些玄门正宗弟子来说,也如谈笑风声啊。”

“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为何还被绑在这儿。”

“这个……我的飞剑名叫藏栖剑,每隔七天,便要休息七天,现下这几天正是它休息的时间,若不然我飞剑一出,唰唰唰,莫说这几根绳子,整片松林我都能给他砍了。”

江莹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从路边捡起块石子来,掂了掂扔下,又捡了一块更大的。

“你想干什么?!”姜文玉惊问道。

江莹儿不答,只拎着石头越走越近,他又慌不迭道:“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向我问路,我都知无不尽的告诉你了,你总不能现在恩将仇报吧。”

江莹儿道:“我暂且相信你,我可以救你,但你要带我上玄空阁。”

姜文玉满口答应道:“我以我七瑕山弟子的名誉起誓。”

江莹儿到大树跟前砸断了吊绳,缓缓将他放下,又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姜文玉站起身来抖擞了一子,理理了发际,抻了抻衣服,对江莹儿道:“你看我长的这样子,不说玉树临风也算是潇洒俊逸吧,怎么也不能是大奸大恶之徒啊,你我今日相见也算是缘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再见,大哥我先撤了啊。”

江莹儿一把拉住他,急道:“你去哪儿?”

“去报仇!”他愤愤道,“那臭丫头害我这么惨,我要十倍的讨回来。”

“可是你说要带我去玄空阁的,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姜文玉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似的说道:“小兄弟,大哥不带你去是为了你好,玄空阁向来是不会随便收徒弟的,以你的资质,更是去了也白去。再者,你长的一表人材,何苦非要去当和尚,以后连个媳妇都不能娶。”

“我去玄空阁,不是为了拜师学艺……其他的不说,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带不带我去?”

姜文玉微微思量片刻,道:“你既然不死心,我带你去就是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去报仇雪耻,还有啊,我被吊在这儿的事情,以后你对谁都不能说起。”

江莹儿问:“你要去哪报仇,我要跟你一起去。”

“前面不远有座西淮城,我的仇人就在那里面,你随我一起去,正好也可以帮帮我。”

江莹儿赶紧摆手道:“我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会的,我只是要教训一下她,把她也捆在这儿吊上三天。”他边说边往前走,嘴里嘀咕道:“快走快走,饿了三天我都想吃人了。”

不消多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西淮城,在路边小档吃了些东西,姜文玉带着江莹儿径直走到城东的一户高门大院前,两人躲在镇宅貔貅后,姜文玉小声嘱咐道:“之前我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吗?”

江莹儿有些不大乐意,往门里看了一眼道:“这样能行吗?”

姜文玉拍着胸脯道:“你只管去,后面的事情全由我来办。”

江莹儿一步一迟疑的走了进去,门前有一个看护,上来拦住他道:“来者何人?”

“我受姜文玉所托,拜见大小姐。”江莹儿说着,将姜文玉给他的短笛拿出来,门人见了,连忙施了一个礼,命人将他带去后院。江莹儿心中纳闷不已,看样子这家里仆人对姜文玉很是敬崇,可他却说仇人就在这家宅里,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何因由。

仆人带他到了后院,杨柳依依处,小凉亭里坐着一个绿衣女子,她正在专心的按卷读书,手里捻着两颗松子,满是清净悠闲的样子。听到来人脚步,也并不抬头。仆人禀道:“小姐,这位公子是姜公子的朋友,说有话要对你讲。”

她微微的的抬起头,秀气的脸颊带着几分恬淡,给人清新怡然的感觉,她摆了摆手示意仆人退下。也不看江莹儿,只低下头看书问道:“你是姜文玉的朋友?”

“我只是在松林渡偶然见到他,萍水相逢而已。”

“哦?他在松林渡可还快活吗?”

江莹儿深吸一口气,道:“他已经死了!”

……

“他怎么死的?”女子依然没有抬头,刹那的沉默后只淡淡的问了一句。

江莹儿顿时心里凌乱不已,这和姜文玉告诉他的情况完全不同,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他只得又硬着头皮道:“他被吊的太久,连累加饿,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可能,姜文玉那种人,三天不吃饭怎么可能会饿死。你说!是不是他让你来骗我的。”她放下书本,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视着江莹儿。

江莹儿心跳如鼓,脸上却仍强自淡然,不躲不闪她的目光,从怀里掏出短笛,示于她跟前道:“他临死之前,嘱托我将这短笛送到你跟前,并让我转告于你,他命有此劫,并不怪你,也希望你能从此忘了对他的恨。”

“他是这样说的吗?”她略略有些失神的走下亭子,把短笛握在手心里,“我才不信,既然你说他死了,他的尸体在哪里,若没死透我再送他一程。”

江莹儿心道这女子也确实够狠心,于是心中也坦然了些,道:“西边有个破旧的道观,我就把他安放在那儿了。”

她提起裙袂,转身便走,江莹儿紧紧跟在后面,不多时,两个人来到道观前,江莹儿看她在观门前轻蹙着眉头,喊了一声姜文玉,哪有人答她,她再喊一声,似乎已经带着哭腔,喊完便冲进观内正殿。接着传来她的一声惨叫,原来是一堆黄沙从殿堂上方落下,劈头盖脸的落在她的头脸上,她赶忙捂着眼睛痛苦的蹲在地上,转眼间,两层大网铺天盖地的落下面,将她严严实实的困在里面,等她回神刚要挣月兑,姜文玉从梁上跳了下来,骑在了她的身上,按住她的手腕,哈哈大笑道:“雪龙烟,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雪龙烟转头看着凌架在自己身上的姜文玉,双眼愤怒的喷火一样,恨不能射出两道惊雷把他劈死,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肯说话。姜文玉道:“你对我那么狠,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哭也没用。”

“谁哭了!”她强忍着反驳道,“是你往我眼里撒了沙子——骗我死了,你怎么不真去死,你这个小人。”

“成王败寇,你现在在我手上,说什么也没用,这样吧,你学两声狗叫,我就放了你。”

雪龙烟气的脸通红,眼泪不争气的直往外流,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出声。

姜文玉道:“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不会像你一样,让我学了狗叫还要吊我。”

她始终不肯屈服,姜文玉便把她吊在殿中的梁上,反剪着手望着她,笑道:“要不要我把西淮城里的人都叫来,看看雪大小姐的这副尊容。”

江莹儿扯着他的袖子:“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份了。”

“她做初一,就怪不得我做十五,我现在要把她放下来,只怕人家还不肯呢。”他抬头扬声问道:“雪龙烟,现在我这位兄弟给你求情,我把你放下来怎么样?”

她怒视道:“姜文玉,你怎么不敢杀了我?”

“我从来不杀人的,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姜文玉点了点头,折身跑了出去,过了不多一会儿,他提着一桶水摇晃着走进来,朝她笑道:“我那天还淋了半天雨呢,这些是还给你的。”说罢,提起桶来奋力把水泼到了雪龙烟的身上,江莹儿一个想拦来不及,大小姐瞬间变成了落汤鸡。

姜文玉拉着江莹儿便往外跑,边跑边喊道:“雪龙烟,咱们后会无期。”

雪龙烟再也禁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看着姜文玉的背影哭喊道:“姜文玉,姜文玉……”

两个人跑出观外,沿着街边向北走,江莹儿道:“这回你仇也报了,该陪我去玄空阁了吧。”

姜文玉道:“陪你没问题,不过你可想好了啊,刚才我得罪了那母夜叉,到时她天涯海角的追杀我,你也要跟着遭殃啊。”

江莹儿反问道:“她有那么厉害吗?”

“何止!”姜文玉尖叫道,“你知道她是谁吗?她的师傅,是七瑕山苍云峰首座松衍道长,他视这个宝贝徒弟如同掌上明珠,得罪了她,八成你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怎么是我?”江莹儿膛目不知以对,“明明是你欺负她了,关我何事。”

姜文玉淡淡然的道:“大家都是兄弟,你死我死不都一样吗,争什么。”

“……你不一样是七瑕山的弟子吗,难道你还怕她吗,你不是很厉害吗?”

姜文玉点点头:“那倒是……可是,事实上我比雪龙烟还差那么一点点,那丫头,十四岁就练成了飞剑,她的宝剑名叫奉仙剑,据说一剑斩下去,中剑的人便会老上十年,唰唰唰几剑下去,像你我这样的,就白发苍苍成老头了。”

“这么神奇?”

“传说,传说而已,这丫头宝剑从来不肯轻易出鞘的,刚才要不是我们把她骗出来,若是她宝剑在手……”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好在这丫头功力不高,百米之外,她是召不动飞剑滴,活该她受这罪。”

江莹儿刚要说话,不经意间瞥到前方转角处,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紧身黑衣的女子正在向路人打听着什么。一看之下惊的江莹儿惊慌失色,这分明就是朱天殿的丹星古月姐妹。他赶紧一把拉住姜文玉折身躲在路边的一间铺子里,低头道:“你的仇人还没寻上门,我的仇人已经来了。”

“咦?你小孩不大也有仇人,是哪一个?”姜文玉伸出去头去,左右张望,丹星古月正巧从对面走过来,两下相距不到两丈,江莹儿心几近跳到嗓子眼了,这铺子本是个古玩店,里面杂物众多,他屈身躲在一个大花瓶后。等两个人渐渐走远了,他才露出头来,长吐一口气。

姜文玉意味深长的点指他,笑道:“你是不是对人家两个姑娘做了什么违心事,才这样躲着不敢见人。”

江莹儿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郑重道:“才不是呢,她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位雪姑娘,你们俩虽然恶言相向,但我能看出来,她心里还是不想你死的,可这两个人却是恨不得吃我的肉扒我的皮呢。”

“你究竟跟她们有什么纠葛,既然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总不能哪天被人家砍死,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江莹儿静默片刻,懦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夜河招灵图……”

“当然知道。”姜文玉拍着胸脯道,“你大哥我可是此辈中人,天下有什么大事是我不知道的。几天前九天神域属下的朱天殿通告天下,说是夜河招灵图被一个叫江莹儿的小子给盗走了,如果能抓到此人找回夜河招灵图,司空玄愿以寒冰决相换,你可不知道这寒冰决,你说要是我们有运气能逮到江莹儿那小子,往朱天殿一送……你还去玄空阁当什么和尚,得了寒冰决,不敢说藐视众生,也足能威震三界了。”

他抬起头看着江莹儿,想看看方才的话有没有唤起他的共鸣,看到的却是他紧皱的眉头,怪异的表情,以及紧紧抓着胸口衣襟的手。姜文玉心中突然一震,脸上渐渐褪去笑意,错愕万分的颤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江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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