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点钟的光景,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网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试顺利。
楚云舒缓缓地挪动着自己的脚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帅府,可是他认识到,因为内心的那份懦弱,他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没有人能再来安慰他,因为可以让他撒娇任性的那个怀抱的主人已经离开,也许就真的这样结束了,这辈子,他也不会再有机会见着那个男人。
许大帅不会再来听戏,而楚老板也不会再唱戏了。
既然已经不唱戏了,还不如想想以后的生计,这样更现实一些;楚云舒强迫着自己去考虑除许大帅之外的事情,也许时间隔得久了,那些记忆的痕迹就会淡去。
有这样一句话,叫做习惯就好。
又是无奈地一声叹,楚云舒仰仰头,忍住想要流泪的感觉,忽然觉得肚子很饿——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没吃过饭。
不如先且寻个早点摊儿,吃饱了也许会让心里舒服些。
楚云舒捏了捏棉长衫里的暗兜,幸好还剩了几个铜板,够他一顿早饭的。
“小米粥、煮馄饨——”
“油果子、炸麻花——”
“驴肉火烧、摊煎饼——”
街上卖早点的小摊贩们一如既往地吆喝着自家的生意,日子其实仍过得平常,变的,是人的心境罢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楚云舒的耳朵,“贴饼子——山药面儿、高粱面儿、玉米面儿的贴饼子——”
大哥?楚云舒一转头,望见楚云徳正坐在大街对面的一个矮石墩上,身边放着两只箩筐,箩筐上盖着干净的蓝花布,里面盛的应是贴饼子。
原来大哥离开了曹乐泰的码头,却在这里卖贴饼子。楚云舒心中不忍,几步奔到楚云徳的面前,“大哥,想不到你”
抬头见到兄弟,楚云徳脸上又露出憨厚的笑容,“兄弟你昨儿个睡得晚,我还寻思着你不会那么早起来出门呢。”说罢,从身边的箩筐里拿出两张贴饼子塞到楚云舒的手中,“赶紧趁热,把这个吃了当早饭吧。”
拿着两个热乎乎的贴饼子坐到大哥的身边,楚云舒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大哥,难为你了。”
楚云徳顿了顿脸上的笑容,看着旁边低头吃饼子的兄弟,拍拍他的肩,“傻兄弟,到啥时候,大哥也得护着你。”
“嗯”楚云舒点点头,吃完了贴饼子,又转头对楚云徳道:“大哥,反正我今后也不唱戏了,不如就跟你一块儿卖贴饼子吧。”
说到这里,楚云徳又叹了口气,“兄弟,你真不再想想了?你可是全同阳城的红角儿,你不唱戏,便可惜了这一身的功夫了。”
楚云舒浅浅一笑,“不碍的,大哥,我只想忘掉一些事情,平平常常地过日子。其实,跟你卖贴饼子,也能吊嗓子,不信,你听,”说着,他便提高了声音,吆喝起来,“山药面儿、高粱面、玉米面儿的贴饼子——”
楚云徳望着自家兄弟,不禁一笑,遂也吆喝起来,“贴饼子——一文钱一个,有高粱面儿、山药面儿、玉米面的——”
腊月二十九,已是年关底,今日的阳光也正好。尽管这纷乱的世道不景气,但大街上过年的喜乐氛围仍是有一些的。楚云舒与大哥一起坐在街边吆喝着买卖,心上的悲伤被他暂时隐藏。
从这一刻起,他便要学着习惯。习惯没有他的日子,自己也会过得勇敢。
如果未来真有那么一天能够再相见
昌之,但愿我们可以仿若隔世不经年
于是,楚云舒的一天就这样平静而忧伤地度过,直到傍晚时分。
“兄弟,你先看着生火,我去院子里再抱些干柴来。”厨房内,楚氏兄弟俩正忙活着晚饭。从前这个时候,楚云舒都是在戏院的后台候场,如今他不用再去唱戏,倒是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帮大哥忙活家里的事儿。
楚云徳来到院子中,抱了一堆干秸秆要进屋,却听见有人拍门。
“谁啊,等着,马上就来。”楚云徳将秸秆抱进厨房,又赶忙跑出来开门。
张经理一脸苦闷地站在门外。
见了来人,楚云徳心里忽然有些尴尬——张经理一定是来劝兄弟回去唱戏的,但是昨晚兄弟已经决定不再唱戏,他这样来劝他,兄弟会同意么?
“楚老大,你看我来都来了,你也不说让我进去,莫非还在生我老张昨晚的气?”张经理冲楚云徳对出个笑脸。
不管咋样,人家都已经上门来了,还是先让进去再说吧。抱着这样的念头,楚云徳将张经理让进屋。
“你先坐下喝口热水,我兄弟在厨房看着烧火呢,我给你叫他去。”楚云徳拿了一只土陶碗,给张经理倒了碗热水,便一跛一跛地走进厨房。
厨房弥漫着很大的烟雾,楚云舒蹲在灶台边一个劲儿地往里添柴,被呛得直咳嗽,“大哥,咳咳、这火、咳咳、这火不着,净冒烟”
看着兄弟被烟熏得一双眼睛通红,两颊抹的也尽是炭黑,楚云徳没忍住,一个“噗嗤”笑出来,“哈哈,兄弟,你现在的样子跟在戏台上的扮相差不多啊。”
楚云舒一皱眉头,“大哥、咳咳、你快别、咳咳、快别取笑我了,赶紧看看这灶火咋回事儿吧!”
楚云徳憨憨一笑,从厨房门后取出一根柴火棍,往里翻了翻干柴,又顺手拉起火灶上的风箱,“烧火拉风箱,你光知道往里头添柴,不送风、这火上哪儿着去?”
楚云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我先把玉米糁子沏了去。”
楚云徳拦住兄弟,“行啦,我弄吧。你先去堂屋看看,张经理来了。”
“张经理”楚云舒一听,却道:“大哥,你去吧。我我不知道该咋见他。”
楚云徳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该咋见咋见,人家是专为你而来的。你若是想继续唱戏,现在就先跟张经理去戏院,等饭熟了,大哥给你送过去;你若是真不想再唱,就好好跟人家说明白。兄弟,你自己的事要有担当,不要总是为了别人而活。”
一句话,像是令楚云舒受到什么触动,他抬头看了一眼大哥,便点点头,转身去了堂屋。
见着楚老板来了,张经理便站起身,“楚老板,您也知道我今儿个为啥而来,我就不说别的了。咱们这戏院要没您,实在是压不住场啊。要说昨儿个,我是因为被人砸了场子,可能说话上有些冲,您若是有听着不顺耳的地方,别跟我老张计较。”说完这些,他又将昨晚楚老板给他的蓝布荷包带回来,“这百汇大戏院能撑到今儿个也算不容易,要说还是靠了您楚老板。戏院被砸的也就十几张桌子凳子,加起来没多少钱,我老张自个儿就垫上了,只是希望您再多考虑考虑,回去唱戏吧。”
说到唱戏,楚云舒七岁学艺,十岁登台,到如今,他早已把戏刻在了自己骨子里。对戏的痴迷与追求,楚云舒已超出了一般的程度,若说放弃,他不可能轻易做到;只是,这戏院是他与许大帅最初相遇的地方既然再也回不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既然自己已没有可以反悔的机会,又何苦要再重新回到两人最初相遇的那一处,一遍遍地回忆着只能存在在以前的美好?
曾经拥有,后又失去,是人世间最痛苦的惩罚!
“张经理,对不起,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楚云舒淡淡地说道。
不想回去的不是戏院,而是以前的记忆。
张经理仍试图劝道:“楚老板,您最近心情不好,老张我明白。只是您从小就跟着我父亲,您如何学戏、如何爱戏、甚至如何敬戏,我们都曾看到过眼里。我父亲那么多徒弟中,他只赞赏您一个。他曾说您是颗好苗子,将来定能成为一个好戏骨;可这样的好戏骨,如今若是因为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儿,就轻言放弃,岂不是太让人惋惜?”
一番话教楚云舒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从道理上讲,因为儿女情长的小事便轻易地放弃自己热衷的事业,的确不是个明智的做法;然而感情却从来不讲道理,谁说儿女情长便是小事儿,谁试过刻骨铭心的爱?没承受过撕心裂肺的痛,凭什么要将丢失的爱情说成是小事儿?所以,现在的他,到底是要重新过个平平常常的生活,在记忆中渐渐淡忘掉那个人的影子;还是要重新面对停滞在记忆中那份再也找不回的美好,鼓起勇气来抵抗自己的悲伤?
“兄弟,你自己的事要有担当,不要总是为了别人而活!”大哥的话忽然回响在耳边,楚云舒一瞬间像是想通了什么,“张经理,容我这段时间再调整调整。如果没什么意外,过了正月十五,我便重新登台。”
听了楚云舒的话,张经理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他激动地一把握住楚云舒的手,脸上的笑容绽成一朵灿烂的花,“好、好!正月十五当晚,百汇大戏院为您安排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