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定要用一段话来形容北京这个城市,蒋遥只能想到八个字——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也不怪她会这么想,对于一个工作狂来说,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便是争分夺秒地赶往公司,直到傍晚下班。朝九晚五这种词语对她来说也只是字面意义,和她的生活完全搭不上边。
她很少休息,也很少有假期。
是夜,北京。
此时正是初夏,晚风吹拂,带来丝丝凉意,路边附近的不少地方可见几个年轻男女结伴而行,气氛格外欢快。
这个城市从白天的忙碌中放松下来,好一派旖旎景象。
蒋遥却没什么心思去散步乘凉、聚会玩乐,她下了班就匆匆往家赶。对了,她在公司不远的地方买了个公寓,每天在公司和家之间往返,两点一线。
说到家,她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意外离去,她料理完后事,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毕业后留在了北京。
毕业那一年,她十九岁。
转眼间时间过去七年,她也逐渐习惯繁忙紧张的工作,习惯激烈的竞争,习惯劳累平淡的生活,也习惯了……一个人。
蒋遥为人淡泊,不喜热闹,极少和工作以外的人交流。她再淡泊,也要为生活打拼,在公司同事看来,没有人比她更拼命了。
公司的同事除了佩服,也不免感叹,对她的感情生活有了些好奇,平时没事的时候,见她从身边走过,都要唠嗑上两句。
她不得不拼命,父母早逝,六亲寡助,使得她早早离开学校,走上社会。专科毕业后就没有再读,她要赚钱来养活自己,为以后做打算。
在北京奋斗很难,所以她比很多人更努力,因为很努力,她也比很多人更想留在北京,这个美丽繁华的城市。
所以,蒋遥一直没有想过男朋友的事情,七年前她初入社会,连基本的温饱都解决不及,哪有心思想其他的?现在,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不想改变,也害怕改变。
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是很难的,何况是无依无靠的她。
有时候工作不那么忙的时候,她会想,她以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抽个时间去放松一下,出去玩一玩?想归想,很快她又投入繁忙沉重的工作中去了。
也许,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如果有一天不那么忙碌,她还会不习惯。
这不,这个周末的晚上,她又坐在自己的床上“啪啪——”开了,由于长期超负荷的工作,本本有些发热,发出嗡嗡的噪音。蒋遥才顾不上这些,她喝了杯浓浓的咖啡提神,继续她的工作。这是一份计划案,她反复看了多遍,删删改改,几乎所有的字都修改过了。她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开,更多的时候他还是神情严肃,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笔记本的屏幕,仿佛眨一下眼睛它就会消失了。
时间在工作中流逝得很快,其实也很慢。因为蒋遥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就觉得很疲倦,她只能努力睁开眼睛,灌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提神。她不喜欢喝太多咖啡,喝多了会频繁上厕所,这更考验她的体力和耐性。
终于,持续许久的键盘声停了,蒋遥阖上双眼又迅速睁开,额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她几乎没怎么休息,连厕所也只上了两三次。
蒋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本子右下角的时间,11点半。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啊。她晃了晃脖子,目光飘过阳台的时候顿了一下。阳台的门是透明的玻璃,天微微亮就会反射出强烈的光,所以她一向起的很早。可是现在上面一片漆黑,像挂了一块黑色的帘子,时而有五色灯光点点,那是北京夜里特有的布景。
这个公寓位置就在街市附近,她没有在玻璃门上挂任何东西,每天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光线特别亮,她总能早早醒来。这时候玻璃门是黑的,也就是说,还没亮……
显然这是晚上!她以为是时间显示有问题,又拿了手机细看,11点30分21秒。
蒋遥还没从‘原来是中午啊’思绪中转换过来,又吓了一跳。她从晚上九点多开始打资料到现在,也就是说,她持续工作了一天两夜?
大概是知晓了具体时间的缘故,蒋遥感觉更加疲惫不堪了,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全身的每一处细胞都在叫嚣——我好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强撑着疲乏,关了本子,下床整理好东西,放进手袋里。
做完这些,她脚步虚浮地走向无比眷恋的被窝,事情忙完,心情也完全放松下来。绷紧的神经瞬间放松,感觉真好。可惜乐极生悲,脚底一滑,她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扑倒。
本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惯性使然,她整个人就已经磕向了柜角。那是金属材质的,十分尖锐。她的眉毛上方的位置出现个洞洞,摇晃了子,血液才洄洄流出,大理石地面瞬间脏污了,一股尖锐的疼痛立刻扩散开来。钻心的疼痛和手上的猩红终于让蒋遥回过神来,迅速燃起了强烈的求生**。
她一只手死死按住受伤的部位,爬起来,另一只手拿住手机,拨通了120。整个动作才用了三秒,神速之极!
血液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冒出,很快深色的地面就一大滩深色印子,触目惊心!她的面色比纸还要白,薄唇紧抿,神情扭曲,一看就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按住伤处的手已鲜血淋漓,她半蹲着,不是她不想站起来,而是没有力气了。
蒋遥干脆坐下来,手按着额角不敢动弹,她很怕死的。因为流血过多,她的身体有些发冷,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小团,细长的双腿蜷缩着。天色已微微发亮,雾霭隐隐若现,晨曦的淡光笼罩在她周围,衬托出她眼里的无助。
救护车怎么还没来?她一边想,一边两只眼皮子在打架,越来越困了,心里在天人交战。真的好想睡啊,同时另一个意志在告诉自己,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蒋遥好像看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渐渐分离开来。过了好久,她听到救护车呼啸而至的声音。
救护车到达医院的时候,天亮早就差不多了,医院门口被一群消息灵敏的记者堵着,她的公寓所在的大楼门口也有不少人,这无形中为救援拖延了时间。担架抬出,上面的人缠了纱布,脸色煞白,在人群中分外渗人。
这时候,蒋遥已经完全昏死过去,她的灵魂已经与身体月兑离,慢慢上升,在空中飘浮,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医生对她的身体进行了电击、注射等措施,最后抢救无效,宣布脑死亡。
对外面的记者们来说,她的死又多了个可以发表的新闻素材,她也知道,最迟明天,电视新闻上的男女主播们在播新闻的时候带上几句关于她去世的信息。这辈子没上过电视,难得上一次还是死了以后,真是无语凝噎。
哦,还有她的公司,她的团队成员们。他们在联系自己无果后,从邻居和医院处得知自己死去,简单表示了悲伤,在整理遗物后发现她刚做完的案子……
自然是一笔大单子,可惜她无福消受,她的位置随即由另一人顶上,公司运营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太平间的门合上的时候,蒋遥浮在医院的半空,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人们早就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蒋遥的心里满是不甘,不甘心早早离世,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梦想没完成,她不想离开这个城市!
七年来,她辛苦工作疲于奔命,都没休息几个小时,兢兢业业,从未出错,还替公司带来了极大的利益。
七年来,她没有交过一个知心好友,为人淡漠,在公司与人也是点头之交,她最好的朋友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七年来,她未曾尝试谈过一次恋爱,甚至拒绝了两个不错的人,因为她要一心投入工作,为自己在北京的后半生打下最好的基础,她不想被婚姻、被爱情拖住脚步。
七年来,她即使是睡觉,也是极其不安稳的,因为想着工作,心忧业绩。反转辗侧,最后干脆起来熬夜加班,直到工作完成后入睡。
结果,因为她的一次不小心,因为太过疲惫,失足摔倒,撞到尖锐的硬物,最后抢救无效死去。她在奋斗后终于还完房贷的公寓空留此处,她辛苦的工作成果统统归于他人。
她在风华正好的时候结束了她的一生。
很快,这个城市、这里的人们就会把她忘掉,继续忙碌、继续奋斗。
这么多年,她到底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本以为终于可以在北京,这个梦幻的城市稳稳地呆下去,可以开始考虑她的以后。可是这些以后还有未来,都被这一次的意外给扼杀了。她过去的一切在她的死亡下,显得那么悲哀。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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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正式开文,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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