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青回到平定后,因病患较多忙了几日,心中始终觉得有事放不下,脑海中经常浮现出岳凌风病发时的情景,寝食难安,该怎样劝他接受治疗呢?而他,亦是渐行渐远了,或许永不会再來找她医治了,手中触碰到脖子上的玉佩,温温的,心中如喉在梗般,说不清道不明的万千滋味。
“小梅,陪我去下清心庵。”尚青朝小梅唤道。
小梅正捧着一把刚采摘的鲜花过來,听得尚青说话,忙把鲜花分插在各个花瓶中,大堂顿时清新怡然,空气中飘着阵阵芬芳。
一口气跑到尚青面前笑着说:“小姐,这就走么?”
尚青点点头道:“正是。”
小梅便交待了手头一些事项,跟在尚青后面出得门朝城东走去,尚青走在街上,见人來人往的,似乎一夜间多了许多面生之人,暗觉怪异。街头也寻不到一辆马车,只得且行且看。
忽见斜对面街口來了一个人,身着白色长衫,膀大腰圆,浓眉阔眼,二目有神,手拿一把翎扇,面相不善,这人后面跟了二十多个人,都凶眉恶眼,怪肉横生,不像安善良民。
这平定啥时又出來这类人物了?尚青心中疑惑,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快來,心想还是赶紧找辆马车离开为好,正想着,忽见对面來了一青年少妇,约二十來岁头戴金簪,耳坠金环,面如桃花,柳-眉杏眼,穿着大红锻子花鞋,显得风流俊俏,她手中拉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圆圆脸蛋,梳着歪辫,一双大眼滴溜溜转着,口中含着一粒糖果,拿着把小花扇,笑嘻嘻地跟着那妇人走着,尚青觉得那小男孩很是面熟,正在思虑间。
却见那伙人见了那妇人长得娇俏可人,你拥我挤地往她跟前凑,那妇人忙护着那孩子说:“别挤了,撞着人。”
那穿白长衫为首的男人不听则已,一听反倒带着那群恶棍故意往前挤得更紧,那妇人一见忙把孩子护在胸前,道:“各位好汉,你们别挤啦!”那说话声娇声女敕语,煞是可爱,这为首的男子一听,骨头都酥了。后面有男子哄笑道:“怕挤就在家内呆着,这里人多,如何会不挤?”说着更加起哄。
这时却听得一个声音接过话茬道:“做人要自尊自贵,谁家里沒有妻女姐妹?何必做这沒脸沒皮的事。”
尚青只道声音好熟,抬眼却看到赫广扬正从人群中走出來,振振有辞道。
那为首男子双眼一瞪,上下打量了赫广扬一眼,怒目圆睁地指着那妇人说:“她是你什么人?”
“我并不认识她,我是在劝你。”赫广扬正经八百地说道。
“放狗屁,老子还用你來劝,多管闲事,给我上。”那白衫男子用手一挥,立时围上來几个人,尚青眼见赫广扬要吃亏,正待出面。
却听得一声:“谁敢在我的地皮上生事?”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程玉笙手摇翎扇大摇大摆走了过來,身后跟着十数个打手。
那为首的白衫人却不识得程玉笙,他打量了程玉笙一眼,见他穿着打扮与众不同,便抱拳道:“这位公子,敢问你尊姓大名?”
程玉笙神情倨傲,摇着翎扇道:“你是何人?竟敢在平定生事,见了我也不知礼仪,该当何罪?”
那白衫男子本是胆大之徒,又被平定知州收到府上,想那平定最大不过知州,因此便有恃无恐起來,且见程玉笙态度骄横,早就心生不满,于是便怒声道:“你们平定知州见我也要礼让三分,你算个狗屎屁。”
程玉笙乍听到平定知州,不由怒冲丹田而來,九花女弃了她与那知州张耀文搅在一起,已让他妒火中烧,有气无处泄,当下听到他提起知州,料他是张耀文广罗的绿林大盗之类人,便红了眼,一声令下,十数个打手一拥而上,那白衫男子哪肯示弱?也是一拥而上,双方立时打成一片,当街混战起來,百姓们四处逃散,尚青剩机拉出了那青年妇人和男孩。
“二胖,我们快走。”青年妇人拉着二胖急匆匆走了,尚青方记起原來这小男孩却是在平津时站在阁楼上吃糖的那个小家伙,一时觉得天大地大亦不过是转眼间的事,唏嘘不已。
却见赫广扬急匆匆跑过來,把她拉到一边,道:“小姐,平定这几日不太平,你少出來掺和点,快跟我回去。”
说完他拉过尚青就朝医馆走去,小梅紧跟在后,尚青无法月兑身,只得跟他回到了医馆,却奇怪赫广扬什么时候跟在她后面的。
这时大街上有大队官兵闻讯赶來,众人都道是钦差大人彭大人派遣官兵來了,眼见捉拿了二伙人一同回到了知州衙门,一时议论纷纷,大快人心,都知道钦差大人公正廉明,平定以后可有安稳日子过了。
却说程玉娇自跟着皇上來到相国寺替老百姓祈福以來,并不曾见过皇上,眼见皇上自从进去内殿厢房斋戒后再不曾出來,日日大门紧闭,张公公日日守在外面,问不出个所以然來。不曾想十数天后,瘟疫自然好转,却接到圣旨命她先行回宫,皇上继续在此斋戒,无奈之下,只好先自打道回宫了。
这日她在碧打理完后宫之事,便去御花园散散心,沿着长廓一路走去,不知不觉已到了御书房门口,看到冷清的殿门,寂聊的心情徒增,想想皇上虽沒三宫六院,而她却比宫女都难见到皇上,心中不免烦闷不已。
忽见前面的勤政殿厢房里有个俊秀的身影走了出來,仔细一看,却正是张谨,不由心中一喜,皇上回來了吗?张谨一向是跟在皇上身边的,忙快步走去。
“参见贤妃娘娘。”张谨正自走出殿门,冷不防正面遇上了贤妃妃娘娘程玉娇,忙赶紧参拜道。
程玉娇跟他年岁相当,二家本有些交情,儿时也经常见过面,自是熟悉不过了,如若当时程玉娇不是被选进皇宫,或许二家联姻都极有可能。
“张谨,皇上可是回來了?”程玉娇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问道。
“回娘娘,皇上还在相国寺斋戒,回宫尚需时日。”张谨低头极为有礼地答道。
程玉娇一听,心中一空,眼见张谨在她面前生疏有礼,不由感觉一阵难过,曾记得程将军小时带她去臣相府时,那时的张谨虽儒雅有礼,却是笑意吟吟,无所顾虑,二人很有话说,如今相见,他总是有意避之,或佯做不识,淡漠生疏,与之前竟有天壤之别。她爱慕岳凌风,当初成为他妃子的喜悦感消失后,如今却感到无尽的落寞与孤寂,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无。
“张谨,本宫问你,皇上真在相国寺?”程玉娇拿眼打量着张谨,怀疑地问道。
张谨心中一惊,故作镇定道:“回娘娘,皇上当然是在相国寺里了。”
“是吗?”程玉娇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來,“可本宫却有听说,皇上早已离开了相国寺,去了平定呢?”
“沒有的事。”张谨惶恐道,“皇上一心为民着想,为了全天下百姓,正在全身心的斋戒祈福,娘娘且安心在宫中呆着,不出数日,皇上自会回宫,请娘娘稍安勿躁!”说完便欲告退而去。
“张谨,我们好歹也是从小熟识,如今你连真话都不肯给我透露半点吗?”程玉娇哀切地说道。
张谨闻言恐慌不已,左右为难,只是低头,恭敬地说道:“娘娘,臣,告退了。”
“张小儿郎,你不必躲着我,该知道的我终究会知道的。”程玉娇望着张谨走远的背影喃喃说道。
她转身朝勤政殿走去,昨日将军府有人传话來,说是程老将军的家乡平定,她的堂弟程玉笙被抓进了官府,现在情势危急,对于这个堂弟,印象中却是极为模糊,举止轻浮,言行不合大体,往年在将军府时,爹爹常会接他过來住一段时日,经常见到爹爹对他循循善诱,极力教导,颇为严厉。不知此次,是因何事情被抓?当下爹爹远赴燕京,她一个女子实在沒有主见。
勤政殿的偏殿里,宰相张良正在批注奏折,皇上在相国寺为百姓祈福,大小事物都堆积在案,不敢有丝毫怠慢。昨日他儿张谨回家,把皇上微服私访平定的事宜大概讲了个清楚,萧邦已连夜调兵赶赴平定了,预感事情严重,正在召集文官连夜清理天照国各大知州的文案,以呈上谕。
程玉娇进得來,一众文管慌忙跪拜。
“平身吧。”程玉娇端庄稳重,温宛大方地道。
张良忙迎上去,躬身道:“不知贤妃娘娘驾到,臣等有失远迎。”
程玉娇温言有礼道:“臣相辛苦了,本宫來瞧瞧臣相,特有事相询。”
张良闻言,忙谦恭道:“臣等受皇上重托,深感荣幸,自当效犬马之劳,不知娘娘有何事相询?”
程玉娇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气派,她从容问道:“不知臣相为皇上挑选秀女一事,可做得怎样了?”
“回娘娘,大体方案已经订好,只待皇上回朝批示了。”张良清晰地答道。
“如此甚好,臣相也知道,如今皇上后宫只得本宫一人,本宫也希望皇上广纳良人,为皇家开枝散叶。”程玉娇娴淑大方地说道,她如今正要博得贤惠美名,为登上皇后宝座作铺垫。
“娘娘贤惠有加,是吾皇之福。”张良恭敬地说道。
“臣相,本宫想知道朝中近來可有重要事情发生?”程玉娇投石问路道。
张良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便知道问询秀女之事是假,打探平定之事方为真,想平定之事牵涉程将军,必不敢随便泄露真相,左右为难,一时难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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