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朱利尔斯被人袭击,族长西蒙立即赶了过来。
一进门,西蒙就径直走到正在门口削松木皮的朱利尔斯跟前。
“朱利尔斯!”
“西蒙叔叔!”朱利尔斯放下手里的工具。
那张向来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蹲子,平视朱利尔斯,担心地模模他脸颊上已经结痂的伤口问:“我一听到消息就赶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背上还带着弓箭,刚毅的脸上往下滴落汗水,看样子是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的。
“西蒙叔叔,我没事,你不用那么担心。”朱利尔斯晃晃脑袋,露出笑容。
“怎么可能不担心!”西蒙蹙额,然后叹息着望过朱利尔斯,过了会儿,他小心问,“袭击你的人你认识吗?”
摇摇头,朱利尔斯说:“不认识,是个陌生的兽人。”随后想想,他继续说道,“跟我年纪差不多,不过比我大一点,银色头发的兽人。”
“银色头发?”听到这个,西蒙微微睁大眼,随后眉头皱了皱,站起身,对朱利尔斯说,“朱利尔斯,你今后不许去森林里玩。”
“诶?!”朱利尔斯听见这话,立即惊跳起来,不解大声问,“为什么?附近的森林也不行吗?”
“附近的森林也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部落。”西蒙强硬的态度令朱利尔斯知道反驳没用。
事实上,朱利尔斯最不会反驳的人就是西蒙。
朱利尔斯小时候经常跟着狩猎队去玩,不让去就偷偷跟去,后来没办法,族长西蒙只得亲自带他,保护他安全,不仅如此,西蒙也借此教会他很多捕猎技巧。在朱利尔斯十岁那年,西蒙还送了一把骨刀给他做生日礼物。虽说西蒙偶尔会有严厉的时候,也很少来朱利尔斯家,但对从小没有父亲的朱利尔斯来说,西蒙就像父亲的存在。
朱利尔斯不希望西蒙太担心他,这次的事情虽然他也很害怕,但朱利尔斯尽量平复情绪,他知道自己慌张了,家人、乃至是村子里的人都会陷入恐慌。
“我知道了。”朱利尔斯回答。
闻言,西蒙回过头,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他离去前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陷入沉默的朱利尔斯的脑袋,轻声抱歉道:“对不起,朱利尔斯,但你必须要忍耐一下,如果觉得无聊,我会找人陪着你的。”
对视西蒙担心的眼瞳,朱利尔斯懂事地点了点头。
等西蒙离去不久,雷哲便赶了过来,一见到朱利尔斯,雷哲二话不说便猛冲上来狠狠抱住了他,非常用力的,朱利尔斯看不见雷哲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发抖的手臂。
“雷哲?”朱利尔斯拍拍雷哲的背脊,小声说。
“我好后悔!”夹杂着痛苦的声音从雷哲的喉咙里传出来,雷哲把头埋得更紧,同时手臂也搂得更加用力,“为什么我早上没有跟你一起去?为什么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会怎样……我会发疯的吧,对,我一定会发疯的……朱利尔斯,朱利尔斯……我真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雷哲仿佛快要哭出来似的呜咽不已。
望见这样,朱利尔斯心软软的,垂下眸子,轻轻拍了拍雷哲的背脊,安慰着说:“我很好,我没事,雷哲怎么可能会见不到我呢?”
明明遇见危险的是自己,雷哲却比自己更难过。
安抚了很久雷哲才从惊慌中恢复,却依旧黏着朱利尔斯,直到安吉来找他回家,仍两眼哭得通红说什么都不愿离开,最后只得让朱利尔斯一起去雷哲家坐坐。雷哲哭到疲惫,握着朱利尔斯的手睡着了,安吉望着自家儿子,苦涩的笑了笑,然后端出一杯热茶递给朱利尔斯,摇头说:“我这儿子,明明是兽人,却这么爱哭。”
“雷哲只是因为担心我嘛。”随即,朱利尔斯回头看了看熟睡的雷哲。
“可是也太娇弱了,身体和心灵都是……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安吉心疼地过去模模自家儿子的额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雷哲的确不是一个好兽人,朱利尔斯……你觉得呢?”望过朱利尔斯的脸,安吉觉得不好意思,自家儿子的心思他当然明白,而且虽然大家都把朱利尔斯和雷哲看成一对,可自家儿子这种情况,感觉总委屈了别人。
“雷哲是个很温柔的人。”眨眨眼,朱利尔斯说,“我不知道好兽人怎么判断的,但我母父曾经告诉过我,只要心地善良,真心相待就是好兽人。”
闻言,安吉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安心的颜色,他看着朱利尔斯,温柔地说:“谢谢你,朱利尔斯,你是个好孩子。”
布莱斯晚上也赶了回来,看见朱利尔斯脸上的伤,心疼得眼角都红了,他立即给朱利尔斯抹了一些去除疤痕的药,然后难过地说:“对不起朱利尔斯,这么晚才回来,让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也很好啊,阿姆要去给人治病,不要担心我。”
“你这孩子……”叹气一笑,布莱斯因为朱利尔斯的话又高兴又难过,然后过去抱住了他,幽幽地说,“你的性格,真像你父亲。”
“父亲?”朱利尔斯立即睁大眼,从小到大,他都很少听母父和阿姆提起父亲,但他非常憧憬父亲,小时候还经常为此偷偷溜跑出去,结果被母父揍得**红肿。
停了停,朱利尔斯小声问:“父亲是怎样的人呢?”
微微叹息一声,布莱斯环住朱利尔斯,轻拍他的背脊,说道:“你的父亲很温柔,对谁都很好,他小时候吃了很多苦头,但依然坚强勇敢,你要像你的父亲一样,知道吗?”
“父亲去哪儿了?为什么会留下我们呢?”
“他……”顿了顿,布莱斯苦涩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但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着吧。”
“父亲会回来找我们吗?”半晌,朱利尔斯小声问。
“不知道。”布莱斯老实回答。
“……母父呢?”意识到一天都没见到母父,朱利尔斯问。
耸耸肩,布莱斯道:“可能去忙别的事了吧,他总这样,神神秘秘的。”
萨拉的确是神出鬼没,对朱利尔斯来说,母父经常消失三五天是家常便饭,虽说担心,可母父总是什么都不说,后来有次无意间听西蒙叔叔跟母父的对话,他才知道,原来母父这些年一直在寻找父亲,有什么蛛丝马迹他都会亲自去看看。以前母父阻止自己去找父亲朱利尔斯还觉得母父对父亲很冷淡,后来才明白母父的心思。
平复情绪后,布莱斯问了问今天事情的经过。
“什么?银白色的兽人?!”布莱斯的反应很大,仿佛被雷击了似的愣住,随后又问,“他长什么样?”
“唔……白色的头发,银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年轻。”
“年轻?”布莱斯略感意外。
感到十分不解,朱利尔斯歪头问:“阿姆认识他吗?”
“不,”摇了摇头,布莱斯想了会儿,又说,“那人跟你说什么没有?”
点头,朱利尔斯道:“他对我说‘你就是那家伙的孩子’。”
朱利尔斯的话令布莱斯陷入沉默,随后布莱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开话题,轻柔地哄朱利尔斯入睡,随后出门,找到了西蒙。
“是雪狼族。”凭直觉,西蒙断定。
沉思着,布莱斯盯着眼前的篝火,默默开口:“可是雪狼族不是已经灭族了吗?”
“也许是后裔也不一定。”这么说着,西蒙看向布莱斯,“好好保护朱利尔斯,我已经加强巡逻队的人手,待在村子会比较安全。”
“我知道了。”
而当两人聊天的时候,西蒙突然眼睛往门外一挑,清了清嗓子,道:“有什么就进来说吧,你在外面晃悠一晚了。”
话一说完,歪头传来一阵轻轻的骚动,片刻后,西蒙屋子的大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赫姆走了进来。
“坐下吧。”西蒙说。
赫姆显得有些局促,像是要说什么似的,刚一坐下,就按捺不住,正对西蒙大声说道:“请让我去保护朱利尔斯!”
因为血气上涌,赫姆觉得脸很烫,不过他的眼神却是极度认真的,西蒙盯他看了好一会儿,布莱斯也看着他,却一个人都没说话,赫姆心一横,认真的匍匐,又一次大声地说:“请让我保护朱利尔斯!”
“告诉我原因。”脸色没有一丝变化,西蒙用凝着赫姆,问,“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请求。”
赫姆抬起头,赤色的眸子因为火焰而散发着惊人的热度,他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因为我喜欢他!”
两人其实都挺惊讶的,虽然兽人对雌性有好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却很少有兽人会在外对没跟自己定下伴侣契约的雌性说喜欢并且提出愿意保护他,而且,对方还是朱利尔斯。这等于变相放弃追求别的雌性的权利,若是朱利尔斯最后不选择赫姆,赫姆将永远丧失追求别的雌性的优先权,后果可能是孤独终老。
要知道,赫姆可是村子里最优秀的年轻兽人啊!
布莱斯露出为难的神色,但西蒙却瞧了赫姆一遍又一遍,确认他是否发自真心,而赫姆的眼神从未避开。
见状,西蒙问:“你是认真的吗?”
“我是认真的,我要守护他,经历这次的事情,我更下定了决心。”赫姆点了点头,“而且我很强壮,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他,就算拼尽全力,甚至是生命,我也要守护他!”
赫姆其实也犹豫过,他如果这样请求,会让许多人为难,毕竟大家都希望朱利尔斯跟雷哲在一起,但是,他不认为雷哲,不,他不认为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能保护得了朱利尔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朱利尔斯再受到伤害,他要保护他,哪怕朱利尔斯不会接受自己,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心意。
所以他才会来到西蒙这里,说出自己的决心。
气氛沉默许久,终于,西蒙幽幽开口,直视赫姆道:“我答应你。”
“非常感谢!”赫姆眼里的光更加灿烂,他向两人道谢,离开了西蒙家。
他离开后不久,布莱斯终于忍不住,他瞥向西蒙,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你没见那孩子有多认真。”
“可朱利尔斯……”
“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抉择吧,我们瞎操心也没用。”西蒙说。
听到这话,布莱斯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是啊,孩子的事就让孩子自己去选择吧,未来,谁知道呢。”
获得了允许的赫姆兴奋地趁夜跑到朱利尔斯家门外,望见里头黑乎乎的,心想朱利尔斯也许睡了,于是悄悄来到敞开的窗外,借着月色,他望见眼前睡得安详的朱利尔斯,心跳不已,却不愿意吵到他,于是小心翼翼背靠在窗台下,赫姆深吸两口气,然后抬头望着天空闪耀的繁星,希望明天的天气会晴朗,也希望朱利尔斯能做个好梦。
赫姆深深吸气,然后独自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