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面”上,苏浅浅的手艺自然是得到了一致好评。
孟南霜连做做样子都没出席,她强撑了几次想来,但每次才下床,好不容易忍住的泪就又流了下来。
“老爷,夫人,不好了,少夫人吐血了!”一名丫环跑过来,慌慌张张地喊道。
李山最先起身,他身边的李如下意识就拉稳了他。
李山心急如焚,再看向李江,他竟然才刚起身。李山心里面有无数怒火想要发泄,眼下却又不得不忍着。
“娘,我们也去看看吧。”苏浅浅提议。
宛若云点头,由李江在前面走,与苏浅浅随后跟上。
孟南霜躺在床上,闭紧眼睛,脸色苍白而且憔悴,唯独嘴巴染上鲜血,红艳艳的。
李江看见孟南霜这样的神情,眉头一紧,忙道:“还不叫大夫来!”
“不用了。”苏浅浅轻声,“娘,大哥,我学过一点儿医术,让我替大嫂看看吧。”
宛若云赶紧将位子让出来给苏浅浅。
苏浅浅把上孟南霜的脉,虚弱,从脉相来看,并没有大病,只不过,是心力交瘁了。
哀莫大于心死,孟南霜得的,是心病。
而心病,还需心药医。
宛若云忙问苏浅浅:“怎么样?”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看大哥,有没有这份救嫂嫂的心了。”苏浅浅轻轻一声。
宛若云没听懂,“画儿,别打哑谜。”
“大哥听懂就行了。”苏浅浅轻笑,“娘,女儿送您回屋,晚了,您该睡了。”
见苏浅浅这样说了,宛若云也没再多待,模了模孟南霜的额头,吩咐李江:“南霜会冷,今晚,你好好抱着她睡!”
在李江的房门口,李山和李如站在那儿,宛若云没好气的说:“都回去吧!你们的嫂子没事。”
“娘,我得进去看看嫂子。”李山很冲动的说。
“去看什么?”宛若云冰冷的呵住。
“嫂子生病了,我们作为弟弟的,不该看看吗?”李山问。
宛若云心里可急死了,李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李山是想要将与嫂子不清不白的罪名完全坐实吗?
“二哥。”苏浅浅喊住李山,“都说你下棋厉害,妹妹现在还没有睡意,不如我们去亭子里边下棋边赏雪,可以吗?”
宛若云看向苏浅浅,苏浅浅冲她点头,以示放心。
随后,苏浅浅再对李如说:“三哥,娘就拜托你送回卧室了。”
“好。”李如很配合,“那你和二哥也早点儿休息,别下得太晚。”
苏浅浅点头,李山的目光却落在李江的卧室里面,恨不得将墙壁看穿。
“二哥,跟我来吧。”苏浅浅轻声,“绝影,你也带孩子们先回去睡。”
宝贝们不甘心的撅着嘴,今天晚上,他们还想和娘温暖的待在一起呢!
“乖。”苏浅浅冲宝贝说,再挤了挤眼睛。
宝贝们懂了苏浅浅的暗示,都喜滋滋的跟着绝影走,等一会儿,再偷溜进娘的房间等娘。
屏退左右,李山跟着苏浅浅走,竟发现她走的不是去亭子的路。
“二哥上这棵树去,往远方看,能透过窗户看到大嫂。”苏浅浅轻轻一声,然后假装没事人一样的缓缓往前走。
李山一愣,然后果真飞上树。
看见孟南霜憔悴的面容,李山眉心一拧,却也只能飞身向下,向苏浅浅追过去。
苏浅浅抱着暖炉,在凉亭里等着李山,风不大,下雪的时候,正好观赏这附近的雪景。
李山在凉亭前站了片刻,头发上已经落了不少雪,就像是一夜之间白了头。
苏浅浅也不喊李山进亭子里来,自顾喝着一壶热茶,腾腾的热气扑在脸上,暖暖的。
“蝴蝶初翻帘绣,万玉女、齐回舞袖。落花飞絮蒙蒙,长忆著、灞桥别后。”李山兀自开口吟出来。
苏浅浅接上:“浓香斗帐自永漏,任满地、月深云厚。夜寒不近流苏,只怜他、厚庭梅瘦。”
李山回头,诧异的看向苏浅浅,他眸中闪过一抹赞色,人也随之走进亭子,坐在苏浅浅对面。
“没想到妹妹读的诗书也很多。”李山这个愣子,竟然很主动开口与苏浅浅说话。
苏浅浅进丞相府这么久了,和李江、李如的关系都不错,唯独李山,两人说的话很少。
“二哥这是在表扬我,还是你自己呢?”苏浅浅笑问一句。
李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拿起一个杯子,也倒了杯水喝,缓解尴尬。
李山知道苏浅浅今天叫他来的真正用意,但如果她不提起,哪怕他已经被她看穿了,他也不会先提出。
喜欢嫂嫂这件事情,李山知道是罪大恶极的,可他没办法,他在爱上那个女人的时候,她还不是他嫂嫂啊!
“二哥,这茶好不好喝?”苏浅浅问。
“好喝。”李山没有吝啬赞美,“过齿留香,沁脾心间,是难得的好茶。”
“瞧二哥这赞美的。”苏浅浅捏起小茶壶,又给李山倒了一杯,“可妹妹每次泡茶的时候,都不见二哥来尝过一口。”
“我……”李山的心底叹过一口气。
苏浅浅泡茶的时候,宛若云与孟南霜每次也都在。
李山多想去看看,又不得不忍住自己的冲动,因为他知道,一冲动,就会坏事,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而不去管李家每一个人的心情和今后的生活。
更何况,自从妹妹李画回家之后,家里的人情味就变多了,李山更加不能打破这份温馨。
李山的眼里有着浓郁的痛苦和恼恨,当初妹妹没回来时,他告诉自己,等妹妹回来了,娘和爹有人照顾了,他就可以为了自己心中的爱自私一次。
如今妹妹回来了,李山又告诉自己,家里的一切都太温馨了,他不能自私地打破。
瞻前顾着后,李山不知道,是不是永远,他也无法表明自己心中对孟南霜的爱意。
苏浅浅看了一眼李山,再继续道:“二哥,这里有一根苦茶。”
“苦茶?”
苏浅浅将那根苦茶放进李山的茶杯里,再连着杯子放在炭火上烧了烧,问:“二哥,你再试试这杯呢?”
李山浅抿了一口茶,苦,再喝一口,更苦。
“是什么滋味?”苏浅浅问。
李山答道:“苦。”
“只是一根茶叶,就让这杯泡在一起的茶变苦了,可见,一根茶叶的重要性。”苏浅浅随口一声。
李山捏紧了拳头,他知道,苏浅浅这是在拿苦茶叶比喻他,因为他,所以让大家都会变苦。
“这是那根苦茶的错吗?”李山问,言语间有些激动。
“二哥知道这苦茶为什么苦吗?”苏浅浅的声音依旧温柔。
她再拿了一根苦茶,将卷成根的茶叶铺平,里面有一根很细的茎,抽出来之后,再将它泡下去。
“二哥再试试这杯呢?”苏浅浅又递了一杯茶给李山。
李山试了一口,分明放了苦茶进去的水,竟然是甜的。
“苦茶会苦,是因为它有个苦根,将苦根拔去就是甜的。”苏浅浅循循善诱,“莲子不也是这样么?”
李山没有答话,他就是懂苏浅浅说的这些道理,所以才一直不能为自己心中的爱意说什么,可道理懂,做事难。
“换做是妹妹,会将这苦根拔去吗?”李山问,那表情就像是迷失的孩子,找不到下一步该走的路。
“二哥,苦根拔去有何难?难的是,它能不再长出来。”苏浅浅说。
“我明白。”李山轻声,“在我心里,分得清楚轻重。”
苏浅浅点头,“这样就好。”
李山端起那杯苦茶一饮而尽,随着心中的苦涩一并待在一起。
李山再看向苏浅浅,眉目之间的欣赏遮掩不住,他很欣慰,自己的妹妹从小没有在丞相府长大,但看起来,她以前过得应该不错。
“妹妹也好自为之,将为你长的那根苦茶,尽早拔去。”说完,李山就离开了。
苏浅浅轻叹口气,看着壶里泡好的茶还没喝完,就这样倒掉岂不是浪费吗?
她原本还真想和李山好好下一盘棋呢!
只不过,李山显然没有那个心情。
世界变成了白色,放眼望去,有几只腊梅露出几株枝干来争艳。
一股暖暖的温度忽然贴住苏浅浅的背,将她整个人都抱住。
是苏浅浅熟悉的温暖。
“我不出来,你就打算一直当做不知道是不是?”白焰华问,带着小孩子气。
苏浅浅的唇角动了动,若不是知道他必定会出来,她又怎么会在这儿坐着,而没有回去陪孩子们呢?
“怎么没有回去?”苏浅浅问。
白焰华抚上苏浅浅的额头,抹平她的皱起的眉,说:“发现了一个重要事情,所以回来了。”
苏浅浅知道白焰华的性子不会那么沉不住气,他都已经把孩子送来了,现在还没回白家去,肯定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他才刻意折回来的。
白焰华绕到苏浅浅跟前,坐下,拿起小杯子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苏莹莹背后的人,我找到了。”白焰华说。
“是谁?”苏浅浅的声音忽然就严厉了下来,连目光都不似刚才的温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冷漠、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