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元六年二月,新学子们进入太学已经大半年了,正常的第一次考核已经完成,决定谁能升文学掌故的会议已经开好,名单即将公布。文学掌故相当于已经进入朝廷的职官序列,虽然是属最低的散吏,但至少也真正开始领朝廷俸禄。一般来说,像《易》科这样人数较少的地方,一年的考核中,最多能拿到一个进阶名额,甚至没有。而能在半年多就晋为文学掌故的,更加是少之又少。
而姬后山和郑吉,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双双进阶。他们只用了半年多,他们给上郡学宫挣到了两个名额,这是破天荒的。
就在半年之前,谁会知道他们呢?他们的策试成绩并不突出,他们不像婉婵、田利目那样是主动选择上郡学宫的,他们是因为成绩不济,被迫掉到这里。掉下来的后果,本应是如之前的梁丘贺一样,要很长时间的磨练才最终磨到进阶。
但是,他们的命运轨迹在他们进入上郡学宫那一刻就改变了,因为与他们同时来这里的,有一个叫卫乙、一个叫婉婵的人。
姬后山这几天一直假惺惺地围着卫乙转,说要把自己的职位让给乙兄。卫乙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打趣道:“这官呢我就不要了,如果你肯把小弦让给我,那我还可以考虑。”
“喂喂,你家已经有三个了咧,你一个都还没搞定,又要小弦做什么?”姬后山对此相当的不安。
卫乙有意开他玩笑,续道:“就是因为没搞定,所以想请你家小弦来现场指导一下啊。”
姬后山瘪着嘴道:“乙兄,我叫你一声兄,咱们是朋友吧?朋友妻不可戏,你不能这样子啊。”
卫乙道:“好啦,跟你说笑的。我这样说的目的,不是要和小弦搞什么事,而是不希望你如上次说的,晋了级就离开太学,和她私奔。你真那样做,可就对不起我们了哦。”
姬后山这才明白过来,连忙赔笑,道:“不会的不会的,我这个官是你和婵兄给的,我哪能说走就走。我想过了,等我领了俸禄之后,就先把小弦接到上郡来,在城里给她买所宅子,让她住下来再说。”
卫乙道:“你愿意怎么做是你的ziyou。可我要提醒你,进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你得努力赚更多的she策科,这样才能继续进阶。如若你把全部心思都拿去养女人了,你以后的ri子也不会好过的。”
姬后山自信地道:“放心吧乙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另一边,郑吉这两天则被一个人缠着,就是田利目手下的那个二流子孟喜。此人的she策成绩在所有学子中除卫乙外最差,要想继续进阶只有慢慢熬够八年。八年过后离开,可以到偏远郡国当个郡国文学。可他不想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偏远郡国。他之前跟着田利目,就是希望能在田利目那里分一杯羹。可现在田利目失了势,这个眼尖的家伙,自然要另谋出路。
他之前曾拿过姬后山不少好处,姬后山也从他那得到了许多关于田利目的讯息。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姬后山打心底里看不起他。孟喜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压根就没打算去求姬后山。他的目标是郑吉。
郑吉本是一个孤苦无依的游侠,他身边也没带任何一个人来。可是,当了官总要养一些门客的,这是官场的惯例。他现在手下一个人都没有,确实有点说不过去。那孟喜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缠着郑吉不放,誓要成为他的门客。
郑吉拿不定主意,便去向卫乙问计。
卫乙想了半天,方道:“孟喜不管怎么说也是太学的博士弟,想做你的门客,那也算是看得起你。至于他是不是**也不怎么要紧吧?”
在一旁的赵芜却道:“唔,让那个人进酸文署,感觉怪怪的。他看几个姊姊的眼神都不一样呢,总是有邪念。”
卫乙笑道:“那是因为你们个个都是美女呀。我若不是芜儿的卫小乙,走在大街上看到芜儿,我可能也会像他一样,对你心生邪念,嘿嘿。不过,我倒有个主意,在他进酸文署之前,让鹤姊姊去修理他一下,让他小心点,以后别给我们添乱。”
于是,赵芜得了卫乙的授意,少不得想出许多整人的点子,让拓拔鹤去教训孟喜一番,让他学乖点。那孟喜哪里知道这些个女子的厉害,一开始还想凭小聪明躲过去,最终也没逃月兑被整的命运。此事不必细言。
这一天,正是博士弟进阶的仪式,太常丞韦弘来到上郡学宫宣读姬后山和郑吉晋升的通报。
韦弘宣读完,又将早已备好的官服郑重其事地为姬、郑二人穿上,同时授以新的徽章。徽章已刻下了两人的信息。
接下来是田王孙的发言,不过田王孙心事重重的,没有像以前那样长篇大论,几句话就草草收口,只是问梁丘贺给两位新文学掌故的学署是否安排好。梁丘贺正要回答,姬后山便抢道:“我和阿吉不搬,就在酸文署。酸文署的四个人,是不会分开的。”田王孙无所谓地撇撇嘴,仪式也就结束了。
周阳大姑完成了任务也准备回宫去。她来了这么多天,依旧没能见到夏侯建。不过她倒似早预料到了,没什么特别感觉,只是对来送她的酸文署四人道:“盐铁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是说了好几年的重大事情,你们四人到时候回了京,我给你们安排吃住。”
四个人倒没去问什么盐铁会议,反是姬后山开起了周阳大姑的玩笑:“我们几个一直想问,夏侯郎中对你避而不见,是不是因为当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啊?下次见了助教,我们可以拿这话去奚落他了,嘻嘻。”
这几天的接触,周阳大姑虽然表面上严肃,却xing格温和,很受学子们喜欢,所以姬后山才会这样问。周阳大姑对这些没大没小的兔子们,只能无可奈何地笑笑,没有任何回答。
直到临走时,卫乙才将田惜领了过来,对周阳大姑道:“这是我身边的一个女子,她以前只学过武艺,却没机会学文,但她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在这上郡学宫里大家都很忙,也没时间教她。所以我想把她拜托给大姑,请大姑教她学文。待我下次回京时,再去接她。”
卫乙一直想让赵芜和田惜分开一阵,此次碰到周阳大姑,也看到了大姑对经史的了解,他就想到了让田惜拜其为师。
田惜固然有些不舍,可卫乙却说:“盐铁会议很快就要到了,到时我们都要去长安的。你乖乖地去周阳大姑那里读一些书,到时候我再来把你接回身边不就好了?田惜,你以后要一直跟着我,所以一定要多读书,这样才能更好地和我在一起啊。你明白我的心意吗?”
田惜忽然走上了前,轻轻地抱住了卫乙的脖子。两人身高相仿佛,互相可以平视对方。田惜的动作和眼神,让卫乙有些动容。
只听田惜轻轻地问:“你一定会来的,对不对?”
“当然,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田惜的话,把卫乙问愣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情感。
卫乙顿了顿,正要张口回答,却被田惜一只小手掩住了嘴。她微微一笑,道:“下次见面时,再告诉我。”
于是,周阳大姑带着许平君、田惜,回长安去了。车刚出行,就见不远处的树林边走出一个人影。众人回头去看,那正是怂男夏侯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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