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遥心中一震,随即若无其事道:“她现在是你的世子妃。”
“她不是。”
楚天越目光灼灼、言辞中有着一种难以言述的坚定。
半个时辰后。
楚天越从窗口翻了出去,悄无声息地来,又不惊动任何人地走了,蒋遥看得真切,深知他肯定也是放轻了动静从窗口进来的,她竟毫无知觉。
翌日,蒋遥直奔琼风院,却是找姜天谈话。
她开门见山:“有一件事要与大哥相商,关于二哥的。”
这个“二哥”有双重含义,姜天已经知道用姜开这个身份获封虎威将军,在边城扎根的人是二弟身边的小厮姜元。
但是,姜天还是郑重地、不怒而威道:“你的二哥在边城辛苦平乱,风餐露宿,一年未归,妹妹是否想他了?”
蒋遥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改口道:“我说错了,应该是北牧的薛元瀚。”
“在京城的这些天来,薛元瀚和北牧的长公主赫连雅形影不离,有赫连雅在的地方,他必跟着,同样他要去哪,也少不了赫连雅,真可谓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姜天若有所思道。
在蒋遥的印象里,这个二哥从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的,父亲忙于公务,母亲千宠万宠,早已练就一个阅女无数的花间浪子,加上他模样俊俏、头脑灵活等内外兼修的条件在,俘获赫连雅的芳心,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吗?
所以,她道出心中所想:“大哥的意思是,有北牧长公主的支持,薛元瀚就真真正正在北牧扎稳了脚跟,大展宏图吗?”
“其实也是他有强于旁人的魄力,一个人若没有价值,赫连雅会对他委以重任?他若没有能力,会拿下整个薛家么?”
“大哥,妹妹觉得还是要找个机会,问问二哥的意思。”姜元毕竟是冒充的,且不说日后会引来麻烦,既然姜开还活着,他就有选择自己以后人生的权利。
姜天冷笑一声,面容隐隐现出一种……淡漠,蒋遥能感觉出来,大哥对二哥似乎有着莫名的敌意和,与生俱来的排斥。
他不想让二哥回来么。
不过,姜天很快控制住情绪,淡淡道:“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问他的。”
由于薛家五公子恣意而为的表现,皇帝的态度竟相当宽容,卫贵妃有些坐不住了,生怕二公主的亲事发生变动,好说歹说才将原本打算在明年春天成亲的韩家公子和二公主的亲事提前,定在了九月底。
京城又将热闹起来,不少达官显贵都开始准备那天的礼单,国公府也不例外,韩氏又有的忙了。
二公主下嫁的规格自然要比沁阳公主次一些,却也相差不大,在迎娶二公主这件事上,韩氏表现出极大的诚意,是以一切顺利。
皇宫,二公主的宫殿内,教导嬷嬷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成亲当日要遵守的礼节和注意事项,二公主坐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听着,颇为心不在焉。
教导嬷嬷也不恼,反正是即将嫁出去的公主,当日有她跟着提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就由着她了。
二公主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喜悦来,反而冷静的不像话,她身边的婢女不解其意,问道:“公主的大婚之期将至,是否心中紧张,驸马一定会和公主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
此话并没有让二公主露出笑容,她甚至没有太大的反应,二公主对婢女摆摆手背:“退下,本公主要一个人静一静。”
妹妹要出嫁,就算做个表面功夫,也不能让人挑出错儿,得到消息后第二天,沁阳公主就带上衣物风风火火地回宫,美其名曰陪妹妹。
事实上宫里知情的宫人都知道,沁阳公主和二公主从小到大感情都是淡淡的,怎么可能这时候就突飞猛进了。
楚国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习惯,原本大家都以为,以长公主赫连雅为首的北牧使团,会滞留到二公主大婚之后才会离开,没成想消息放出没两天,赫连雅就进宫道别。
贤帝出于客气请她多留几天,被婉言拒绝,赫连雅也算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进宫请辞后的第二天,大家都装备完毕随时准备出发,太子代表陛下办了送行酒,又派楚天越亲自送到京城外的小道,礼节上挑不出错儿。
当天送完北牧使团,楚天越就去了别院,直到晚上才披星戴月地回到端王府。
楚天越回自己院子的路上,正巧碰到给王爷送补品的刘侧妃,刘侧妃立刻展现出一抹自认为最亲切和善的笑容,殷切道:“世子回来了,这些天忙驿馆的事一定累坏了,我正好给王爷炖了些补品还有得多,世子也用一些?”
楚天越本想拒绝,抬头不经意看到刘侧妃眼中的期待和小心,思绪飞转,卫贵妃有时候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瞧他。他顿了一顿,和缓道:“有劳刘侧妃了。”
世子一向是冷漠的性子,不会给她脸子看却也不会送以笑脸,是以每次对着楚天越的时候,刘侧妃的心里都有点发悚,生怕这位冷面世子给她个下马威。
刘侧妃在府里顺风顺水,王爷也没找那些个难弄的小妾给她气受,要说有什么遗憾就是没生个男孩,只得两位郡主。不过也由于没有儿子,刘侧妃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最主要的她心里清楚,世子在王爷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或者说世子的生母在王爷的生命中占着很重要的位置,任何人都比不上。
楚天越告别刘侧妃,继续朝院子走去,夜风微凉,调皮地转进他的脖子里,带来一丝丝冷意,没多久露出的颈部就寒凉一片。
进了屋子,阖上门,楚天越又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子也关个严实。却在关的时候想起在蒋遥闺阁中,她看着自己身手敏捷地从窗边跳下,气的小脸都红了,问她为什么不把窗子给关严实,她眼珠子一斜,解释道:“屋内要通风,窗子不能长时间关着,会生病的。”
他对这一通话很不以为然,但还是在关窗的时候,下意识地留了一丝空隙,所以说有时候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或者某个行为,会在不知觉中改变其他人。
从窗子的缝隙中可以看出,夜晚的黑幕愈发的深邃,楚天越却毫无睡意,他坐在桌案前,想起白天和薛元瀚的接触和谈话。
自薛元瀚和赫连雅来到京城,并与他一聚后,他们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说实话他很佩服薛元瀚的魄力,记得脸上被划了一刀的那个晚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脸颊延伸到下巴,消毒上药的时候硬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可想而知他经历过什么,换个角度来想,心思深不可测,对自己都足够狠的男人,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京城郊外的小道上,两人并肩而立,薛元瀚的个子又高了不少,脸上覆盖的面具换成了根据他伤口的形状特别定制的软金,没有绳子固定,却服服帖帖的,像一只细长的金色蜈蚣伏在脸上,竟给他平添了几分气势。
“姜开,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这个名字了,山高水长,好自珍重。”楚天越淡淡道,白天的光打在他们身上,热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他们都是在阳光下眯着眼、表情严肃的样子。
姜开,不对,是薛元瀚,或者说以后他再也不会和姜开这个名字有一丝半点的关系,他会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时不刻不告诉自己,他是日后要掌控整个薛家、在北牧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男人。
薛元瀚取下他那一看就巧夺天工、价值连城的面具,对楚天越展现出一个还算真诚的、姜开独有笑容,晃了晃手中的面具,尔后将它贴了回去,声音不带感情道:“多谢你的礼物,日后有何需要,我必鼎力相助。”
两个男人,尤其他们都是颇有野心和抱负的男人,还有什么话可说?简明扼要地结束谈话,薛元瀚转身,不带一点停顿地回到了赫连雅的身边。
北牧的队伍一直在走,赫连雅走在最后面,她今天难得的骑了马,一身清爽利落的装扮,马儿踏步慢行中时不时回头眺望。
不多时,就见到薛元瀚快速追了上来,跟上大部队,赫连雅的心情就像阴天瞬间有了太阳,晴朗无限,她调侃道:“还以为你会思乡情切,不愿走了呢!”
薛元瀚并没有计较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心情颇好地道:“从北牧出来这么久,确实有些思乡情切,所以殿下咱们快马加鞭赶回去吧,元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喝塔拉亲手酿做的马女乃酒了。”
开始说想快马加鞭回到北牧的时候,赫连雅还是很高兴的,然而在后半句听他提到塔拉,还带着笑的脸瞬间一滞,眸光也变得冷清起来。
她淡淡道:“那么急着回去作甚,我还没看够这楚国的大好风光呢,让队伍打前阵先走,咱们还是和来时一样,边玩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