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他们回到了温阳城,守城的侍卫比早上足足多了一倍,对过往行人的盘点也更加的严密。素衣公子跟他的小厮以方巾覆面引起了侍卫的注意,因此多费了些时间。不过大安国的子民每个人都有证明身份的文书,侍卫长一番查证后便放了行,末了还对他做了一揖。
侍卫的反应更让花妖儿相信素衣公子定然不是侠客那么简单,必竟侠客虽然侠名在外令人佩服,可官场与武林嘛总归是有磕绊的。花妖儿虽好奇,也沒多问,一來她认为今天后他们或许不会有交焦,二來她正一心想着快点回行宫,哪还有心思去琢磨其他的。
进了温阳城后花妖儿愈加地着急,温阳城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加严戒备,看來那个小太监说康正帝遇刺的事是真的。
温阳城里人來人往,他们专挑了小路穿行,一柱香的时间后马停在了雀阳街中央,街南是热闹的集市,街北是赫赫行宫。一面墙,一个拐角,前方的高墙殿宇坐实了素衣公子的猜测。
“承蒙公子仗义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多谢!”下得马來,花妖儿又满怀感激地施了一礼。
“姑娘多礼了,只是在下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还请姑娘答应在下。”
“公子请说。”
“我常年在外,并不像为外人知道我的行踪,所以还请姑娘莫向别人说起我。”
素衣公子说得郑重,花妖儿略一思量后应承了下來。“这是自然,公子请放心。”
“那好,我们有缘再见!”他相信他们会再见。
“嗯,有缘再见。”他们生活的地方决定了他们几乎无缘再见。
告别以后花妖儿不再逗留,转过身快步朝行宫大门走去,身后传來了素衣公子些微急切地徇问声,就连那问題也像是临时起意。
他问:“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否告知?”
她想江湖上的人多半不拘小节,况且他对她有恩遂道:“公子,我叫花妖儿,若有机会,妖儿定当报答救命之恩。”
她说她叫花妖儿她,姓花。
“公子,奴才在马蹄下捡到了一块玉佩,许是那姑娘落下的。”
小厮递上了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做工精良,并蒂双莲栩栩如生。
素衣公子将它拿在了手里细细观看,她已有了喜欢的人。
等回过神來再追上去想把玉佩还给她时,她已经走远,远远地他看见她果然进了行宫,身旁有一个看起來品阶不低的太监,倒是他识得之人。
花妖儿她是宫里的人,排除一切可能,再加上他对行宫里各人身份的了解,她只会是宫女。可她,为什么会是宫女呢?
“看來十五年前我们离开后还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多到似乎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素衣公子的声音平添了一丝冰凉,一丝愤恨。
“主子,这姑娘实在太像了,甚至比那‘正主’还像,您觉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去查!我要知道那之后的所有事情,这世上从來沒有巧合,万事都有原因,你待会儿去镖局一趟,让他们停掉所有任务,动用所有力量查清这件事情!另外这次究竟是谁要杀她也一并调查清楚。”
“是,奴才这就去!”小厮骑马快速地离开,神情郑重。
素衣公子解下花妖儿绑在他手臂上的丝巾,清荷初开,红蜓早立,多么熟悉的绣工。
他,不信巧合。
“花卿姨,是显儿欠你的。那罪,我会一件一件赎回來。他是骗子,是骗子……”
跟素衣公子分别后的花妖儿一靠近行宫门就见到了正在宫门口徘徊打转、满脸焦急的小弦子,连忙箭步跑上去说道:“小弦子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小弦子一见到花妖儿活像是溺水之中得以大喘气一般,松了一口气道:“哎哟妖儿姑娘哟,你可算是回來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人绑架了,有人追杀我,后來有侠客仗义相助救下了我。”
“谢天谢地总算是沒有什么事!妖儿姑娘你不知道皇上遇刺了,主子们这会儿都聚在了泰阳殿。你这一出事可是乱了套了!”小弦子满脸担心地一边说着,一边把花妖儿带进了行宫里面,刚刚放松的眉头粥得更紧了。
“小弦子公公,皇上真的遇刺了?”
“哎,可不是遇刺了吗,好在圣上龙体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这会儿正在泰阳殿调养呢。当时太子殿下正在皇上身旁,所以受伤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受伤呢?那,三皇子呢?他有沒有事?”
“沒有,三皇子回來的时候此刻都已经撤退了,所以三皇子沒事。不过……”
“不过怎么了?”
“三皇子他……”
“他怎么了?”小弦子吞吞吐吐得说一半留一半,让花妖儿着实悬心。
“哎,姑娘也别多问了,三皇子此刻不在宫中,他出去找你去了。既然妖儿姑娘已经回來了,我现在立马就去通知三皇子。三皇子刚出去不久应该很快就能追上。妖儿姑娘你先回怡蕙宫吧,无事,你放心。”
“真的?”花妖儿不怎么相信,主要是小弦子的眉眼和话语前后矛盾有些奇怪。“小弦子公公不如我跟你一同去找三皇子吧。”
“不可,不可。三皇子就是因为担心你才出去找你,我觉得妖儿姑娘还是留在宫里比较稳妥。妖儿姑娘快回去吧,我这就出行宫去找三皇子殿下,你别着急啊!”
事情远沒有小弦子说得那么简单,康正帝跟太子双双遇刺,季恒身为皇子此刻正应该留在行宫处理遭袭的事宜,可他却偏偏因为一个宫女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只身一人抛下了皇子的责任冲出了行宫,这对他实在不利,无论是康正帝还是官员只怕都会对他颇有微词了。可是想到三皇子对自个儿的嘱托,小弦子也只能如此连哄带骗地告诉花妖儿,他现在只盼可以尽快地追回三皇子。
“那好,公公小心!”
“妖儿姑娘快回去吧,之前我隐隐听到怡蕙宫里似乎也出了什么事情,你快回去看看吧。”小弦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又转头吵醒共外走去,怎么觉得所有事都赶一块儿來了,这都乱了套了呀。
花妖儿一听怡蕙宫里出了事情,立刻加快了脚步匆匆往怡蕙宫赶去,赵尹沫可千万不能有事,她可是她心里面最为珍贵的朋友。
脚步匆忙,在走廊里面兜兜转转,一脸碰撞上了数个宫女太监,有一个转角处她再一次磕绊上了一人,连忙点头道歉,正传被继续往前跑,手臂却突然被人拽住,一个踉跄后退,那人牢牢地抓住了她。
“丫头!”那分明是季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惊喜和放心。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是受伤了吗?为何不休养,何以在这儿呢?”她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个儿的手臂。
季暘像是沒有察觉般,抬了抬胳膊说道:“一点小伤,无碍。倒是丫头你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失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是新换上去的,但是也不难看出那里面隐隐透着的暗红色血迹,和一阵药香扑面而來,就连他的脸色也有些许苍白,恐怕不只是小伤那马简单。
“回太子殿下,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幸好有一侠士仗义出手,所以有惊无险。”
季暘看着花妖儿轻描淡写地回答着,眉色沉了几分。这么巧今天有人行刺御驾,那边又有人劫持花妖儿,她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小宫女,那他们为何要劫持花妖儿?又有什么目的呢?今天的刺客虽说打得是行刺他父皇的命好可是却刀刀逼向他……难不成他们知道他喜欢花妖儿,所以想抓花妖儿來威胁他?
所谓的同一件事,不同的人便又不同的猜想,可是真相究竟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丫头你出事我很担心你。”
花妖儿跟季暘因为之前的事情本就有些许尴尬,这半个月以來两个人也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不过这都是花妖儿在刻意的避开季暘罢了。花妖儿因为坦诚了自己的情感,又因为赵尹沫一直心牵季暘,所以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她已经有很久沒有跟季暘单独在一起说过话。现在季暘突然这么开口,花妖儿更加局促不安,心里面又挂着季恒和赵尹沫两个人,就更加的忙乱了。
“奴婢谢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上有伤,还请太子殿下好生休养。”
“呵呵,丫头这是又要赶我离开了?”季暘扯了扯眉角。
“奴婢……”
“罢了,既然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你回去吧,听说尹沫似乎身体不怎么舒服。”
“那奴婢告退。”
“嗯!”季暘点了点头,看着花妖儿转身,他想拉住她的冲动是那么的浓烈,可他忍了下來,缓慢地说道:“丫头,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不会逼你,但不代表我便就此认输。今天当刺客挥刀直逼我心脏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保护好它,因为它的心里面满满的都是你,我怎能让它受伤,所以我对自己说要活着活着……今天,我杀了很多人……”他像是又看到了刺客的脑袋从他眼前飞离的画面。
“丫头未來的日子还很长,我的心脏不停,我便会一直等下去。”花妖儿身体顿了顿,回头道:“太子殿下,奴婢不值得。”
“嗬,沒有值不值得,只有喜不喜欢,我喜欢你所以不论你是谁,人怎样,我都喜欢。”
花妖儿沉默,沒再说话,那样珍贵的感情有一份已经是幸福,怎可贪要更多?可她该如何做,他方能死心?她爱季恒,她喜欢赵尹沫,也敬重季恒,她该怎么做?
“这次的事我会帮三皇弟的。”
“什么?”
果然她回头了?看着她因为季恒而骤然紧张的神情,他心里猛的一痛,他怎么会输给自己的兄弟呢?绝对不会的……
“沒事,你回去吧。”这一次季暘沒有等花妖儿转身,先行离开了这里,他知道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堪,他真的十分嫉妒啊,他的三皇弟,从來沒曾嫉妒过的。
“对不起,妖儿爱的不是你……”花妖儿静默良久也呆呆转身,她不能做到对得起所有人,至少她不能让每个人都那么不开心。赵尹沫,她太过重要,她只能选择赵尹沫而伤了季暘的心。
这时候的花妖儿还未曾仔细想过一个问題,在她心中,赵尹沫跟季恒相比孰轻孰重?
沒关系,很快她便会面临如此抉择……
“沒想到,她竟能活着回來。”花妖儿跟季暘各自离开以后,浓妆艳抹的颜如毓带着杜鹃从层层叠叠的花丛后面走了出來,脸上略微诧异。“杜鹃你赶在她之前回怡慧阁去,告诉尹沫,花妖儿回來了,不过她先见了太子殿下。”
“是,奴婢明白。”
“另外,那两个人留不得,记得做干净一点。”
“是!”
“花妖儿,不管你是谁,你完了!”颜如毓浓妆艳抹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娇女敕的花瓣碎了一地,乍起狂风,呼啸着,像是一曲悲歌。
离宫再回宫,却道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失了昨日之喜,徒留來日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