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乡亲们陆陆续续的散去,山里人早睡早起,已经快要到收割油菜籽的农忙季节了。
“我要去看爷爷。”二丫翻出来以前剩下的香烛纸钱准备上山。
“你跟着他们。”关教授吩咐柳十三,自己则留在屋里继续运功疗伤。
夜空中明月高悬,山风习习,一行人趁着月色直奔李家坟地而去。
来到李老汉的新坟前,二丫一面焚烧着纸钱,独自流泪悲伤,有良在一旁劝慰着。
可儿长叹一声感慨道:“相公,人生来世上走一遭,到头来还是归于尘土,日子久了渐渐为后人遗忘,以至于坟冢荒凉如斯。想当年和珅是何等的权势,最终还不是了结于一丈白绫么?”
“司马迁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将来我带你去京城见识一下**主席纪念堂,人虽然死了,但受到亿万革命群众的缅怀,感激他推翻了三座大山的压迫,让人民翻身做了国家的主人。”邢书记动情的说。
“他的功力很高么?能推翻掉三座大山。”可儿不解的问道。
邢书记苦笑了,可儿真的是不学无术,连这粗浅的革命道理都不懂,于是苦口婆心的解释说:“三座大山就是指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
“可儿不懂,相公说的‘纪念堂’是皇帝陵寝么?”
“陵寝?”邢书记摇摇头,“那是保存主席遗体的地方,好让广大人民群众参观。”
“难道不‘入土为安’?”
“不用,遗体躺在水晶棺里不会腐烂的。”
可儿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尸体不下葬很容易产生尸变的。”
“喵”此刻伏在坟头上的媚娘突然惊恐的叫了一声,两耳竖起,目光死死盯着那条上山的小路。
柳十三随即警觉了起来,悄声说道:“你们别出声,老夫前去瞧瞧。”说罢,纵身跃起几个起伏不见了踪影。
“有良哥,我们找机会溜走吧。”二丫压低声音匆匆说道。
“为啥?”有良一愣。
“去找药王墓。”
“你看懂壁画了?”
二丫点点头,悄声道:“明天我们去张良庙。”
不久,柳十三回来对大伙儿说:“看情形是孙遗风追踪到了李家沟,我们要时刻小心提防,现在还是先回去吧。”
次日,二丫提出要带可儿几个人游览紫柏山有名的张良庙,关教授没法拒绝,只好仍旧让柳十三陪同前去。
张良为“汉初三杰”之首,被刘邦敕封为“晋侯”,晚年隐身修行于紫柏山中,后人称此地为“辟谷”。
张良庙又称“留侯祠”,背倚紫关岭,庙前两溪交汇入紫柏河,山清水秀,香火绵延千年。
山门系青砖砌成,上方横刻有“汉张留侯祠”字样,左右一幅对联:“博浪一声震天地,圮桥三进生云霞。”
邢书记负手立于山门前,禁不住的心生感慨道:“上联说他在搏浪堆派人刺杀秦始皇,下联指其圮桥遇到黄石公,成就了一代军师辅佐刘邦建立西汉王朝。不过要说‘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外”,比起**那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呵呵。”
“相公,你懂得真多。”可儿仰慕的说道。
“哼,越是大巫杀人越多。”柳十三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
入山门,踏上一座木桥,名曰“进履桥”,取张良在圮桥下为黄石公拾履穿鞋的典故。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可见有小鱼在游动。祠中灵霄殿,左右钟鼓楼,但见八角飞檐,彩绘斗拱,琉璃瓦饰顶,颇为壮观。
大殿悬挂另一幅对联:“毕生彪炳功勋启自授书始,历代崇丰烟祀端从辟谷开。”
“这里怎么还留有封建军阀的题字?”邢书记指着冯玉祥的石碑不满的说道。
石碑上书:“豪杰今安在,看青山不老,紫柏长存,想那志士名臣,千载空余凭吊处;神仙古来稀,设黄石重逢,赤松再遇,得此洞天福地,一声愿作逍遥游。”
殿后层层石阶向上,两侧摩崖石刻留有明代赵文渊、清朝林则徐以及冯玉祥以及杨虎城等人的诗文。
“喵呜”二丫背篓里的媚娘突然不安起来,引起了柳十三的警觉。
“你们先往上走。”柳十三匆匆说道,他押后一同攀上了庙后的山峰。
紫柏山区是喀斯特溶岩地貌,峰后树林中便有一个溶洞,入口隐秘,外人极少知道,本地百姓称之为“张良洞”。
柳十三站在高处,那只阴眼隔着薄薄的眼皮,已经看到了山门口混杂在人群中的孙遗风和李林二人,他俩正朝着这边过来。
“你们先躲进树林去。”他匆匆吩咐道,自己则掩身山崖后监视。
二丫招招手,领着有良以及邢书记和可儿钻进了密林里,然后自山崖下面的一个溶洞口鱼贯而入。
洞内很黑,二丫揿亮了手电筒,原来她早有准备。
“噗噗噗”生人入洞惊起了一群褐色的蝙蝠从头顶上掠过。
“大家跟着我,这溶洞还有另外一个出口,我们这次要甩掉他们。”二丫说着率先朝洞深处走去,众人紧随其后。
大凡喀斯特溶岩地貌,由于亿万年的水流冲刷,腐蚀成连环的地下溶洞,一个套一个往往绵延十余公里,当他们数个时辰后到达另一出口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这里已经进入勉县境内,在乡村公路上,他们拦了一辆运送蔬菜的卡车一路南下,黄昏时分终于抵达勉县县城。
吃了晚饭后,四个人匆匆登上了前往重庆的夜行列车,直到此刻,二丫和有良才松了口气,终于甩掉了柳十三和孙遗风等人。
“二丫,俺看到了壁画上你跟着僧人钻进了刻着‘祝迎尸’的那个山洞。”有良实话实说。
“我记得,可是刚入洞没多久就被烟熏醒了。”二丫答道。
“洞里有什么?”
“里面浓雾缭绕,好像隐约也看到了壁画。”二丫回忆说。
“还有壁画?”有良吃惊道。
二丫点点头,问:“有良哥,我们找得到那个山洞吧?”
“根据测字先生的推算和查阅地图,壁画上指的就是巫山十二峰,‘祝迎尸’山洞应该就在神女峰上。”有良掏出地图册,翻到四川省的一页给她看。
“神女峰?”可儿坐在对面兴奋的捅了邢书记一下说道:“太好了,相公,你我二人行了无数次‘巫山**’,可还如同诗人说的‘不识巫山真面目’呢,这次去看看吧。”
“是‘不识庐山真面目’。”邢书记纠正道。
“反正都一样,这回要好好的玩玩了,相公可愿意在巫山顶上和奴家来一次真正的‘巫山**’?”
邢书记正色道:“一次是不够的。”
黄昏时分,列车徐徐驶进了重庆菜园坝火车站,他们随着人流出来,然后乘缆车上了两路口,直奔朝天门码头而去,买到了晚上九点的下水船票,预计后天中午便可抵达巫山县城。
码头石阶上有一家火锅店,老远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麻辣香气,邢书记饥肠辘辘,大家也都饿了,于是准备品尝一下重庆有名的毛肚火锅。
进得店来,**之气迎面扑来,特制的高大桌凳,铜质的火锅下面炭火熊熊,桌旁的食客们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盯着锅中翻滚的菜品,炉火熏烤下一个个赤膊汗流浃背,举杯挥箸气吞山河,甚是豪放。
“四位请坐,我们店里的毛肚火锅是重庆最有名的了,今早刚到货的新鲜‘水八块’,要不要尝尝?”服务员看出他们是外地人,于是介绍说道。
邢书记点点头,大家坐下来。
红汤毛肚火锅最初是江边码头船工下力之人吃的,所谓‘水八块’全是牛的下杂(毛肚、肝腰以及牛血旺等),物美价廉,现在已经成为市民百姓喜闻乐见的食物了。
火锅上来以后,邢书记吃的最来劲儿了,嘴里嚼着爽脆的毛肚赞不绝口:“在东北这么多年,光知道酸菜血肠汆白肉和猪肉炖粉条子,哪懂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的美味,哈哈,多吃点。”一面给可儿夹着菜。
“多谢相公。”可儿矜持的答道,在外面用餐她很注意自己大家闺秀的风度,轻轻的蘸着芝麻酱蒜泥碟小口的抿着。
旁边桌上两人在闷头吃饭,一个道士装扮,面色苍白,约有五十余岁,另一中年人则著一身女乃白色中山装,两侧太阳穴鼓起,身形健硕发福。
二丫身旁的高凳上端坐着媚娘,前爪麻利的抓起一片毛肚竟然也薰蘸料碟来吃,跑堂的伙计惊讶的不得了。
“小女娃儿,你这只猫很通人性嘛。”隔壁桌上的中年人好奇的转过身来说道。
二丫冲他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哼,包先生,你没看这黑猫一身的邪气么?”那老道表情淡漠,颇为不屑。
“葛道长,小弟怎会看不出来?此猫牙龈萎缩齿凸,双眉稀疏体态龙钟,看上去百岁不止,而猫的寿命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年,不但是牠,这几个人身上都有一股子邪气。”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举起了酒杯。
“贫道多年未曾下青城山,想不到改革开放以来,妖魔鬼怪都现世了。”葛道长手捻胡须冷笑道。
邢书记等人江湖经验极少,不知提防隔墙有耳,几杯酒落肚,借着麻辣烫的热力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二丫,能肯定药王墓就在巫山么?”邢书记的嗓门不低。
旁边桌上的葛道长和包先生闻言心中一动,遂竖耳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