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玄缓缓走近,他仍旧是一身白衣胜雪,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却略有些步履蹒跚,还用手揉着胸口,显然是受了内伤,只是不知轻重。
江莹儿与姜文对他怒目相视,他不以为意,对江莹儿道:“江莹儿,你害死了听风闻耀前辈,又害死了多恒和尚,前路漫漫,你还要多少人为你陪葬。”他又把眼光扫在姜文玉身上,道:“下一个,该轮到你了吧。”
姜文玉恨火中烧,气得发指眦裂。
司空玄不急不缓的将身倚在身侧的一块大石上,从怀中掏出夜河扫灵图,恣意把弄着,对江莹儿道:“江莹儿,你服我吗?”
江莹儿咬牙摇了摇头,从身上捡起一枚石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砸向司空玄,却因力道不足只砸在他的袍边上。
司空玄不禁对着姜文玉笑道:“你看他多有骨气,你看他多喜欢他的南姊姊,但你可知道,他这是拿你的性命来逞能,你就这样甘心为他卖命吗?”
姜文玉不屑道:“你不用挑拨离间,既然被你撞到,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司空玄不住摇头,道:“愚不可及!你且问问你那位好兄弟,如果把夜河招灵图与你的性命让他选的话,他会怎么选择?”他把询问的目光看得江莹儿。
江莹儿凄然无力道:“南姊姊对我来说,从一开始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是我不自量力,我早该对她放手……你要是能放过……”
他刚说到这儿,被姜文玉厉声打断:“你说什么胡话!”姜文玉恼怒到了极点,指着司空玄骂道:“司空玄,你虽然武功盖世,但我却一点也瞧不起你,你现在的所言所行,就是一副小人行径,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们,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反正我也乏了。”司空玄一甩手,示意丹星古月二人上前。
两人仗剑欺身上前,姜文玉岂肯就缚受死,一跃弹开,回身举起一块大石,格开来剑,大喝一声,运足十分功力,将大石震碎,碎石如雨击向二人。趁着碎石,他上前便要从丹星儿手中夺剑。那两姐妹一开始并没有把姜文玉看在眼里,不意他还身手不凡,于是不敢小觑,合力挑了几个剑花,逼开姜文玉。二人且战且劲,姜文玉又手无寸铁,被二人逼得只有退的份,几十招内,身上已经被划了两剑,好不容易闪出一个空来,他奋力跳出战团,朝天大叫道:“藏栖剑,还不现身!”
两人被人一唬,左右张望,不见任何风声,异口同声叫骂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来骗咱们。”于是并剑而上,姜文玉将将躲过,被挑破衣衫,一脚被踹在肩上,滚下坡头,他又跪地朝天啸道:“爹,你救救孩儿吧。”
丹星儿倚剑讥笑道:“我生平对敌无数,临阵哭爹喊娘的,你是第一个。”
古月儿也道:“若不是主人吩咐,杀你这种人都怕脏了咱们的剑。”
姜文玉怒目无言,只把手掌攥的咯咯作禹。两人跃下坡头,左右夹击,三人混战一起,不出多时,姜文玉已经伤的满身是血。
又是一个回身不及,丹星儿一剑刺入他的小月复,长剑贯穿,另一柄剑又向他眉心刺来,千钧一发,他只得用手臂来挡,于是手臂又中一剑。江莹儿眼见于此,却半分无能无力,只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此时雨势渐渐大了起来,突然南天之上,一声轰雷,闪电划破天际。司空玄正在那儿闭目养神,猛觉一道戾气从面前掣过,他睁开眼睛,见一残影呼啸而过,伸手要去抓,却不想那残影如电如风,快速无伦的从他手间疾驰而过,看它的方向,正是朝激战的三人那边而去。
一声铮响,丹星古月还不知所谓,手中的长剑已经被震开,再看姜文玉时,一把长剑围着他快速飞转,当他把长剑握在手中时,他的眼神中刹那间闪耀出恍如重生的光芒,让人闻之胆颤。
姜文玉狂喜道:“莹儿,这回我们都不会死了,看我为你报仇雪恨,为你夺回夜河招灵图。”他扬剑指着司空玄,傲然道:“司空玄,我知道你寒冰决的厉害,可我爹的剑从来没有败过,今天我要和你一决雌雄。”
司空玄不屑一哼,丹星古月哪里容得他嚣张,再次举剑欺上,姜文玉这一次只轻轻用剑一挡,便将二人格开,然后也不前逼,往后一跃,再一跃,离地几丈高,竟是凌空绝起,立在空中。只这一记,便让二人吃了一惊。
司空玄更是吃惊不小,一开始他并不把姜文玉放在眼里,哪怕姜文玉突然来了一柄莫名其妙的剑,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是这虚空而立的本事,非到一定境界,是绝对不可能使出来的,诸如丹星古月一流,终其一生恐怕都不能驾驭这种上乘功夫。即便放眼天下,能够化身为气,虚空而立者,也是不甚多有。何以这姜文玉,只是拿了一把剑,便转瞬之间如同月兑胎换骨一样?司空玄心中又想,遍数天下神兵,即便强大如血云剑,也只是兵器本身厉害,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能在一瞬间提升所持者功力心法的兵器,眼前情景,越想越是纳罕不解。
这时,姜文玉道:“司空玄,别让你的手下白白送死了,还是你自己上吧。”
那姐妹骂道:“就凭你怎配与我家主人动手。”
司空玄止道:“你们退下。”他轻轻揉了揉胸前,身体绝尘而起,与姜文玉升到一般高度,道:“你这人好有意思,让我都不舍得杀你了。”
姜文玉道:“现在你想杀我也由不得你了。“
司空玄轻笑道:“难道凭你手里那把还把还未开封的破剑,就想杀我司空玄么。“
姜文玉道:“顽铁诛妖佞,凌锋斩魔雄,就你,还不配让我的宝剑开锋。“
司空玄闻言哈哈大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给我滚下去。“说罢张手凭空一抓,在雨中抖了几下,手中立马凝起一柄晶莹透澈,水晶一般的长剑。他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手腕翻转,那剑快绝无伦的舞起来,将他周身的雨点逐个击中,那雨点被剑点中,瞬间决化而冰粒,硬如精钢,快似闪电,纷纷射向姜文玉。姜文玉初时还能接挡,后来便越来越应接不睱,只得接连后退,转身间腾出间隙,向司空玄挥出一剑,剑芒强盛,涨大数倍砍向司空玄,司空玄却在眨间之间已经闪到姜文玉近前,竟然只手接住藏栖剑,他将藏栖剑擒在手中,朝姜文玉冷笑一声,连人带剑,一同甩出去十几丈远。姜文玉再次立足空中,环顾四周,不见司空玄身影,只觉头顶上一阵风过,心中大惊,横剑挡在头顶,司空玄一剑斩下,气势如泰山压顶,姜文玉虽然勉强接住,却被那气势重重压下,轰然坠向地面。
姜文玉勉力从地上爬起,以剑拄地,举头上看,司空玄遥立半空,一个闪电炸开,照亮他一袭白衣,黄昏雨幕中的他手中的剑已经不知去向,但看上去他手中无剑,全身皆似剑,让人一眼望去,大有雄视天下的霸气。他问道:“你爹的剑号称从未败过,何以在你手中只有招架的余地?“
姜文玉一声怒喝,拔剑奋起,先攻去一波剑芒,随之欺身逼近,直刺司空玄前胸,司空玄以手一挡,瞬间胸前结起一个小结界,不但挡住来剑,还化水成冰,冻住藏栖剑,姜文玉拔剑不出,司空玄右掌运力,按在姜文玉额头,呯的一声,姜文玉又从空中打落。他刚刚爬起来,司空玄已经落在他的跟前,一手掐住他的咽喉,举向半空,另一只手夺下他的藏栖剑,沉声道:“我就用你的剑,了结了你的性命。”说罢挥剑直刺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西面的残阳,落下了最后的余晖,合着云幕,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又是一个惊雷闪过,司空玄忽觉手中的剑瞬间变的炙热无比,任他功力深厚,一时间也把持不住,那剑如同神龙出海,摇头摆尾,从他手中挣月兑而去,这变故也让他不得不放开姜文玉,后退两步。
只见藏栖剑月兑手而去后并未回到姜文玉手中,而是直冲云宵飞驰而去,非但司空玄,连姜文玉也是惊讶不解,正在两人各自惊神的时刻,东方一抹亮光,藏栖剑破空而来,居然直接刺穿了姜文玉的胸膛!
在场之人皆是震惊无比,姜文玉本人更是惊的瞠目结舌,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前胸重击之下居然一点伤口也没有。他一脸惊愕的眼看着藏栖剑贯穿他的前胸,从后背贯出,变得血红,又飞到他面前,挂在半空,一副任他摘取的模样。
他有些胆怯的再次把剑拿在手中,那一刻,风云变色,天地溃然,随着一声金鸣玉断的清脆声,他手中的剑神奇的剥离开了外衣,映现在众人面前的是,是一把开了锋的藏栖剑,一股腥红的冲天罡气绝地而起,卷荡起姜文玉的衣襟长发,他的眼睛,渐渐的变成了让人胆寒的血红色。
“司空玄,星宿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一剑荡出,司空玄不敢小看,折身跃出,挂在半空。地面裂开十丈之远,七尺之深。司空玄看到,道:“好一把魔剑,今日就让我来会会你。“
姜文玉身形更比刚才快了十倍,提剑掣步,旋身而上,直刺司空玄咽喉,司空玄依旧画出结界,意欲挡住来剑,岂料那剑轻松刺破结界,司空玄躲无可躲,双手合手夹住藏栖剑,恐有后劲,于是运起十分功力,以寒冰冻住剑身。沉声一喝,周遭内雨水皆止住不落,在他的身后,鳞次栉比的凝起一把把冰剑,展开成一个偌大的剑轮,他一抖肩,剑轮从他背后散开,又集中朝姜文玉攻去。
姜文玉震开冰冻,抽剑回撤,任那剑势纷纷,他只左右格挡,一把都不能近他身,那冰剑看似坚硬锋利,被他击中后却各个碎成冰雨。司空玄自仗一剑,冲入剑阵,与姜文短兵相接,两人的剑甫一碰到,司空玄的冰剑立时便被击溃,可转手之间他又已经是长剑在手,并且他招式奇快,姜文玉虽然宝剑无惧,但身体却是吃不消那冰剑的威力,只好一一接挡,如此,司空说虽不能伤他,但他也无睱出招进攻。一时间两个人不相上下,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
战几十回合,两人仍不能分出胜负,司空玄料想姜文玉虽然藏栖剑气势非常,但他内力应该大逊自己,于出卖了个破绽给他,团身让过,出掌击向姜文玉,姜文玉举掌便接,司空玄大喜,蓄起十分功力,想要将他一掌击溃,不想两边对掌,云天激荡,司空玄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双方各自被震到,落到地上,姜文玉一口鲜血喷出,虽倒退数步,却也没有倒地。
司空玄也是一口血涌上来,但他强自咬紧牙关,又咽了回去,丹星古月上来要扶他,被他厉声喝下。江莹儿在姜文玉身后不远,怯怯的喝了他一声大哥,姜文玉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双目含血,吓了江莹儿一跳。
“大哥,你怎么了?”他惊讶的问。
司空玄骂道:“混账东西,他现在已经成魔了,怎么还会认得你。看来不用我出手,他就会代我杀了你。”
谁想姜文玉转过头来,拭去嘴角的血渍,溢起一抹冷笑,道:“会死的只有你。”
司空玄握起手来,目光如星,沉声道:“我若死在你这种鼠辈的手里,那我也确实该死了。”
姜文玉不以为然,像是一头下山猛虎,虽然全身伤痕累累,却像是无事一般。以拖剑之式奔向司空玄。司空玄双手提气,接连布下五道结界,姜文玉陷入界阵之中,挥剑乱砍,那剑气纵横,整座星宿山顶瞬间乱石横飞,鸟兽遁走。剑光暗去,却找不到司空玄的身影,刚要回头,司空玄已经站在他背后,手臂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眨眼之间,已经将他的后背前胸冻成冷冰,冰屑继续朝着他的头和四肢蔓延而去,眼看就要把他彻底封住。
可就在这时,司空玄万万没想到,姜文玉眼睛都不眨,直接挥剑朝自己的胸前刺去,两人叠在一起,一剑下去,难免共赴黄泉。司空玄忽然又是一惊,这藏栖剑本就从他身体里来去无碍,那这样一剑下去,死的岂不是只有自己,他不敢迟疑,连忙震惊冰封,折身跃开。姜文玉趁此偷得机会,回身一掌,正打在司空玄的胸前,这一掌虽不致命,但正是司空玄最大的软肋所在,之前他与多恒和尚一战,已经被多恒震伤了脏腑,只是他自己以强大的混元真气勉强护住,姜文玉这一击,彻底击溃他的防护。司空玄受伤重极,身形已乱,在他捂住胸口后退之际,姜文玉早已经拍马赶到,两人近在咫尺,朝着他的眉心正中一剑劈下,剑气如光,气吞山河,司空玄已经是避之不及,勉强闪躲开半身,姜文玉这一剑劈下,齐齐的把他的右臂斩断。
从他的断臂间,流出的竟不是鲜红的血,居然是蓝色的血!
大惊之下,丹星古月急忙路上前来,仗剑挡在司空玄前面。司空玄一声爆喝,扬手将二人震出好远,朝姜文玉勃然狂怒,大声嘶吼:“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说完在胸前连点三门大穴,以左手自断臂处引来蓝色之血,在手中凝结成一把湛蓝湛蓝的七尺长剑,狂啸一声,身体如闪电迸出,一步便压到姜文玉跟前,一剑挥出,姜文玉拿剑来挡,这蓝血凝成的剑丝毫不亚于藏栖剑,直把他弹出数丈,姜文玉身基还未站稳,司空玄已经临近,他的剑力量非凡,每一招都使出十二分的内力,两剑相接,招招尽是强压之势。姜文玉渐渐被他逼到崖前,毫无还手之力,拿剑的手腕被他震得越发无力,眼看就要拿不住藏栖剑。眼前强敌似虎,身后万丈深渊,只得使出搏命一击,于是不挡来剑刺向自己的要害,也孤注一掷刺向司空玄。
司空玄早已经发狂,只想杀姜文玉而后快,不躲不挡,一剑刺中姜文玉,同时也被姜文玉刺穿小月复,他的月复中溢出大量蓝色的血来,以血为水,将姜文玉的剑连同手臂瞬间被封冻住。他这边腾出手来,往左手食指中指上蓄起平生功夫,一指点中姜文玉眉心。
一招击出,姜文玉顿时双眼失神,四肢月兑力。司空玄借着余力,一掌把他拍下崖边,又恨他不死,狂啸一声从身体里拔出藏栖剑,姜文玉身体正坠崖而去,被他反手抛剑,贯穿心脏,眨眼间,姜文玉的尸体便消逝于无边无际的黑幕之中。
江莹儿看在眼里,惨叫一声,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司空玄站在崖边良久,才缓缓的转过身来,脚步踉跄的往江莹儿那边走去,刚走了两步,轰然一声栽倒在地。丹星古月这才敢上前扶住他,一边将他扶住起来,一边帮他包扎伤口,两个人见司空玄伤的极重,不但一条手臂彻底有去无回,性命也是万分堪忧,眼见于此,竟不禁都落泪痛哭。
哭了一会,那妹妹哭道:“现在哭也无用,我们还是快点护送主人回朱天殿吧。“
姐姐摇头说道:”伤势太重,若回朱天殿恐怕来不及,此处离幽天殿最近,为今之计,我们只好先去幽天殿求助。“
妹妹道:”染月与主人素来不合,她会真心救主人吗?“
“我护送主人去幽天殿,你去钧天殿找大教主,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染月总得忌惮教主三分,若主人在她幽天殿有什么闪失,她也难月兑干系。“
“好,就这样办。“说着就要动身。
“先等一下。“丹星儿突然想起什么,愤而拔剑,走向江莹儿,道:“若不是这小子,主人也不会遭此大难,主人一直欲杀他不得,现在我就替主人了了心愿。”举剑直刺江莹儿的要害。
就在毫厘之间,忽地‘铮’的一声,凭空射来一股清光,将剑击开。丹星儿惶恐四顾,喊道:“什么人?!”无人答她,她又是一剑刺去,又是一道真气破空而来,直接将剑击折两段。
“姐姐!”古月儿忙止道,“此处还有高人,我们还是先救主人要紧,江莹儿已经垂死,由他去吧。”
丹星儿依言退下,懂得这位高人两次击退她的剑,却不肯伤她分毫,说明他只有救人之意,却无害人之心,权衡之下,还是救人要紧。她心有不甘恨恨的看了一眼江莹儿,两个结成守势,扶着司空玄,步步为营的顺着山间小路退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