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鸣的援兵在五日后到了米钵山,两万步兵,一万民工,由杜鸣的副将带领前来。
有了这么多人,山寨的修建速度便快了很多,将军务交接后,孟苏便准备出发去兰州,凌清羽本还想去盐州瞧瞧,听说杜鸣的夫人干得很是红火,那边的粮食种植卓有成效,可是却被孟苏和杜鸣副将给劝说住了,要她直接往代县而去。虽然因为李元清被杀,党项现在乱成一团,但是盐州毕竟还是在前线,又无天险可挡,而且孟苏的军队不在,实在不安全。
孟苏和叶十一送了凌清羽两百里地,见他们上了官道,才转身往兰州而去。
河西走廊在外族手上的历史,从宣平年间开始结束。
渐进中秋,代县暑气消退,风中带了丝丝凉意,天空蓝得如同水洗过一般,白云朵朵幻化出各种不同的模样。
至少在阿兰眼中,那一朵朵的就全部成了吃的。长叹一声,阿兰挪了下**,肚子已经八个月大,实在是行动不方便,身形都已经圆滚了一倍,胃口也特别好,刚吃不久,就又会觉得饿。
如果那丫头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定会先瞪大眼睛然后哈哈哈大笑,那家伙!一定做得出来的……
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影九和燕七去世,对她打击一定很大,那丫头总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意,现在一定是伤得一颗心千疮百孔的还要硬顶着……
“神医!神医!”一个士兵跌跌撞撞般的跑进了院子,叫道:“神医!主公来了!”
“啊?”阿兰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主公指的是凌清羽,自从听说凌清羽在广南路竖起了凌家大旗,这边所有人的称呼都变了,不想变的也得变,比如那个什么范诤,就是在何离那冰冷的不服就杀你全家的眼光中改了称呼。
“丫头!”反应过来的阿兰直接从摇椅上跳了起来,慌得正端了吃的过来的鬼医一把丢了盘子直接扶着她叫道:“祖宗哎!你悠着点啊!”
被鬼医搀扶着,阿兰快步走向大门,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那丫头怎么样了,那个外强内干的丫头!
离了大门几步,阿兰缓下了步划,看着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府门上那铮亮如新的牌匾的凌清羽,她眼中带着悠然和回忆,更有暗暗的伤痛。
深吸了一口气,阿兰大叫一声:“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
凌清羽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身材圆滚大月复便便的妇人,一脸惊愕,小心的唤了一声:“阿兰?”
我靠!我就这知道这丫头会是这种神情!阿兰鼻子一哼,头微昂,道:“怎么?嫉妒了?羡慕了?”
凌清羽模着鼻子讪讪的笑了两声,赶紧上前几步,小心而恭敬的扶起了她的手臂,在阿兰嫌弃般挥去鬼医的扶持后,两人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才忍不住问道:“谁的?”
呃……,阿兰望了下天,低声回道:“生下来才知道。”见凌清羽一脸你不会吧?的表情,阿兰脸颊不觉红了一红,然后理直气壮的低声道:“死丫头,难道你怀上了你知道是谁的?”
凌清羽哈哈一笑,不再纠结,谁的都好,知道是阿兰的就行了。
走进主院,见凌清羽怔忡的望着那和她走时一模一样连石子摆放地点都没变的院子,阿兰握着她手道:“这里天天有人打扫,何离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住,住在厢房里,有时候在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凌清羽神色微动,刚进代县,便知道何离回军后,就率军出关,一路从朔州杀到大同府,将单符逼得闭城不出,顺便拿下了越州后,前几日才回到关内。
“丫头……”阿兰一声轻唤让她回过神来,微笑着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逝者不可追,珍惜眼前人,这是阿兰跟她一直说的,转眼看到院子的大树,低声问道:“阿兰,燕七的伤,你早就知道是吧?”
“是,他当初在卧龙峰就伤得很重,要是能静养,还可以多活几年,当时我便告诉了他,就算我给他配药,他如果还是这样跟着你,也活不过三年。”阿兰牵着凌清羽的手走进了书房,坐在了软榻上,说:“当时他便笑着说,三年就够了…,他说,如果不是遇见你,他早死在西湖里头,也不会有后面这样快活的日子,他,够本了……”
“丫头……想哭便哭吧……”
何离得了信从关口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入了夜,书房里的灯光从窗户透了出来,两个女子的身影靠在一起,喃喃细语。
何离站在院子门口一时有些发痴,刚欲迈前几步,却被隐在门边的影十三伸手挡住,低声道:“别打搅她们。”
一年之内死了四个亲近之人,她的心里早就千疮百孔,一直压抑着是不想让他们担心,唯有在阿兰面前,她才能真正哭出来
何离看了书房一眼,跟着影十三去了旁边的偏院。影十三将孟苏的信交了给他,然后简单说了孟苏的打算。
“嗯,现在攻打西凉倒是好时机,”何离一边拆信一边道:“潼关和长安都在我们手里,暂时没有后顾之忧,趁党项内乱未定,人心惶惶之时,此时出兵,时机最好。”
“叶十一和千人队跟他一起去了。”
何离微微一怔,然后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思忖片刻,低低笑了起来,道:“叶十一,再给他些时间和实战,这小子日后不得了!孟苏这是想带他。”打仗不比单挑,不是武功高就行了,就算你武功绝世,对着几万人的大军,也只有死路一条,打仗靠的是勇气和智谋,还有对军队的掌控力,叶十一这小子够狠,看问题也能一针见血,看他这次刺杀李元清就知道,只是他现在还是单打独斗的思维方式比较多,如果以后能真正转为一军之将的思维模式,那将是很可怕的一员大将。
凌清羽到了代县三天后,太原知州范诤率领一众文官前来拜见。
对一个女子行大礼参拜,多数官员心里是不愿意和不屑的,但是在两边亲卫特别是那女子下面站着的何离注视下,就算再不屑也低下了他们的头颅。
笑容可掬的和文官们打过招呼后,凌清羽一边吩咐人去召范诤夫人前来见面,一边对影十三道:“十三,派人去广南路,叫朱先生和苏合香前来。”
一帮口是心非的文人,就算现在因为何离的武力压制住了,日后有机会就会反弹,韩枔在商务和庶务上是没问题,但是在政务上,还是得要朱炜离,唯有朱炜离才能压住他们,然后在这段时间,让下面的小吏都换上凌家之人,这样,当何离进攻中原的时候,河东路才能成为真正铁壁一样的后方。
凌清羽想起了在长安听得叶十一一夜之间灭了十五户大族,那时候心里不是不震惊的,可是如今想来,那却是最直接的手法。
“主子,范夫人来了。”苏姆打起了门帘,低声道了一声。
凌清羽收拾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带着笑迎了出去,见院子里不光站着程语琴,还有苏婉云,这才真正大喜,上前一手牵了一人,往书房走去。
进了书房,程语琴月兑开她的手,盈盈下拜施了一个全礼。
“语琴?”凌清羽不解的扶起她。
“这一礼,是为了哥哥,多谢你,替他收尸。”程语琴眼圈发红,依然带了笑意道。事到如今,程嘉那万言书是为谁写的已经不言而喻,只是,程嘉为她而死,她也不负他深情,至自己生死不顾帮他收尸,如果凌清羽不去,自家那个父亲是没有那个胆子的,那么程嘉的尸体只怕就会被四皇子一声令下丢去喂狗。
凌清羽眼圈也不觉一红,拉了她坐在软榻上,道:“你这样说是怪我嘛?”
程语琴摇头,握了她手道:“你别多心,哥哥心悦于你只是一个原因而已,他这么做,为了还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凌家的众多政令我已经知晓,都是以前哥哥想做却无法做的。”
“那些政令,本来就是根据程嘉所写国策来执行的。”凌清羽微笑着说出的话让程语琴眼睛一亮,低声叹了一句果然如此,然后问道:“不知哥哥葬在何处?”程嘉死那天汴京大变,凌清羽自己能逃出来就不错了,程嘉的尸体肯定带不出来,也许是在哪里先草草埋葬一下,知道地方,她也可以想法子去重新安葬。
微一思忖,凌清羽直言道:“程嘉我将他葬进了卧龙峰下的灵蛇谷,那里外人进不去,可以保尸体千年如新,如若我死了,也会埋在那里。”
那样的情况你也将哥哥带了出去嘛?程语琴的眼角不觉湿润起来,道:“如此,语琴更要多谢你,能和你在一起,一直就是哥哥的心愿……”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同穴,哥哥一定觉得满足了。
“好了,我们好不容易能再聚在一起,”苏婉云拿帕子给两人擦了擦眼泪,然后也对凌清羽深施一礼,道:“婉云也要谢姐姐出手援助。”
凌清羽眼圈又不觉一红,她走的时候是说过苏婉云留在汴京只怕危险,但是安排人去救她的却是燕七,就算她不说,也能知道她心里挂念着谁,不出声而将一切都做了的燕七,却是再也不在了……
“你们这是干嘛?抱头痛哭大会?”阿兰扶着肚子进来,惊讶的叫了一声后,对苏姆道:“小子,去给阿姨我做点昨天那种点心来,记得,你家主子的多放糖,我的少放点。”
待苏姆出去,阿兰大咧咧的对软榻上一靠,对着三人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想想以后怎么做吧,丫头啊,你说的那个妇女联盟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妇女联盟?”苏婉云讶然问道。
“是的,你看,如今外面当官的做事的都是男子,是因为咱们女人不能干嘛?”凌清羽眼光在三人面上一扫,笑道:“自然不是,只是这个社会不给机会而已,为什么不给机会?因为男人们就是想用这个将女人压制下去,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权,女人就是他们的玩物而已,要改变这个,首先,咱们就要让女人能出来做事,并且做能做的事情。”
这个言论的确大胆,却是让苏婉云和程语琴亮了眼睛。
“等党项一定,咱们必然要进攻中原,大军出动,后勤便少不了,我想,首先召集女人制作军衣,制作药品,组建两个部门,负责人也由女性担任,凌家在盐州银州的军粮征集也全部是由一个女子负责的,现在做得比男人都好。”
“如此,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要做衣服的话,我和几个丫鬟也是能做的。”苏婉云红了脸道。
“光只你们几个可不行,我们首先要发动军属,然后出钱召集外面的妇女,咱们不一口吃个胖子,但是可以先从第一步开始,婉云如果愿意,可否做我的管事,只是,这个是要抛头露面的。”
苏婉云垂了眼帘,思虑半晌后,抬头坚定的道:“我愿意,反正我现在也是梅家的弃妇,娘家也当我是死人了,我怕什么!”
海浪拍在石崖上击出雪白的浪花,飞溅起的水珠如珍似玉般,落了几滴在赵吟风的鞋面上。
“我说,”高文贺看了下山崖下那劲浪拍岸,小心的后退了一步,道:“咱们换个地方吧。”
赵吟风扫了他一眼,笑道:“怎么,这就怕了?”
“我惧高你不知道?”高文贺瞪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你家里的人怎么说?”赵吟风问道。
“大哥不能动,嫂子和侄儿侄女都出来了,父亲说他和母亲年纪也大了,就不受那个惊吓了,看柴家人能做出什么事来。”高文贺声音淡淡的道。
柴瑾仲将一干勋贵家族全部押在了京城做人质,汴京事变之后,他聚集了高家死士回京带家人出来,可是父母却不愿意走,说是他们家有血誓书在,他高某人绝对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辈,但是如若柴家背义,那么高家儿郎也没必要再为柴家服务,该怎样就怎样。
可是,赵铭亮现在的作法却是在逼着柴瑾仲下手,他赵铭亮可以不管自家祖父的生死,可是连带上了他们高家,而且招呼都不打,这却是让他极为愤恨,等被赵铭亮宣称已经死亡的赵吟风暗自回来后,毫不犹豫的投靠了赵吟风,当然,其实也不存在投靠,他本来就是赵吟风的铁哥们。
“看样子,赵铭亮后面的军备和军饷都不准备给我们了。”赵吟风眯着眼睛看着海平面道,他装死的时候,为了拉拢他手下的军队,赵铭亮还是送了好些东西过来,现在他活过来了,赵铭亮只怕气个半死之下,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他。
“我说,你给个准信,咱们到底怎么办?现在赵铭亮旁观柴瑾仲和柴静超在毫州开战,已经让柴瑾仲暴跳如雷,只怕马上就要对赵家下手。”高文贺提高了一些声调,在雷鸣般的浪涛声中扯着嗓子喊道。
赵吟风掏了下耳朵,道:“赵铭亮等的就是这么一天,你没见他已经兵陈徐州了嘛?你要不介意,我要人将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打晕了扛出来,怎样?”
“你在京还有人?”高文贺狐疑的看着他,汴京事变的时候,为了救凌清羽的人马,赵吟风在汴京的那么点势力就暴露了个干净,现在亲卫全部撤了出来,那个交好的兄弟也调了回来,汴京他哪里还有人?
“我们的人都被看死了,但是有些人是他们注意不到的。”赵吟风说完,就往山崖下走去,远远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两艘大海船的船影。
高文贺惊讶的看着那船影,半晌才回过神来,我说赵吟风你怎么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弄了个简易码头,又天天跟个望夫崖似的在这里吹海风!
“你什么时候跟凌家勾搭上了,”几步跳下海崖,高文贺追着他问道:“不对,是凌家愿意支援你?”
“我投靠了凌清羽,”赵吟风一下站住,对已经惊呆状的高文贺露齿一笑,道:“我给她打辽国,她负责我的军需。”
“打下来算谁的?”高文贺还是接受不能的状态,一把拉住赵吟风道:“我说,你说清楚些,是她帮我们打,还是我们帮她打?”
“文贺,你说说,如今天下势力,谁最有可能最后得胜?”见那边海船还有些距离,赵吟风干脆找了个崖石坐下,问道。
柴瑾仲?他要敢杀赵老爷子,那他就是个死!柴静超,直接否定,靠着一帮装腔作势的世家能成个什么事?赵铭亮?如果赵吟风下决心和赵铭亮对着干,那赵铭亮肯定没戏,其他那些零散武装,可以忽视掉,那么就剩下河东路的何离和陕西路的孟苏,这两人都属于凌家……
“你什么时候跟凌家勾搭上了,”几步跳下海崖,高文贺追着他问道:“不对,是凌家愿意支援你?”
“我投靠了凌清羽,”赵吟风一下站住,对已经惊呆状的高文贺露齿一笑,道:“我给她打辽国,她负责我的军需。”
“打下来算谁的?”高文贺还是接受不能的状态,一把拉住赵吟风道:“我说,你说清楚些,是她帮我们打,还是我们帮她打?”
“文贺,你说说,如今天下势力,谁最有可能最后得胜?”见那边海船还有些距离,赵吟风干脆找了个崖石坐下,问道。
柴瑾仲?他要敢杀赵老爷子,那他就是个死!柴静超,直接否定,靠着一帮装腔作势的世家能成个什么事?赵铭亮?如果赵吟风下决心和赵铭亮对着干,那赵铭亮肯定没戏,其他那些零散武装,可以忽视掉,那么就剩下河东路的何离和陕西路的孟苏,这两人都属于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