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漫暗淡的灯光给包厢的气氛平添了许多暧昧的味道,音乐和酒精麻醉着神经。“你觉得怎么样?”向磊迷离着双眼透过酒杯问。
什么怎么样?倚着沙发的人,头仰向天花板,微闭着双眼,闪光灯打在他脸上的璀璨若即若离,坚硬的线条在光圈下显得柔和了许多,极短的板寸更给这张脸增添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装是吧?向磊一把拽起他,你他妈的还真要做磐石啊?
纯属个人爱好。笑笑的回答。
你这张脸不去拈花惹草真是可惜!向磊一口饮完剩余的酒。怎么样?我给你牵个线去?这可是我亲学妹啊!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着走出了包厢。留下向磊一脸无奈。
关上门后的喧嚣,走道里安静的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大健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了一下。喝了酒的脑袋有些嗡嗡的,对着镜子站了一会儿就原路返回。这时,电话响了。大健掏出一看,好几个未接来电,“喂,有事吗?”
你在哪儿呢?怎么不接电话?对方开始发问。
我和向磊他们在一起。
我不是早就和你预订了吗,怎么又跑去跟他们一起了?你快点回来吧,我在你家呢。说着,挂断了电话。大健收起手机,推门而入,“我先走了,有点事,回见。”转身走开,留下向磊一脸惊讶,“喂,你是主角啊,你走了,我们这是给谁过生日呢?”
大家尽情啊,都算我账上。果断的关了门。向磊气急的拍桌子,大学毕业两年了,想借着他生日狂欢一下,算是回味学生时代吧,他倒好,撂下一句话就走。
开车回家的路上,罗清又打来电话,“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到?”
我再加速就要出人命了,你选择吧!大健淡淡的回答,车缓缓的前行着,他满脑子里都在想着如何应对罗清。在大健的生活中,除了与客户商谈、出差、跑施工现场之外,剩下的重要课程就是想着如何恰当地与罗清相处。
那你慢点开,安全第一。电话里的焦急变的柔和起来。“我等你。”停车后,他抬头看到自己的屋子灯火通明,罗清就在光亮中等着自己,上楼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以前他总觉五楼爬起来累人,可现在,他情愿自己爬的是十楼。
听到开门声,罗清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她今天穿了一件深咖啡过膝毛衣,高挑的身姿被宽大的毛衣松松垮垮的笼着,秀发随意的挽在脑后,任谁看,都像是一个持家的温柔女子。她走到大健面前,伸出双手围住他的腰,嗔怪道“不是早就答应我,让我陪你过生日吗?怎么又跑去跟他们在一起?”大健任她这样抱着,手插在口袋里,挺拔的身体僵硬的像一座雕塑。对于他这样的举动,罗清早已习以为常。他从来都不会向她伸出双臂,紧紧拥住她。这样过了一会儿,罗清抬起埋在他怀里的脸,“饿了吗?饭已经准备好了。”离身拉起他的胳膊往餐桌旁走去。
丰盛吧?我可是跑了好多家,帮你买齐了你喜欢吃的菜。她站在大健身边为他解说着,像一个等待家长夸奖的孩子般,喜悦之情挂在眉梢,只为能和大健一起过生日。大健感激的看着她,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谢谢。”
我最讨厌你对我说这两个字。这一桌子是我帮你准备的,领情的话就不要说一些伤害我的话,好吗?罗清低下头,嘟起嘴。
好好,我不说了。快坐下吧,你也饿了吧?他给罗清拉开椅子。
这还差不多!脸上又透着笑,拿起勺子递给大健。“这个鲫鱼喝饼汤,我可是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等到的,你快尝尝,还鲜不鲜?”期待的眼神随着大健的勺子,“嗯!像刚出锅的一样好喝!你也快吃吧。”大健连着喝了几勺。
吃完饭后,罗清开始往蛋糕上插蜡烛。“29根哎,插不下了怎么办?”大健看她认真的摆弄着蜡烛,拥挤着遮盖了蛋糕原来的面貌。“哎,忘记买个大点的了。”她习惯性的嘟着嘴,每次看到她嘟嘴生气的样子,都会让他想起记忆深处的一个人,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他愣愣的看着罗清,任思绪纷飞。罗清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最后,大健意识到这尴尬,就干咳一声起身收拾盘子。
罗清点好蜡烛后,端到大健面前,可怜的蛋糕,千疮百孔地躺在桌子上。罗清不好意思的说,“生日快乐!虽然它很丑,但我满心的祝福没有减少一分。大健,祝你生日快乐!”大健张口准备道谢,又想起那两个禁字不能说,就笑着点点头回应她的祝福。
“快许愿!”在罗清的指点下,大健象征性的低下头,双手合十。他从来都讨厌这些偶像剧里的俗套,也没办法理解女孩子们为什么都热衷这些,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闭眼双手合十的动作是该有多滑稽,他自己都能想象的出,如果这个样子被同事看到,他连剖月复自尽的心都有了。从认识罗清到现在的几年里,每次生日都是被她这么逼着许愿。最让人难堪的是大学毕业那年,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还要佯装许愿。以他冷淡的个性,对付罗清的热情应该是得心应手的,但只要一看到她嘟嘴怄气,他心里的冰山就会融化一角。也许正是这样,才让罗清步步紧逼,牢牢的抓住他不放。拒绝的话,说过不少,可罗清却越挫越勇。直到现在这个局面,她有他家里的钥匙,自由出入。小区的邻居,早已将他们看成是男女朋友。但只有大健清楚,这都只是华丽的表象。
在遇见罗清之前,他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一直都是罗清,将这个平淡了十几年的日子硬是变得与众不同。大健曾提出过抗议,但最后都是以罗清胜利为结局。她任性起来,任何人的话都是苍白的,就算你不想过生日,我也要待在你家,把蛋糕送给你。这就是罗清,任性而专情。
大健不是没有想过这样下去的后果,在罗清对他表白的那一晚,他就明确而决裂的拒绝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个学土木的女孩爆发了她的全部热情与忍耐,踏上了追求他的长征路。整整四年,周围的同学都翘首以盼,等她与心上人胜利会师。可现在,毕业也有两年了,同学们把这件事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话题议论都显老套了。她罗清还没有成功。她只知道大健一直都是单身,身边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就凭这一点,她就不会放弃。大健从未跟她提过,他曾经爱过一个女孩儿。他觉得这些没有提的必要,况且,这个女孩与他分别已有十多年了,他都不确定她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他迟迟的不肯接受罗清,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着记忆中的那个人。虽然很无望,可他就是愿意这样等下去。关于这个女孩儿,罗清后来还是在向磊口中得知的,她问过大健,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后,并没有因此丧失信心。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
你许了什么愿?跟我有关系吗?罗清好奇的看着他,“算了,别说了,我不想失望”。大健嘴角上扬,一丝无奈挂在脸上,他虽讨厌这个形式,但每年借此机会,向上天阐述自己的心愿也是不错的选择。他连着几年的愿望都是与心底的那个人有关,或祝福她健康,或幸福等等,刚才他竟大胆地许下了他自己都觉得无望的心愿:见她一面!愿望许下的那一刻,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你干嘛那样笑?难道你刚才许愿是要我被黑白无常带走吗?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我怎么舍得你被它们带走呢,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不过,要说带走的话,我还是真心希望你被一个爱你的人带走,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虽然带些玩笑的语气,但大健却说的极为认真。
我现在就很幸福,和你在一起。罗清坐在地毯上倚着沙发切蛋糕,“我明天要出差了,又得好几天看不到你了。你不会想我吧?”
去哪儿?大健问。
上海!罗清没好气的回答。大学时学的土木,毕业后,却鬼使神差地进了报社当编辑,每天核对那些枯燥乏味的学术论文,这次又派出她和几个同事去上海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学术研究。搜集资料,顺便采访一些她也没听说过的据说很有名气的名人。“我想辞职,你不知道每天一头扎在专业论著里痛不欲生的感觉。好烦!要不,我去你们公司应聘吧?”
那跑在施工场地,顶着毒辣辣的太阳督工就很舒服吗?再说你一女孩子干采购也不现实啊。大健反驳道,他觉得罗清改行报社这件事,是她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我去你们公司也不一定非要跑外场啊,我这形象做前台绝对会让你们公司形象上升五颗星!更重要的是每天都能见到你。罗清开始了她的想象。
大健吃一口蛋糕,“你还是乖乖去出差吧!”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罗清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抬高声音。
什么问题?大健满脸狐疑。
我出差了,你会不会想我?罗清看着他。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大健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纠缠下去的必要。
你会不会想我?执着的问。
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大健站起身拿外套,罗清长吁一口气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她又伸出双臂揽住大健的腰,“好想永远就这样!”静默了许久,她松开手开门。
路上车辆稀少,大健开的极快。转眼到了罗清的住所,“快上去吧,明天还得早起呢。”他挥手示意她上去。路灯照在他身上,影子被拉长好多,高大的法国梧桐覆盖了小路的天空,地上的落叶在他脚边随风盘旋。罗清看着他有些孤单的身影,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大健回到车边,准备开门的时候,背后又传来了罗清的声音。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站定,罗清气喘吁吁的跑到跟前,踮起脚尖,一个浅吻点在他略显冰凉的唇上。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不见了踪影。秋天的冷风扑面而来,大健伸手将衣领竖起。回家的路上,他想起了江月,那个叫江月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