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云剑 第四十四章 山雨欲来

作者 : 岁月催人死

辛辰急忙携着江莹儿赶到近前,但见薛茂陵左手仗着玉衡剑,长袍烈烈,倚立半空与那怪物对峙,那怪物伸手向天凭空一握,一束雷霆贯入手中,像是一根长矛,他自手把长矛,朝天狂啸一声,顿时周遭数十丈内,由天下射下万道雷霆,薛茂陵打开护身罡气,不予理会,仗剑向他攻去,那怪物横矛格住,薛茂陵威喝道:“何方妖孽。”

那怪物不复答言,两人对视,薛茂陵只见他似一团混沌的头上有两颗精光毕露的眼睛,刚想看个清楚,忽觉眉心处被他眼神紧紧攫住,不能动弹,只觉得周身真气流散,当下丝毫不敢大意,沉心静气,使出全力震荡出一股罡气,将敌人震开。这时辛辰与江莹儿赶到,看到师父出阵像是也落于下风,心中大震,还来不及说话,只见薛茂陵将玉衡剑虚祭于眼前,一手捻决,剑身上的星位光华溢出,化作千万缕的光片,纷纷射向那怪物。江莹儿心中既担心师父,又唯恐师父神技伤害到南姊姊,哑然轻声喊了一句:“师父,别伤了南姊姊……”

那怪物听到背后喊声,回头一看是江莹儿,又是一惊,却被江莹儿这一提醒,才想起手里还提着一个人,便把南儿一下提在身前,挡住玉衡剑的剑阵,薛茂陵见此连忙收势,可仍然难保万全,有些个光片未及收回,割过南儿的身侧,顿时她煞白的脸庞被割出一道血痕,衣袖间也被割裂两三处,江莹儿见了,失声叫了一声,简直要被割他自己的心头肉还要痛上千倍。

薛茂陵见些此情景,一时间也无计可施,正踌躇间,一束紫光破空而来,直刺那怪物的心胸位置,那怪物正得意间,不曾想还有高人在外掠阵,被正正击中,惨嚎一声,身体佝偻缩起,像是疼痛至极,须臾之后又豁然展开身体,朝天大啸道:“何方鼠辈,暗里伤我。”

“倒是该我问你,是何怪物,胆敢在此飞扬跋扈。”东方半空上,虚空而立站着凌云峰的宏清真人,他手执天旋剑,身着一件短袖紫袍,眉眼之间不怒自威。在他的身边不远,还站着苍云峰的松衍真人,他同样手仗开阳剑,脚下踏着一团奔雷,气势更盛。当下奋剑扬威,指着那怪人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孽障,敢在这里撒野。”

那怪物环顾四下,忽儿将手中的南儿扔向薛茂陵,团身化作一团黑雾,向西南方向遁去,宏清于松衍同时大喝道:“哪里跑。”迅身追去,薛茂陵心知那怪特丢过来的势大,恐怕伤到那女子,将身后退多许,才缓缓接住,一试她的鼻息,直摇头皱眉,江莹儿两人这时已经赶到身前,看到师父神色,心中一凉,哭声问道:“师父,南姊姊她怎么样了?”

薛茂陵道:“莫慌,为师自有回天之术,只是她一刻也耽误不得,要对她及时施救,我不能随师兄师弟前去诛妖了。辛辰,快去助你师伯师叔一臂之力。”

辛辰赶紧领命,奋剑追去,江莹儿心里又是安慰,又是愧疚,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南姊姊,知道有师父在,定然可以保他无恙,心里也算没了牵挂,便道:“我也随师兄去帮忙。”

说罢便要跟去,薛茂陵当此情景之下不免有些吃惊,才半日不见,江莹儿居然可以临风御空,而他自己一副着急样子好像对此还浑然不觉,但见此刻他全身上下仿佛蒸腾着一股冲宵之气,额角间的青筋都纤毫毕现。本来怕他有什么闪失要制止他不去,但反念一想,有师兄师弟坐阵,足可保他无恙,便对他道:“你只要在旁掠阵即可,看你师伯师叔计较,不可鲁莽行事。”将去之时,薛茂陵又拿出手中玉衡剑,道:“你拿着为师的剑,紧要时候,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江莹儿踏上飞剑,一时间心随意动,气随心动,仿佛这一切早已经浑然天成,全身奋力,眼光所指,飞剑倏然向西南飞去,薛茂陵举目望去,天空已经只留下一抹余光,心中又是安慰又是惊奇。江莹儿也是分外惊诧,长风烈烈,激荡衣裳,他只信马由疆,任胸膛中浩荡真气肆意纵横,彼时苍云在下,青天在上,心中好不快意。却不知,曾几何时,有个名叫孤山我梦的少年,也曾这样驰骋云天,飞剑之上,从来不肯服弱于人。

那怪物兀自往前行了一段时间,眼看就要出七瑕山的地界,心底正要放松,忽远远看见前方的峰头,有一个白衣男子执剑侍立,放在平时,这里是不会有人的,原来是这几天发生了惊变,所以掌门才特地命人守护四下山隘。那怪物看到有人在前把守,于是停滞不前,他倒不是怵怕前面那男子,而是怕身后的追兵将至,于是便想改道而行,却在这时,远处的那男子也看到了他的身影,他的眼睛仿若鹰眼,隔着层层烟云,遥声大喝道:“来者何人?”

怪物冷声道:“看不见我尚可保命,偏偏找死又奈何天。”说罢破云冲上,那白衣男子见此不由的一惊,话音犹未散尽,那怪物居然已经到了跟前,竟不管他手中长剑,直接向他的咽喉擒去。白衣男子又是吃惊又是狂怒,他自出师于七瑕山以来,从来无人敢这般肆意的凌驾其上,当下也不躲闪,伸手擒住怪物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虽然感受到他全身笼罩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森森煞气,却临危不惧,怒问道:“你是什么人?”那怪人冷笑一声:“你还不配知道。”言下手中用力,一股寒冷的阴气顺着他的手劈传来,倾刻之间,白衣男子便感觉自己的血好像都变的冰凉,手臂也渐渐麻木,心知这样僵持下去凶多吉少,于是挥剑砍向那怪人的头。却不想,那怪物竟然用嘴一口把剑咬住,冷哼一声,将剑身一口嚼碎。

那怪物回头看看后方,知道追兵将至,沉声道:“也罢,看你根骨还算出群,今日遇着本尊,也是你的造化。”那怪物一手扣住白衣男子的手臂,另一只手擒住他的后脑,将额头紧紧贴在他的额头之上,身形变得如雾如胶,好似要融进他的身体里一般,白衣男子大声嘶喊,奋力挣扎,直震得四方云气激荡,仍然丝毫逃月兑不得。

这时远处紫光耀动,宏清与松衍赶了过来,远远的便看到当下情景,到了跟前,已经来不及施救,眼睁睁看着那怪物像个影子一般侵入了本门弟子的体内。这一位在此守关的弟子,名叫楚云奚,乃是宏清真人那一脉的弟子,也是他平时很是爱护的一个得意弟子,看到此等场面,真是让他又心疼又气奋,老声颤问道:“云奚,你怎么……”

楚云奚看到师父前来,全身抖动,脸上痛苦不堪,伸手指着宏清,近乎申吟道:“师父,师父……我……”忽而话峰一转,脸上露出一脸凶相,凄厉狠声道:“……我要杀了你。”说着抢身上来就要抓宏清的剑,宏清明知来者不善,奈何眼前的这人却是常伴膝前的宠爱弟子,怎么也不忍挥剑伤他。

还是松衍看清局势,爆喝一声,挥剑砍向楚云奚的手臂,他才收势后退。松衍急道:“师兄,云奚他被妖邪附体,已经不可姑息,请师兄出剑吧。”

宏清含悲且怒以剑指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何苦为难一个晚辈,现出你的真身来,我与你单打独斗三百回合。”

楚云奚冷冷道:“本尊有伤在身,本不愿与尔纠缠,奈何尔等不知死活,苦苦追赶,实在是咎由自取。这副皮囊能被本尊借来一用,也是他千年修的造化。”

宏清闻言点点头,苦笑道:“好好好,也罢,我既然无力救云奚,你也休想逃月兑,我就让你去到黄泉为我云奚徒儿陪葬。师弟,一旁观阵!”

松衍见师兄如此大怒,不敢多言,急忙抽身退远,但见宏清擎剑傲立,须袍飘荡,遥看竟似九天谪仙,一声清啸,手中长剑有如日月长虹,他挥剑砍出,肆意挥斩,剑光所到映的半空中流光溢彩。楚云奚见此情景也不敢托大,知道宏清果然要下杀手,连连躲避剑芒。时间一长,宏清不仅剑气不减,反而越挥越快,让他倍加难躲,有几次险些被一分为二,他心想宏清虽然剑芒锐不可挡,可身体毕竟是老残之躯,便想过去擒住他的身体,却不想宏清的剑阵未有遗漏,攻固然所向披靡,守同样是坚壁难摧。

稍时之后,剑阵光华稍减,楚云奚正在纳闷,难道宏清元气不足,不能支撑了?忽在这时,他感觉后颈一紧,已经被人紧紧扣住,头顶百会穴也被按住,一股子强大的元气从上注入进来,若换了其他人,定然被冲得魂飞魄散,元神出窍,可偏偏正中楚云奚的下怀,他不躲不逃,反扣住宏清两手,轻笑道:“多谢师父大礼,徒儿笑纳了。”身体像如同旋涡一样,吸食着宏清的内力。

宏清直感到惊讶非常,自己明明按住他的命门死穴,却怎么反倒受制于人,幸好他道行精深,临危不乱,连忙固守住元神,强行扭转体内五行八脉,如此一来,楚云奚又感觉到大有百川倒流之势,两人这样僵持住。宏清口中催动剑决,他方才所持的天旋剑凭空在楚云奚身前现出身来,直刺他的心脏,就在毫厘之间时,他的双眼猛的一瞪,从中射出两道精光,竟让天旋剑顿时堕下云头。宏清大惊,松衍见此情景顿时就要纵剑上来,宏清忙大声止道:“师弟,千万不可靠近这怪物,快用你的天授雷炎打他。”

松衍突然听师兄这样说,分明他已经处于极大的劣势,若不然,绝不会让自己出大招。他不由的惊道:“我一出手,师兄势必也要受到波及。”

宏清扬声道:“我正是要和这恶障同归于尽,这怪物不知道是何出由,一身逆天煞气,会摄人心魄又吸人精气,留待日久恐怕为祸更深。”

松衍正踯躅难定,楚云奚忽然可怜哭泣道:“师父……徒儿不孝,不能还恩膝下,反而累及师父受此横难。”

宏清不由得心里一悸,猜不出这究竟是徒儿说的话,还是那怪物假借他口说出来的缓兵之计,心下一横,管他是谁,便道:“我等死得其所,足慰平生。”

楚云奚又突然变了声音冷笑道:“老东西,真是冥顽不灵,天火雷罚尚不能奈何本尊,更何况你这区区雕虫小技。”

他这么一说,松衍更加进退维谷,只怕出手以后,伤不了这怪物却伤了师兄。这时宏清似乎再难支持,大声道:“师弟,快点动手!”松衍看到师兄一脸决绝神色,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深纳了一口气,负剑凝神,左手五指伸开,向天一抓,一道明亮的空雷仿佛引自九宵之上,喀喀啦作响。

这时一阵风声,辛辰率先赶到,江莹儿紧随而至,他们没有看到那怪人的踪影,却只看到宏清师伯与楚云奚相互挟持,而松衍却要发动神技要将两人同时诛杀。辛辰一时分不清局面,但仍大胆上前止道:“师叔你疯了么,这是要干什么?”昔年他曾经和松衍一起下山诛妖,亲眼见识过这天授雷炎的威力,若是他一出招,后果不堪设想。

松衍此时已经箭在弦,哪有时间解释,只沉声喝道:“一边躲开,来不及了。”一挥袖袍,把辛辰扫在一边,将那蓄满雷炎的手猛然一握,爆喝一声,击向宏清与楚云奚。松衍心中叫苦,辛辰失声叫出口来,不忍再去看。

只听轰隆喀嚓两声连续的声音,震耳发聩响彻云宵,大家侧目看去,竟然是江莹儿挡在了宏清与楚云奚前面,只见他双腿横跨,双手紧紧握住玉衡剑擎在面前,身体微微发抖,眼睛紧紧的闭着,他的身体毫发无伤,只有玉衡剑上缓缓激起的清烟似乎还诉说着前一刻的荡气回肠。等他睁开眼睛,看到辛辰师兄惊的瞠目结舌,连松衍一脸惊愕的看着他,伸手颤声道:“你,你居然能够……”

松衍的神色让他倍感惶恐,刚要说话请罪,忽听身后有动静,原来楚云奚挣开了宏清,又向西逃去了。辛辰尚还不明所以,遥喊道:“云奚师兄?”

宏清回头扫了一眼江莹儿了,顾不得说许多,召来飞剑,扬臂唤众人道:“快随我追他,云奚已被那妖邪附体,不能让他走。”

他引剑掣去,余下三人连忙跟上,追了约模了大半个时辰,楚云奚例愈飞愈快,辛辰和江莹儿已经难以坚持,眼见天际的那抹余光就要消失不见,宏清一马当先,命令道:“设三绝阵法。我去截住他,师弟守东北位,辛辰与莹儿守东南位,千万不可以靠近他的身体,切记切记。”说罢不容他人置喙,宏清背后霍然打开半扇剑轮,散开六把飞剑罗列在他脚下,光华映目,瞬间他的速度提升了不知多少,化作一团流光向前射去,只在眨眼之间,便超过楚云奚,挡住了他前面的去路。

楚云奚欲往回撤,又看到松衍仗剑守在那里,再折往东南方向,辛辰与江莹儿一前一后守住去路,他看了一眼江莹儿,眼神中分明露出惊恐的神色,宏清原想着三足鼎立,他必然要攻其弱点,八成要在辛辰和江莹儿那处突围,却不想他疯了似的又向自己这边冲来。宏清也不惊慌,将剑高高举起,松衍和辛辰各自以剑光射向他的天旋剑,三束光芒合在一处,威力陡增,速度奇快,射向楚云奚,一声低呼,像是击中了他的肩膀,直接坠落下去。

宏清又令道:“师弟先在空中掠阵,防止他逃月兑,辛辰莹儿随我下去追敌。”说罢身先士卒,朝楚云奚跌下去的方向追去,辛辰与江莹儿紧跟下去,随宏清落了地,下面是一片黑匝匝的密林,这里显然已经离了七瑕山的地界甚远,三人左右环望,四下皆是盘根怪树,分不清东南西北。宏清一指按在太阳穴上闭目,侧耳凝神,睁开眼睛轻声道:“随我来。”一敛紫袍,抽身便一头冲进密林中,辛辰与江莹在不敢懈怠,紧紧尾随其后。

“师伯,快看这儿。”辛辰指着一处断枝道,那断枝看上去还是新伤,宏清正在端详,又听江莹儿道:“师伯,那儿有血。”三人一齐去看,果然地上还两处斑驳血迹,血迹未干,看来去人不远。

三人随着血迹往前追去,追到一处深潭跟前,便再也找不到行迹,宏清搭眼往潭水中一看,水中黑漆漆不能见底,透着一股子森寒,宏清道:“这厮躲到潭水里去了,我要下潭去诛杀他。”

辛辰道:“这下面深不见底,冒然下去又没有头绪,该如何找他。”

宏清沉声道:“只要那怪物一朝不离开云奚的身体,就逃不出我的手心。”

辛辰见师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知道师伯判断定然无误,便道:“那么我随师伯一起下去,也好有个照应。”宏清了看眼江莹儿,心想才两日不见,他竟然已经月兑胎换骨,也不知道薛师弟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治他。但转念又想他毕竟资历太浅,唯恐有什么闪失,于是摇头道:“把莹儿一人留在这里我放心不下,不如这样,莹儿先随我下潭,你在此处等你松衍师叔来,再一起入潭。”又转身对江莹儿道:“莹儿,你可懂些闭息之术。”

江莹儿本来对那深潭十分忌惮,可听到宏清这样问他,想起前仇旧恨,当即正色拍胸道:“莹儿愿随师伯一起下潭,诛杀妖邪。”宏清欣然点头,嘱咐道:“拿好你师父的玉衡剑,事到危急或许还能助你一臂之力。”说罢不复多言,将手一背,跃入深潭之中,江莹儿只说了声师兄珍重,头也不回的跟着宏清跳入的深潭里。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血云剑最新章节 | 血云剑全文阅读 | 血云剑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