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巧巧涩声说道:“我要走了,杜娟你自已要多保重啊!”
杜娟嗯了一声,二人互望一眼,一时间百感交激,杜娟先撑不住,用双手握住嘴饮泣。
郝巧巧也不禁热泪盈眶,转身径自去了。
杜娟见郝巧巧在给受伤的八个同门治伤,便站起来,将石头蛊小心拾起来扔到一个小水洼中。
杜娟踩着鹅卵石过了小溪,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去追赶邵元节去了。
她走一路便要歇一会脚,待到黎明时分,看看还差七八里路才能赶到渡口,心中十分焦急。
她强撑着又赶了两里路,便看见前面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楚天辽阔,水汽弥漫的江面上有几只水鸟在凌波翱翔,知道这便是沅江了。
杜娟恐与邵元节错过了,便沿着沅江行走。她此时又累又渴,便走到沅江边上,卷起裤管赤着脚丫踩在江水中。
她掬起一捧清凉的江水喝了,正欲抄水洗把脸时,蓦地瞧清楚水中的倒影,骇然看见自已的左脸庞上有一块乌青,触目惊心!
她惊吓得发出哇的一声尖叫!双手本能地蒙住了眼睛。
她定了定神,才又放开手,低头再看水中的倒影时,见自已一张平日沾沾自喜的俏脸已然毁容了,不禁悲从中来,眼水扑籁籁流淌下来。
她站在江水中痛哭了好一会儿,才走回到岸边,废然坐在鹅卵石地上,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大脑一片空白,呆坐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来。心中不由想到:“我这个鬼样子让元节见到了会怎么样?他好迷恋我的美貌现在我毁了容貌,他还会像从前一样爱我么?”
她心痛神痴,真想对着这寂寥的江天大吼大叫,诅咒这老天的不公,为什么自已的命运如此多舛!
小时候父母的不幸婚姻深深伤害了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长大成人,与丈夫只过了半年甜蜜的日子,还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便成了寡妇!
在巫蛊门中凭着自已的努力好不容易混出了一点人样,在世人的非议中,强颜欢笑煎熬了多年,不甘寂寞的她一时经不起莫大的诱惑,与浪荡风流的朱春偷情了两月
如今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与邵元节结成良缘,正当两情相悦,彼此都还没爱够之时,老天就又一次恶毒地毁了自已的娇颜
杜娟脑中想起元节像偷嘴的馋嘴猫一样天天爱不够自已,对自已百依百顺,不禁怨慕悲伤,怆然哭泣。
哭了一会,她斗然想起郝巧巧说的那句话——
“这样也好,你现在这样了,正好试一试他的真心!花言巧语的男人我见多了,等把人哄到手玩够了就不知珍惜了!”
元节真是这种人么?他真的只是贪婪自已的美貌和身体么?
她不由回想起元节昨夜临别时对自已说的绝诀的话——
“要死一起死!我也不走了!”
“你放心,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元节是真心地爱着自已的啊!杜娟也不知如何总结元节对自已的爱,虽然他平时没有多说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已:他对自已的爱是全部的!绝不仅仅只是爱她的外表。
正如自已对元节的爱一样,也是全部的爱,绝不仅仅只是男女间的那种爱!
杜娟不愿怀疑元节对自已的爱,但男女间相爱的基础还是出于对彼此身体的爱,现在自已的娇容已毁,这种爱还能是全部的么?
她想起元节给自已做的那一顿饭;她想起元节背着自已顶着骄阳去看病;她想起元节喂自已吃药的情景;她想起自已在他说了那句“我永远不会后悔能和你在一起!”之后,给他偷偷服下的情蛊和怕蛊;她想起元节说过的那句斩钉截铁的誓言:“好!我们彼此永不相负!”
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杜娟情难自禁,热泪盈眶,耳畔仿佛又回响起她和他在森林中唱过的那一支支情歌
杜娟唱的是——
隔山望妹砍柴烧,
柴也硬来山也高;
心想帮妹砍几捆,
只恨水深没架桥。
元节唱的是——
妹是山中一树梅,
我是喜鹊满天飞;
喜鹊落在梅树上,
狂风暴雨打不回。
一支情歌对罢,她和他又唱起另一支情歌——
杜娟唱道:“大雨落来细雨飘哟咿”;
邵元节唱:“那打湿了情妹的花围腰”;
杜娟唱道:“围腰呃打湿子不要紧”;
邵元节唱:“打湿花鞋舍啷开交呃”
杜娟含着泪水痴痴地看着浩淼的江水,心中好生为难
眼看与元节相约的时间已到,她不知自已是该去追上他,还是任他离去,二人从此斩断情缘,生离死别,就让他在心中对自已永久保留花容月貌的记忆
邵元节此时正牵着陶仲文伫立在沅江渡头,焦急地眺望来时的路。
“杜娟,杜娟,杜娟”邵元节心中不断默念恋人的名字,他脑中不由自主地幻想杜娟同巫咸岑珂的恶战,他真恨自已没有本事能帮她一把!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待这场劫难过后,自已一定要加倍努力学习巫术,以后才能替杜娟分忧,与她并肩作战,不至于让她一个弱女子独力面对可怕的敌人。
眼见天色渐渐大亮,杜娟却迟迟不见身影,他真想不顾一切回去找她,那怕和她一起共赴黄泉,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迟疑。
他在这世上没有什么至亲的人,现在在他心目中,杜娟是他最亲的亲人,他在杜娟传授自已巫术之时,他会下意识当她是师父;在杜娟给他买衣服之时,他会下意识当她是姐姐;当他们在吃饭时,当他们携手走在路上时,当他们在亲热时,他才会当她是一个娇媚的女人,贪婪地要她
现在这一刻可能将要面对生离死别的结果,他才发现自已已经离不开她!她不是他的师父、她也不是他的姐姐,他只要她成为自已的妻子!
他想这回要是侥幸得月兑大难的话,他和她双双回到辰州乡下,自已就会娶她为妻,过着乡下平常小夫妇的日子。
如果她过不惯这种小日子的话,他可以和她商量做什么生意,开一家小店自已从小到大做的就是苦活,他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让杜娟过得快活一些,他不介意吃任何苦的,他也愿意为了她去学更多的求生本领。
他看着奔涌的滔滔江水,思潮也是一浪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