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剑 第二十七章 释惑

作者 : 岁月催人死

玄空阁。封禅堂。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十八罗汉列在堂前,江莹儿正倚坐在一樽长眉罗汉腿上,痴痴的看着外面。回首最近发生的事情,心中尽是苦楚。自从离了朱天殿,千里奔波,为得就是要到玄空阁,不想终于到了,却徒然无功。不但临到成功失了夜河招灵图,还连累姜文玉惨死星宿山。事到如今无论他无何肯求,三个大和尚都是不肯收他入门。

回头看看,但见诸位佛爷都是慈眉善目,笑意盈盈。心想若是佛陀有用,世间何来这么多的悲惨。这样想着,他从正堂走入偏堂,到了内室的一个书斋,因着妙问发话说了,合寺上下,皆可让江莹儿来去无阻,里面有个小和尚正好打扫完毕,见到他进来,轻施一礼让他进来。

书斋内除了经书,倒还有些其他的书籍,江莹儿乱翻几册,了无兴趣,懒散散的坐在一边发呆。不经意间又看到墙上挂着一副图画,那画上画得是:一个长者一脸善相,却站在一口煮沸的锅前,把一个孩子丢进锅里,在他的后面,还有数不尽的孩子在排队等着被丢进去。

江莹儿看了,不觉一愣,心想佛门中人,怎么会挂这么凶残的图画。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正在费神思想时,却看见妙问早课做完,回到封禅堂来,不等江莹儿发问,妙问已经先打招呼:“施主,昨晚睡得可好。“

江莹儿指着画便问:“大师,这画是什么意思,难道佛门中人要吃人肉吗?“

妙问哈哈一笑,摇头道:“这画中讲得是,从前在北边有个小国,名曰比赞国,那比赞国王生有一百个儿子,独独最爱最小的那个儿子,正所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由此小儿子也深受其他哥哥的妒忌。一次,趁比赞王外出,那些哥哥们但将最小的弟弟扔进锅中烹死,待到国王回来,等知爱子死讯,心痛不已,于是求教于国中一位**师,那法师道:若要爱子重生,需要把其余诸子扔进锅里。比赞王立马答应,为求一子,不惜将那九十九个儿子全都催命黄泉。“

江莹儿听了,好不吃惊,道:“那国王也太心狠了,其他儿子难道不是儿子吗。“

妙问笑笑,道:“其实不然,不是那比赞王心狠,而是人心皆是如此。如有一人系绊于心,其他人就全都概莫能见。就拿施主你来说……你口口声声说要报仇,也不过是因一人而害一人也。比赞王杀人尚有请命重生之愿,而你即便杀了司空玄,你那位仁兄也不会复活了。“

江莹儿听了不言不语,妙问知道三言两语也难以说动他,于是放下不提,两人一起走到塌前,盘膝对坐。妙问微一思量,问道:“昨日诸事复杂,不便相问,不知小施主你从何而来。”

江莹儿一阵迷茫,怏怏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梦里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在夜河召灵图里了,前面的事情,我丝毫记不清了。”

妙问奇道:“哦,这倒怪了,小施主你也许有所不知,那夜河召灵图本是一上古法宝,颇有灵性,从来只事一主,旁人不得驾驭,我师弟辞世以后,将它传给司空玄,当今世上,也只有司空玄一人能驱动此法宝,想来司空玄恨你入骨,断不该主动将你摄入图中……”

“大师以为我说谎吗?”

妙问止道:“那倒不是。请恕老衲妄语,如若不是司空玄将你摄入图中,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江莹儿驻耳静听,长久以来,关于自己身世的诸多疑问让他百思难解,总有一种苍茫寂寥的失落感困苦难消,今日见了妙问,但愿他难解惑一二,聊以解忧。

妙问缓缓道:“人道是日月星辰,天地玄黄,可人都知道**之内,自有宇宙,却不知**之外,另有洪荒。”

江莹儿不解道:“此话怎么讲,请大师指教。”

妙问道:“在这世上,有两处奇境,一曰云梦山,一曰介子境。前者虚无飘渺,后者飘渺虚无,皆靠因缘际会才有缘进入。”

江莹儿忙问:“这两处又是什么地方?”

妙问道:“小施主请听我与你细细道来。先说这云梦山,距此八百年前,我寺中有一位老祖师,起先他只是一个烧火的小和尚,一日他偷了块芋头去后山烤来吃,期间他倚在山石上,感到困乏不支,于是沉沉睡去,忽而进入梦境,见一高山,上镌云梦山三个大字,登上山去,但见山上尽是鸡鸭鱼肉,珍馐美味,又有窈窕美女,殊多娉婷,于是他忘乎所以,耽于享乐,温柔乡里弹指间百年过去,彼时食味如嚼蜡,美女似白骨,让他心茫茫无以所赖。忽有一日,一绝世高人坐祥云而来,于是他拜高人为师,修习无上法门,其中精妙,让他乐此不疲,历时三百年,修得大罗无相之法,神功所指,日月为之所动。然神功虽成,常戚戚不得以开心颜,又有一日,在高山之颠偶见一阁楼,内有藏经万万卷,内载佛法奥义,无以穷尽,读之阅古明今,开性**。由此以往,他徜徉经阁,大彻大悟,遂叹佛法无边,足足六百年无以自拔。此间忽听得晨钟四起,一觉醒来,芋头还没有烤熟,原来过往千年,皆是一场梦而已。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过往千年他所见所识,所习所学,俱已浑然一体。不日他将所经历的事情报与主持首座,主持不信,于是他与主持当庭禅经论道,四堂首座,盖寺僧侣,无一能与之相辩,而后他又施展神功,引来昼日之炎,夜月之辉,为我玄空阁铸起长明不灭之火。主持由是敬服,禅让首座之位听他**,然而他拒不接受,辞别玄空阁遁世遨游去了。我寺中现存一座云梦阁,便是为他所建。依小施主看,这处云梦山怎么样?”

江莹儿听了惊讶不已,微一寻思,道:“想人生不过短短百年,能梦里偷得浮生上千年,可说是人生大幸了。那方才大师所说的介子境又是什么地方?”

妙问微微一笑,慢慢道:“小施主稍安勿躁,听老衲接着讲来,就在三百年前,有一乱世魔障,名叫魔音,那孽障残害世人,荼毒世间,却因它道行高深,多少修真高手都敌它不得,纷纷折戟沉沙,亏得青石谷有一绝世高人,名叫岳重溪,他乃是天下神兵血云剑的嫡系传人,岳重溪手仗血云剑,在寒山之上与魔音大战三天四夜,竟然不能将其诛灭,唯恐魔音多乱人间,于是以血云剑之力将其封印,而后岳重溪为防止魔音的徒子徒孙寻得封印之所,为免他们打开封印,于是他劈开天阙,强行打开化境之门,与那魔障一齐进入了化境,那化境全名须弥介子境,据说它只不过一粒浮沙大小,却内藏乾坤,大有河山,内有三江六水,七十二山八十一城,住有民生十万九千户。那化境中,设**结界,上有天轮,下有地盖,南有弱水,北有雷渊,东有绝夜,西有空山,想要进去,虽是不易,想要出来,更是难上加难。依小施主看,这介子境又怎么样?”

江莹儿略略发呆,不由得摇头道:“这地方好神奇,可大师,这云梦山和介子境又与我何干?”

妙问正色抚须道:“传闻须弥介子境有四道修罗门,其中一道,就在夜河召灵图之内。小施主你身怀惊世内力,世所罕有,等闲人纵然苦修数百年也难有这等道行。老衲妄揣,小施主或许曾经神游云梦山,且十有**,你正是从那须弥化境而来。”

江莹儿听了一惊,站起身来,一脸不信的看着妙问,张口结舌。

妙问伸手示意他坐下,又道:“不过这些都是老衲的妄揣,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身上的伤,小施主,我来问你,在司空玄之前,还有谁对你下过毒手?”

江莹儿摇头道:“没有了,我只有司空玄这么一个仇人。”

提到司空玄,妙问微微一笑,似有所指道:“说来奇怪,司空玄为何偏偏对你恨到这般地步,非要取你性命不可,譬如我那多恒徒儿,他说对我说司空玄的功力远在他之上,却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取他性命。你的的怨恨到底从何而起,要让他不远千里至忘川崖下来杀你。”

江莹儿不由得双眼发红,恨恨道:“他只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于是将自从七戒阵以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妙问,言中痛斥司空玄的种种行径,以求得妙问的共鸣。

岂料讲完之后,妙问不予作答,长长沉思,反问道:“小施主,你如何敢这么断言,那画中女子,确实不是司空玄的师姐?”

江莹儿一愣,结舌道:“怎么可能,她骂过司空玄,说他是个坏人,而且南姊姊的年龄比司空玄要……”

妙问止道:“那位女施主有没有对你亲口讲过,她不是司空玄的师姐呢?”

“没有……可是……”江莹儿还要反驳,却看见了妙问坚定的眼神:妙问知道的。他不禁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凉。

“据我所知……”妙问道,“在司空玄之前,妙心师弟确实收留过一个女孩,感她身世可怜,师弟要带她上玄空阁,因我不允,师弟还怪我迂腐,负气下山,三年间都不曾回玄空阁。想当初,那女孩**岁模样,到如今,正与你说的年纪相仿。”

“那……那她长的什么样子”江莹儿慌张异常。

“那女孩眉目清秀,双眼颇有灵性,可她不喜说话。说来也巧,大约八年前,她也是由夜河招灵图中而来,当时她昏迷不醒,由一位长眉老道将他抱出,那老道受伤太重,第二天便离开人世。至于其中详细,师弟本来要对我细讲,但怪我当初不愿收留那女孩,他一气之下便也没有对我讲。及至后来,两年前师弟他在玉秀山辞世前期,差人传信让我去玉秀山见他最后一面,说有大事嘱咐,等我到时,他已然仙逝,这段前因,我也再难知晓了。”妙问说来难忍伤怀,不由摇头叹气。江莹儿听来又惊又悲,惊得是自己与南姊姊竟是同出一处,悲得是,她果然骗了自己,原来她和司空玄——那个他和她口中罪恶滔天的司空玄居然师出一脉,那自己争来抢去,千里奔波,甚至连累姜文玉命折星宿山,这些行径何其荒唐无稽!

“至于你前面所说的楼南仙子……”妙问接着道,“想来也是当初的这小女孩,因天下盛传楼南仙子有一招‘红叶登仙’,可以踏叶登天,遥至九宵,此技正是由敝师弟的得意招式‘浮屠九重’演化而来。虽然我师弟从来未曾首肯过收她二人入门下,但他们感念深恩,均以弟子自处,那么司空玄称楼南仙子为师姐,倒也不为不当。“

江莹儿一句也未曾听进心里去,还在那里深思着天人交战,回首前因,心中又道错错错,正如妙问所说,南姊姊从未否认过她是司空玄的师姐,难道有同门之谊就没有同室操戈的可能吗,难道自己亲眼所见七戒阵中的那些种种折磨都是假的吗,转而间他又开始怨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不相信她,若被她知道了,该是有多伤心。

江莹儿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对妙问道:“即便他们有同门之谊,司空玄囚禁他的师姐,又有诸多折磨,更加大逆不道,天理难容。“

妙问见他执念如此,也不在多说,念了声佛号,道:“唯今之计,小施心应该先放下仇怨,治伤要紧,今日晚些时候,你到普善堂来,让我妙无师弟为你查察一体,明日早起,我带你去七瑕山走一遭。“

“七瑕山!?“江莹儿惊问道。

“正是。“

“我们去七瑕山做什么?“

“到了你自然便会知道。“妙问不再说话,起身出门而去。

江莹儿心中思绪万千,难以平静,于是走出内堂,转出大堂,来到堂外广场之上,放眼晴空,万里穷碧,心下慢慢平静了些许。

“施主。”正当他闭目养神间,一个小和尚在身后喊醒他。他转回身去忙问缘由,那小和尚手捧一个布包,敬上道:“这件东西可是施心您遗失的么?”

江莹儿一脸疑问,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和尚打开布包,只见一副画卷赫然在上,上面浸满红蓝相间的血渍,一侧画轴被削去些许,江莹儿大喜过望,颤颤双手将它接过来,又听小和尚道:“此物为昨日救你上山的段施主在星宿山上拾得,因为你昨日受伤不醒,段施主临别之时交由小僧,让我代为转交。”

江莹儿已从妙问那里听起过昨日经过,对段依山已经是感激不已,今日又得他大恩,更加感恩戴德,便道:“谢谢那位段大哥,不日我将去七瑕山,必当俯首拜谢。”

小和尚离去,江莹儿抱着夜河召灵图跑回内堂,将图捧在怀里摩挲良久,好似心肝离位,失而复得一般,又想到玄空阁也不能解开七戒阵,不期然,又悲喜交加,热泪涌出,涕零不知所以。

待到第二日,诸事收拾妥当,江莹儿便随妙问一同下山。妙问所持的名为云犀法杖,祭在空中,他自盘坐在仗顶,江莹儿站在法杖中间,他一催动法决,一道清光,破云射去,临风飞在万里碧空中。

风扯衣袖,江莹儿不禁心神激荡,一种久违的感觉心头涌来,脚下流光浮云,前方万里无边,这一切一切的情景让他感到全身血液沸腾,百骸颤抖。

妙问虽背对着他,却好似把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扬声道:“小施主果然不是池中物,我观你御空之上仍旧神情闲逸,身形从容,若非驰骋云天多年,岂有这等雄姿。”

江莹儿受宠若惊,忙道:“我是什么都不会,皆赖大师神功仗持,让我站在上面狐假虎威罢了。”

妙问摇头笑道:“非也非也,小施主你手在乾坤之位,脚踩巽震之位,实为背负天地,脚踏风雷之势,此乃道家极上乘的身法,我初时只以为你内力了得,不意你还修习过玄门上法。”

江莹儿被他说的鉲uo仑???跗鹗纸爬矗??岬溃骸按笫Ρ鹂?彝嫘α耍?乙恢毕裆ゼ抑??谎?蝗俗返玫酱μ用??粽嬗心闼的前惚臼拢?膊换嵯袢缃裾饷床摇!包br />

妙问朗声笑道:“一时失意,难掩平生腾云之志。小施主,我来问你,此番你落难,我玄空阁对你也算有小小的恩情,如若他日你我对垒云上,你可否念在旧情,放我玄空阁一马。”

江莹儿听了惶恐不已,恨在杖上不能跪下请罪,忙忙屈身拜道:“大师说哪里的话,折煞我了,凡我有生之年,我绝不会做任何一件对不起玄空阁事情的。”

妙问笑道:“愿小施主能循天溯正,莫走邪道啊。“

江莹儿连连答应,正在这时,他弯腰间看到地上情景,不由得问道:“大师,这下面……不是星宿山么?“

“正是。“

他不由得一阵悲戚涌上心头,屈身求道:“求大师送我到悬崖下,我要找到我大哥的尸身,把他它葬了。“

妙问按下杖头停下,旋而坠下,口中道:“难得你有一片心,不过这悬崖下多有凶兽恶灵,十有**你是寻不着了。“

两人走在崖下,虽然天气尚早,崖下却因古木参天怪石横挡,遮得黯淡无光,妙问手摇禅杖,一点明光贯透九环,照得崖下通彻明亮,他举着禅杖跟在江莹儿身后,两人找了一会,遍寻不得,江莹儿正自叹气苦恼之时,忽然一声惊天悚地的清啸,前方大石后,跃出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的奇兽,只见它虎头狮背,背上生有双翼,如同两把柳叶弯刀,尾似长鞭,目如铜铃,全身尽是银光闪闪的鳞甲,凶神恶煞的瞪着江莹儿和妙问两人。

妙问上前一道,斥道:“孽畜放肆,老衲在这里你竟然造次,还不速速退下。“那畜生听了,不退反进,大啸一声,直接扑了过来,江莹儿惊忙躲到妙问身后,妙问只轻轻伸出一手,犹如天罗地盖一般,一掌便把那凶兽硬生生拍在地上,它猛烈挣扎,不得月兑身,过了好久,才乖乖伏地不动。妙问收回掌来,它好似月兑了枷锁,灰溜溜摇了几下尾巴,窜到一边丛林中去了。

“咦?!“妙问疑声叹道,”往常老衲来此采药,这些凶灵恶煞都对我敬而远之,从不敢近我百丈之内,何以如今变得如此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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