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剑 第二十九章 谢长门

作者 : 岁月催人死

两个人走到近前,那妖兽已经奄奄一息,江莹儿仗着胆子上前踢了它一脚,转身问道:“那个魔头是不是已经死在肚子里了?”

妙问摇头道:“是我算错一步,谢长门的真身尚在千里之外的门罗山,这是他身边的一尊护法兽,是我低估了他的道行……”说话间突然猛咳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江莹儿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道:“大师,您怎么了?“

妙问叹道:“先师曾不只一次对我说起,谢长门身长反骨,绝非善类,让我多加注意,而我却置若罔闻,如今放虎归山,果如先师所言,他凶相毕露,有负先师所托,我真是罪该万死。“

江莹儿安慰几句,妙问却始终眉间锁愁,郁郁难解。两人一忧一悲,各有心事,稍待些时候重又踏上路途。

门罗山星阙峰上。

星阙峰雄睨周山,凌于云端之上,峰顶仅有尺寸方圆,谢长门双脚踏在上面,黑袍飞扬,目若寒星瞪视北方,双手呈抱月之式,口中念念有词,整个门罗山都弥荡着他念咒声。峰下站着两个中年男子,均自仰望峰顶,那年纪稍长的男子道:

“普天之下,也只有师傅他老人家能使出这种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高招。”

另一个年纪轻的男子附和道:“这下妙问一死,总算报了咱们隐忍多年的窝囊气,我们抬头的日子也要到了。”

两人还欲再说,忽听峰顶上谢长门一声大叫,坠下峰顶,两人大惊失色,慌忙祭起飞剑去接他,但谢长门早已经定身在半空上,身上并不见什么伤势,只是脸色腊黄,气得不行。两人忙近前细叫,谢长门嘶声骂道:“可恶,我谢长门与鬼宗势不两立!”

他的两个徒弟听得一头雾水,忙问道:“师傅分明是去跟玄空阁报仇,怎么与鬼宗又起干戈?”

谢长门喟然长叹:“我在星宿山下苦心经营这么久,刚才好不容易妙问入我阵中,要报六十年大仇只在片刻间,却不想鬼宗的那些杂碎出卖了我往生阵法门,被妙问给逃了,更可恨的是……”说到这里谢长门愤起周身罡气,震得周遭风涌气荡,他直把手指攥的格格作响,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时至今朝,我听妙问讲起才知道真相,当年英天奇把师父的尸身送回门罗山,他骗我说是师父列阵之时走火入魔,被天罚击中而死,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但碍于他是师叔的颜面不好发作,原来果然是他杀了你们师祖。”

他两个徒弟听了,也无不是气的眦睚欲裂。谢长门又道:“玄空阁的仇我可以暂且放下不报,但杀师之耻,叛门之恨,我却一刻也忍不下。”说完雄视着两个徒弟,看他们的反应。

那个年纪稍长一点的徒弟起了个诨号叫作长生子,谢长山平生只收了两个徒弟,他便是大弟子,此时师父又恨又辱,做徒弟的,他自然要表现得更胜十倍,于是泣嚎道:“师父您有所不知,你在玄空阁一住六十年,月兑身之后,又醉心于在星宿山下列阵袭杀妙问,无瑕顾及我们,更不曾与我等问起,徒弟们好些委屈都还不曾对你说起。只因我门中人才丁薄,鬼宗从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多年来总是欺压我们,自从诸葛水流云死后,十年一祭,每到祭日我们都要前去鬼穴悼唁,如若不去,他们就要派人前来质问,说我们不敬重师长。现今鬼宗的代掌门玄宗子,更是不可一世,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们本是同辈师兄弟,可每次见面都要对他施半礼……”

他说到这里,话对一旁的师弟林聪抢过去道:“还有鬼宗的长空镜台,三年前他强行夺去我门罗山的震山之宝刑天斧,他说要集齐魔音圣尊的八件神器,以待圣尊重现天下之日。八件神器分列于四宗,他不像其他两宗索取,却独独夺我幻宗的神器,分明就是欺我门中无人……”

长生子又接着抢话道:“还有鬼宗的星灵子……”

“废物!”谢长门突然喝道,气得他直将身后的山石崩裂,将两个徒弟震得身形大乱,险些跌落半空。“你们还有脸说起,你等与玄宗子长空镜台份属同辈,怎么能任他们欺凌,难道我幻宗的本事敌不过鬼宗么?“

长生子缩头屈身道:“师父的本事登峰造极神鬼莫测,自然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只是我们俩修习尚浅,师父又久在玄空阁,狼环洞中虽有法门精要,却与我们青黄不接,如果我们能有师父本领的十分之一,足可以傲视群雄,与鬼宗坐北抗衡了。“

谢长门听他的话也确实在理,自己早年间痴心于研习阵法,并没有开枝散叶光大幻宗的心思,而柳东皇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嫡系传人,后来他接任幻宗首座,才在百岁之余收了这两个徒弟,还未及传教多时,便遇上那场浩劫之战,后来正派大胜,四宗惨败,他虽饶得一死,但也被囚禁于玄空阁,自己这两个徒弟,更是难以顾及了。

“罢了,也怪师父。“谢长门道,”待我休养些时日,长空小儿不是要集齐八大神器吗,到时我亲自去到鬼穴把撼岳铲送去,随便给你们讨个公道,看我如何捣毁囚龙殿,将诸葛水流云的尸体挫骨扬灰。“

三人回到殿中,长生子又趁机进言道:“鬼宗那伙尚且还不知道师父您已经从玄空阁月兑身,到时您君临鬼宗,必然会吓他们一大跳。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如今四宗之内属师父您的资历最高,如果师父要下定决心要统一四宗,集齐八件神器,也未必是件难事。”

谢长门冥神思量,道:“只怕有心无力啊,如今那些号称正派的门中人才济济,而我等四宗早已凋敝零落,人心离散。我幻宗已然如此,与鬼宗又誓不两立,秘宗一系早已经泥牛入海,不知去向,术宗又远遁天外,长久不相往来。我纵有覆天之力,又将之奈何?“

“我倒有一个办法。“长生子狡黠一笑,近前道:”魔音圣尊自从被封印后,初时大家还能团结一心,同仇敌忾,但到了后来,老一辈的前辈离世,大家虽有同门之名,却无同门之实,渐渐分崩离析。四宗之所以离心,是因为大家失了心里依靠,如果我们能让圣尊重现人间……“

“笑话……“谢长门气叹一声,”小儿真是狂妄无知,圣尊若能王者归来,何愁我等在此悲怀伤秋,你难道让我去寻找血云剑的封印之地么,你师祖他老人家殚精竭虑,辛劳半生都完不成的事情,我又谈何容易啊。“

“徒儿不是让您去寻找圣尊,而是让你制造一种假象,让人以为圣尊已然归来。师父您的念力幻术超凡入胜,世人无出其右,这种事对您来说并非难事。到时人心所向,师父再登高一呼,何愁大事不成。“

“我虽身在四宗,但却从来没有见过魔音圣尊的样貌,他的神通广大更非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望其相背,我如何能骗得过世人?”

“正因如此,凡是见过圣尊他老人家面的人早已经都不在世上,所谓大象无形,正好于我们是个机会。“

谢长门沉吟不语,长生子又悄声道:“徒儿早些时候外出,夜宿客舍,正在修习师父所传授的息音之功,偶然听到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

“数月之前,七瑕山会云峰首座新轮道长遇害身亡!”

谢长门骤然一惊:“啊?!当真!”

“徒儿怎么敢骗师父,交谈的那二人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乃是七瑕山破云峰那一脉的潇湘雨以及盘云峰首座天寻子。徒儿听得明明白白,听他们说起杀新轮的那人功力之高,世所罕见,新轮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他的天玑剑还被人盗走,此事已经过去数月,七瑕山居然还秘而不发……”

“这……我与新轮曾经交过一次手,他的功力犹在我之上,六十年不见,想必更是精进甚远,是哪个能这么轻易的杀他,想来真是令人胆寒。”

“既然连师父都这么想,那么能这么轻易杀他的人,也只有一个。”

“哪个?”

长生子朝拜东方,一脸崇敬道:“魔音!”

谢长门眼中闪过一抹狂喜:“难不成圣尊真的冲破封印,重返人间了。”

“不管圣尊他有没有再现人间,我们都一口咬定他回来了,而且他的圣驾就在我门罗山,此时天轮的死讯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只要我们第一个把天轮已死的消息昭告天下,还有谁会不信呢?”

他的二弟子林聪也在旁附合道:“大师兄说的极是,只要我们用心经营,以师父千里杀敌的功夫,再杀几个有名望的高人,他们怕着怕着也就信了。”

谢长门沉思片刻,点指二人道:“你们两个,功夫不济,脑筋倒不少,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千万别事与愿违,招不来四宗,却惹上七瑕山这么个大对头。”

两人点头称是,看到师父像是听到心里去了,只是面上不发。刚要问安退下,又听谢长门唤道:“这回偷袭妙问不成,皆是因一小畜生坏了我的好事,你们俩下山给我查访查访,江莹儿是什么人,妙问为什么要么那慎重的照顾他。”

“师父说的是江莹儿么?”长生子惊问道。

“正是,他……有什么名头吗?”

“名头倒也算不上,只不过是九天神域的司空玄以寒冰决为赏到处捉拿他,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却想不到江莹儿这么有本事,竟然找了玄空阁来做靠山,这下子司空玄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九天神域?司空玄?这又是什么东西?去把司空玄找来见我,我要问个明白那小子的来头。”

长生子和林聪面面相觑,啧声道:“师父久不入世,有所不知,司空玄朱天殿的镇殿使,他自称是玄空阁妙问禅师的门外弟子,功力非凡。这九天神域号称九州之内第一大教派,名头简直盖过了七瑕山,玄空阁,十二宫等等这些名门大派。据说他们建派已有百年,但真正发迹是在最近十余年,他们的掌门首座名?*成剑?懦圃焦沤鹇衷裉齑Γ?榛耐蚶镌铝?剑?庖馑季褪撬担??≡诰畔?仆猓?退闾斓乇览#??さ顾???伎梢圆凰啦幻稹??包br />

“放屁!”谢长门勃然大怒,将手中的茶杯砸的粉碎,“只有我家圣尊才能不死不灭,他算个什么东西,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会一会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长生子忙道:“师父说的是,想来也只是虚名罢了。”

饶是他这样说,谢长门仍是气不可遏,将两个轰出殿外。自己盘膝吐纳一阵,这才心气稍顺。

再说妙问与江莹儿二人,朝着七瑕山的路上又走了两日,法杖飞在空中,凌云踏风,这本来是何等快意向往的事情,可是连着飞了两天,江莹儿早就耐不住寂寞,再次问道:“大师,还有多久才到啊?“

“快了,快了。“妙问仍是盘坐在杖顶,不紧不慢答道。

“快了是多久啊。“

妙问微微一笑,道:“小施主你来看,你每问我一次,我便捻动一粒佛珠,我这串手珠共有36颗,已经转过两遍了。“

江莹儿张口不知所答,忽听妙问朗然一声道:“我已经看到七瑕山的远影了。“江莹儿连忙搭眼向前观看,却都是云遮雾罩,他揉下眼睛还要再细看,就在这时,忽见远处斜着射过一道白光,那白光划过天际,却忽得急转直下,坠落云端。

“大师,那是什么东西?!”

妙问猛然站起身来,不等江莹儿细问,他便催动法杖,一手扯住江莹儿,追逐那道白光而下,电光火石之间看到,那是一柄飞剑,上面落下一白衣少年,马上就要摔落在地上,只在眨眼之间,妙问已经追到,一手携住他,蹬开法杖,稳稳站在地上。

那少年看到妙问,睁大眼睛,伸出一只血手来往东南一指,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说出三个字来:“阴……仇……涧。”说罢四肢月兑力,头便垂向了一边。

妙问赶紧一手抵住他的后胸,一手按住他的脖子,片刻之后,无限惋惜道:“回天乏术了,真是天妒英才,他死得太可惜了。”

江莹儿看妙问悲痛不已,也同情道:“他是什么人,大师认识他么,杀他的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妙问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只道:“这少年好生可怜,七瑕山近在眼前,他却死在这里。”他又转过头来对江莹儿说道:“你问我他是谁?你之所以大难不死,夜河召灵图失而复得,一切皆拜他所赐。”

江莹儿惊得瞠目结舌,几天来自己日思夜想见到的大恩人现在居然就在自己面前,而且就在刚才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他唯手伸出双手捧着段依山的手,不知所以的颤抖着。

妙问继续道:“他本为我送信而来,却中途遭难,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不能救他,哎……也罢,今天老衲就要惹个是非,倒要去阴仇涧看一看,是何人敢在此兴风作浪。”

江莹儿背着段依山,妙问擎起法杖大步向前,走不二里路,阴仇涧便近在眼前。眼前景象,让人惊心骇目,只见两边山峰耸立,中间一条丈余宽紧窄的小路,曲径蜿蜒,小路旁边是一条细溪,此时此刻小路上铺满了死人。那些死人稀稀落落排了几十丈远,从表面上看起来有的死去已久,有得则刚刚死去,但他们多数手拿兵器,死状惊恐。

妙问眉头紧皱,口叫一声佛号,抬头望去,但见东侧的山峰上,站着一个少女,飒飒而立于峰头,她背对着这边,着一身碧蓝的衣裙,腰间系一条紫金色丝带,别着一根青色洞萧,长发飘飘亦是用一条紫金带束着,阳光之下,灿然生辉。她正手拿着一枚石子,在一块大石上聚精汇神的刻写,听到妙问口喊佛号,她亦也不理不问,自顾自的写着。

妙问倍感疑问,扬声喊道:“女施主。”

那少女这才转过头来,只见那女孩年龄犹在江莹儿之下,生得冰肌莹彻,白壁无瑕,容色绝丽,却又淡雅月兑俗,真个是一顾嫣然,转盼万花羞落。她轻蹙娥眉,声音清灵甜脆问道:“和尚师傅是在叫我吗?”

妙问被她一瞧,不由得埋下头来,拈手合十道:“小姑娘你一人孤身在此,难道就不害怕吗?”

她丢落手中石子,拍手巧笑道:“有什么好怕的。”

妙问皱眉道:“你看这尸横遍野,白骨成堆,难道你不害怕死人吗?”

“你说这些人啊?”她自高临下弯腰遍指那些陈尸,笑说:“他们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死了就更不怕。”

话一出口,妙问霎时变了脸色,颤声试问道:“难不成这些人的死与你有关?”

那少女点头应是,说:“是我杀了他们。”

妙问一惊非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时江莹儿放下背上的段依山,此刻他身上脸上染满段依山的鲜血,听那少女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气得他眦睚欲裂,凄然怒声问道:“他也是被你所杀的么??

那少女倒被江莹儿凶神恶煞满面鲜血的样子惊了一下,呆呆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杀他?”

她只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江莹儿,过了一会才慢慢说:“是他要捉我,我才伤了他。”听她讲话,一副无关自己,杀段依山本该天经地义的样子。

妙问又问道:“那这峰下百十人,又与你有何愁怨,你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他点指脚下不远的三人,微怒道:“这三人后背中招,显然是要逃跑的时候被击杀,我看你小小年纪,不意心肠如此歹毒。”

那少女轻叹一声,似有委屈道:“和尚师傅你错怪我了,我也不想杀他们,本来一开始只来了两个人,那两个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想欺负我,我一不小心,就杀了其中一个,然后另一个让我别跑等着他,后来他叫来了一群人,他们骂我爹娘,说我师傅坏话,我生起气来好难把握,一不小心又杀了好多人。然后逃跑的人又叫来他的师傅师祖更大一群人,他们说我是妖女,居然说要拿我练丹,我想如此循环往复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上天有浩生之德,而且我爹和我师父常教我要多行善少为恶,于是我就把来人全杀了,一个也不放回去再叫人了。”

听了她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解释,妙问连同江莹儿都是目瞪口呆,妙问又指着段依尸身问道:“那这位少侠又是怎么回事,你何故杀他。”

那少女略有惋惜摇头道:“他本来是路过此处,说了一番和和尚师傅您刚才说的一样责问我的话,说要替天行道,捉我回去见他师伯,本来他是七瑕山的弟子,我爹与七瑕山有些渊源,我绝对不会杀他的,可他本来就身上有伤,而且本领不济,还要强出来逞能,我们才刚一交手他就吐血了……”

“你好大的口气。”妙问怒道,“你师从何人?老衲倒有长长见识,徒弟如此,想必师父更是盖世天人。”

说到这里,那少女蓦然眸中一丝落寞,戚戚然道:“他不许我对外人说起他的名字。”

江莹儿讥讽道:“想来也是,能教出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徒弟,他还怎么敢扬名在外。”

那少女闻言急怒道:“你说我可以,说我师父我撕烂你的嘴。”说罢不宣而战,抬手间一道七色流光射出,妙问不敢稍待,挥杖格开。心中已然怒火大盛,只把云犀法杖猛然插进山石,直震得山摇地动,鸟飞兽遁,大声道:“谅你有再大的难耐,今天也休想逃跑,我今天必要带去上七瑕山,让天照师兄处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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