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节迟疑了片刻,心想:“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情形看来只能先送他去医舍了,泸溪没有几人认识我的,不会这么邪吧,教我撞上草鬼婆吧……”不敢深想下去,于是便扶起颜艄公,将他背起往城中一家医舍而去。他走得有些急,心想早早将他送到医舍后赶紧离开最好。
邵九妹紧紧跟在他身畔行走,她虽然是第一次进城,样样觉得新鲜,但现在满月复心事,也没心情细看。
走到东门大街一家医舍,只见病人很多,邵元节心中暗暗叫苦,他又不能对邵九妹明说,犹豫了一会,想另找一家医舍,却又不敢多露面,只得将颜艄公扶在条凳上坐了。
邵元节见颜艄公气色好了许多,急于月兑身,便问他道:“你好一些了吧?”
颜艄公申吟了几声,含糊道:“比先前好一些了……”
邵元节苦笑道:“你自已身上有钱吧?——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的。”
颜艄公有气无力的说道:“邵兄弟,你能送我来已经千恩万谢了!哪能让你为我的事情破费呢!”
邵元节道:“这样最好了,对不起,我还有急事要去办,这就先走了啊……”
颜艄公有些不愿意,他这会精神很差的,但他与邵元节并不熟悉,也不好意思强挽留他,只得说道:“你有事自已先走吧,我到了这儿了,还能出什么事呢,谢谢你啊,邵兄弟!”
邵元节连忙告辞,对邵九妹道:“我们……”话音未落,面上不由现出惊惶不安的神情,——原来从里面一间妇女看诊的病舍中走出两个年轻女子来,其中一人邵元节见过一面——他记得这女子好象是草鬼婆的弟子!只是不知道名字。
邵元节忙转过身子,心念电转,突然抓住邵九妹的左手,邵九妹一怔,邵元节赶紧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又捏了两下她的左手心,邵九妹虽迷惑不解,但见邵元节神情有异,也没挣月兑他的手,红了脸糊里糊涂让他拉着自已的手走出了医舍。
邵九妹此时很怕被人看见自已同邵元节牵着手走在一起,心忖:“要是被丈夫或熟人看见了,自已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二人拉着手匆匆走出去的情景正让草鬼婆言芙蓉的弟子牟若玉看在眼里!牟若玉觉得邵元节有些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当日牟若玉在泸溪大街上遇见邵元节时,那时她是跑来找师傅草鬼婆言芙蓉去参加十巫聚会议事的,与邵元节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因为他很可能是杜娟的男人,才好奇地瞅了他几眼。当师父草鬼婆和杜娟进议事厅之后,牟若玉才与二师姐杨琪窃窃笑语了一会杜娟的事情。
牟若玉还问杨琪是否知道杜娟的小男人是哪儿的人,杨琪说是辰州的人,名字却记不得了。
牟若玉惊讶地说杜娟平日看上去正正经经的样子,原来却不甘心寂寞守寡呢……两个未婚少女又兴味盎然谈论起十巫中还有谁在暗中养小白脸的事情……
旁边那个女伴是牟若玉的闺蜜刘彩霞,刘彩霞见牟若玉怔怔瞅着出去的一对男女,狐疑地问道:“怎么啦,瞧你出神的样子,难道你认识他们么?”
二人出了医舍,牟若玉才低声道:“没怎么,只是觉得那年轻男子好象从前见过似的……”
刘彩霞哂笑道:“是么,你是看人家生得英俊吧,所以才记得他啦,嘻嘻。”
牟若玉脸上一红,娇嗔道:“唉呀,你这人就爱乱说!我不理你了!”
刘彩霞咭的一笑,见邵元节牵着邵九妹的手走向一条小胡同中去,也不由噫了一声,说道:“这两人是有些奇怪啊,你看那女子好象不愿意似的,被那男人强迫拉着手走的。果然有些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
牟若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也觉得邵九妹的侧面表情的确有些异样,心忖:“对呀!瞧来这二人好象是有些象是偷情的样子?!”
想到偷情,牟若玉猛然省起来了——这人原来是杜娟的那个小白脸男人啊!难怪这么眼熟呢!
牟若玉记起当日杜娟从荷花包中模出一串钥匙,递给那小白脸男人道:“本来我今天想找巫咸介绍你加入我巫蛊门中,但看来现在不是说这事情的时候,也好,你逛累了,就自已先回去休息吧。”
那时师父草鬼婆听杜娟要介绍这少年入门,而且又将自家钥匙交给他,忍不住问道:“哦,这位少年人是你的什么亲戚么?”
杜娟红了脸不答。那小男人也沉默不语。
二人虽然都没回答,但都有些羞涩之意,二人之间存在男女关系已是昭然若揭。
杜娟临走时从荷花包中取出二两银子交给那小白脸男人,望着他嫣然一笑,说道:“我先走了。”才同草鬼婆师徒三人走了……
这真正是无巧不成书啊!当日牟若玉遇到这小白脸男人同久负盛名的巫罗杜娟在一起,已是巫蛊门中的一个大新闻了!想不到今天居然又让她遇见这小白脸男人同另一个少妇偷偷模模的搞在一起!哈哈,这又是一个大新闻了!杜娟真是可怜啊,听说她因为替巫即贺宝如强出头而被巫咸岑珂打败了落荒而逃,灰溜溜离开了巫蛊门,没想到因此连男人也丢了!多不值啊……
师父草鬼婆与巫罗杜娟素来不睦,师父平日对几个女弟子蛮不错的,所以杨琪和牟若玉自然而然也有些看不惯自以为是的杜娟。
牟若玉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莫名兴奋,刘彩霞虽是她的闺蜜,但因她不是巫蛊门中的人,所以许多底细她也不清楚,而且刘彩霞不认识杜娟其人,这种新鲜事情同她谈论没什么意思的。牟若玉今天是陪刘彩霞来抓药的,于是陪她走了一段路后,便告辞而去。
吃过午饭之后,牟若玉便兴冲冲来到师父草鬼婆家中,草鬼婆言芙蓉正在床榻边独坐沉吟,见四弟子牟若玉到来,喜道:“噫,徒儿今天有空来看师父啊。”
牟若玉同师父寒喧几句,亲昵地坐在师父身畔,问道:“裘老师呢?”
草鬼婆道:“老头子在书房画他的画呢。”
牟若玉同师父说了几句闲话,便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师父讲起适才遇见杜娟从前的小白脸男人的事情。
草鬼婆惊道:“你是说那个辰州的小子么?!”
牟若玉反问师父道:“那天听师父和杜娟的对话,师父你好象认得那小子哇?”
草鬼婆低目寻思了小会,左右无事,于是对她讲了当日在月亮潭边发生的故事。牟若玉一时听得呆了。
待师父讲述完后,牟若玉出了一会神,才叹息道:“说来巫罗杜娟和那小子就是在月亮潭边认识的啊,这么说来,他不是什么小白脸男人了,只是一个辰州来的乡下小子罢了,可他怎么看上去不象乡下人呢?他衣服和谈吐都跟城里人差不多嘛。”
草鬼婆狡黠地一笑,说道:“如果不是小白脸,杜娟又怎么会同他勾撘成奸的呢?本来那个辰州的小子见到杜娟惨败后还在喝倒彩呢,杜娟因金蚕蛊受创,一时没处出气,当时便想掌毙了那小子呢!后来一定是杜娟用了什么勾魂摄魄之邪术引诱了臭小子的,不然没道理这对年纪象姐弟一样的男女搞在一块嘛……”
牟苦玉见师父没凭没据诋毁杜娟,心中不以为然,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草鬼婆见弟子不信自已的话,心中微恼,便忍不住说出一件更加令人惊讶的事情:“你有所不知,杜娟那次之所以愿意助拳,其实并非好心,原来她和我从前的十师弟朱春暗中是一对奸夫yin妇!二人偷情的事我也是事后才听巫谢赖莹说的!而赖莹又是听我四师兄伍全忠说的,伍全忠和朱春昔年在我先父门下学习言家拳时便有过命的交情,他的话还能有假?他们俩是无话不谈的师兄弟啊!”
牟若玉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
草鬼婆言芙蓉心中又是忌妒又是生气,想起昔年这朱春在父亲门下便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门中几个女弟子都暗暗喜欢同小师弟朱春戏谑,朱春也爱吃几个师姐妹们的豆腐,言芙蓉有几次撞见朱春伸手去捏几个清俊的师姐妹的脸蛋呢!言芙蓉虽然因相貌生得丑陋,但也对言语讨人欢喜的小师弟暗中喜欢……
草鬼婆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又道:“伍全忠悄悄将杜娟和朱春有一腿的事情讲给他的小姨妹巫谢赖莹了,巫谢赖莹又将这事讲给我知道了,巫谢还笑话说这叫做寡妇的裤子——经不起男人扯!”草鬼婆皮笑肉不笑的自已干笑几声。
草鬼婆言芙蓉哼了一声,冷笑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伍全忠听朱春曾经多次向他吹嘘说他玩弄了杜娟,还说这杜娟原来在床上浪得很呢!就跟妓楼的臭女人一个德性!哼,你们还看不出来吧——杜娟其实是个不要脸的妇人!我呸!”说完瞟了一眼怔怔发呆的牟若玉,朝地上唾了一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