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而来的功劳就像千斤坠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偏偏她又无法顺利将自己摘出来,因为她确实有借着死士军队四处敛财,不管是谁下的绊子,总归这次必须得选择了。
引起事件的五万石粮草正以火箭之速向着北崇城靠近,白天他们睡林子,晚上抹黑赶路,一群人虽然疲累,双目却金光熠熠。疱三妹最为开心,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重操旧业,光明正大的去干一票,那滋味回味着都觉余味无穷,之前的那些都属毛毛雨啊,可重又想到大当家的情况,一对眉头皱了起来。
“马芳,连你也无法查到里面的情况吗?”一身玄衣的于青青上挑着眉头。
对坐的女人一身粗布军装,身粗脸圆。“你也看到了,自被安排过来就一直没有正正经经的接触过里面的人。那二皇女不知打得什么注意,所有汤药大夫都是经她亲自带进去的,里里外外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于青青眼皮直跳,沉思着揉了揉眉心。“其他将军、大人呢?”
女人的脸色有些沉重。“目前除了魏大将能说得上几句话,段丞相一党从不表态,这只老狐狸不知在琢磨什么。”
“听说你们营中有个路大将提拔的谋士,此人如何?”转着手指上的戒指,目光冷幽。
马芳喝茶的动作明显的停了一下,继而一仰头与她对视。“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如今被派了出来入了护卫禁军,瞧着她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禁军?”离内院倒是挺近,只是不知这个人可靠不可靠。
这回的问题可把于青青憋坏了,即不能明着打探,又不能暗着去查看,手里的一帮人如今也处在监视之中。柳宁可算给她压了好大一副重担,怎么办,人就在那里她却没有办法进去。五皇女做事真谨慎。得了她的归降不说,还密谋着革去她的军权。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当她是捏的不成。
“晚上让手下人警醒点儿!”于青青留下这句话就从后门走了,不管里头如何,今天是阎王庙也得给闯了。
马芳听出点儿味来。狠狠的咽了一口茶,心中惆怅,这黎凤国没了路大将还真成一盘沙了,如今的路家军该何去何从,她觉得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夜深露重,秋风萧瑟,几声更鼓不时在城中响起。不知哪家的猫儿,一个纵身扑向了偷食的老鼠。
“妻主,我必须要走吗?”抓着冰冷的手,男人站在风口上发丝随风飘散。
女人看着怀中的孩子迟迟没有开口。将包裹的外套曳了曳,仰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去吧,啊燕会照顾好你们!”将孩子递给男人,女子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真想亲耳听听女儿唤我娘亲。”似是想到什么,嘴唇一弯露出浅浅一笑。
“妻主!”男子的眼中幻化出浓浓的不舍。“我们等你归来!”
望着他的眼睛,于青青久久的出神,她无法给予他们肯定的答案,她只能保证尽最大的努力活下来。手指抚弄一下他的发丝,将父女两人送到地道入口。“时辰不早了,快些走吧!”抖了抖身上的冷气,看着逐渐合拢的地板松下双肩。
“准备好了吗?”目光一利。夹着眉头问身后的人。
“回禀大人,都妥当了,只等大人发令!”
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打了个只有内里人才懂的手势,一时无风自动,几条黑影刷刷从墙院里奔了出去。向着未知夜,一会儿便隐没无形。
此时的重华楼里里外外重重把守,灯火辉煌有别于其他庭院,一位瘦脸高个女人独立风中,手上捏着一柄玉笛。
“殿下。夜深了!”背上一暖,一身华服的男子为她披上外袍。
“嗯!”二皇女收回视线,转脚走开,男人的眼神黯淡几分默默跟在身后。“母皇开口了?”
男子在后头摇头,可想到她看不见,连忙道:“母皇仍不肯下遗旨,再这般下去只怕……”
顿住脚,握住玉笛的手紧了紧。
“她若不愿,想办法逼她拿出玉玺!”眼神一冷,这一切都是被逼的。母皇,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闭了闭眼,将眼泪忍住收了回去。
昏暗的烛光里,金黄色蚊帐随风飘摇,时而一两声咳嗽自里头传出。
“又是哪个该死的蠢货开了窗子!”老太监捏了浮尘一摇一扭的往大窗户前走,忽然眼前一条黑线闪过,整个人晕倒在了地上。
“福源——”床上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又断断续续的咳嗽起来,呼吸越发的急促。
床前黑影一晃,直接出现在帐内,瞧着里头的情形,嘶哑着声音叫唤:“陛下!”
老态龙钟的女人费力睁开眼,对着黑衣人发问:“你是于家的?”
轻点头,见女皇挪动身子,连忙将她扶起来,一面细心的垫上软枕。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般闯了进来!”女皇一阵叹息,想她当年荣耀一时,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却没想到会栽在自己的女儿手中,心中又是恶寒又是后悔。只恨当年执念太深,做错了太多事情。“我的时日无多了,你且将案上的笔墨拿来,本皇要留遗诏。可惜我的燕儿?”想起最为得意的女儿,女皇一脸痛心。
黑衣人端上矮桌放在床上,听闻女皇的哀叹,手中一动。
“陛下,三殿下没死,佘父妃也还活着。”
女皇捏住她的手掌,目中光芒大盛。“果真?”得了黑衣人肯定点头,女皇面上一片大喜之色,犹如夕阳余韵,耀出半边天光。
“三殿下命卑职救圣上出去!”
女皇笑着摇了摇头。“罢了,我斗了一辈子,累了。你将圣旨带出去,命我儿好生守护黎凤大好江山,朕心中便再无遗憾了。”女皇的手指每动一下都很吃力,好几次将布锦染上墨迹,末了将自己的凤佩拿出来。“带着它交给燕儿,朕的天下就交托她了。你快走吧!”
“陛下!”眼中带上泪花,黑衣人揣上物件,郑重的向女皇磕下三个响头,在女皇仁慈的目光中向着窗外跃去。
接应的黑衣人一齐向外处溜走,不知是谁踩响了院中枯木,发出清脆一响。
“谁!”一队士兵冲了过来,恰好瞧见飞跃出墙的暗影,眸中闪现厉色,高声呼喝:“有刺客!保护殿下!”四面八方的士兵围拢来,如收网之势扑向空中的几条飞影。
床上的女皇,推掉矮桌,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就让她再为女儿做最后一件事吧!眸中含笑,仿佛看见她的燕儿正踩着金丝靴身披彩霞步步登顶……
这一夜太多不平,整个锦州都处在灯火吵嚷中。一声悲切痛哭自重华楼传出,“圣上驾崩了——”随着这一声,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望着重华楼的方向,月兑冠弃甲放下兵器对空叩拜,属于她们最为骄傲最为英名写下无数传奇的女皇就此陨殁了,而他们的国他们的土地还处在战火纷扰中,黎凤最终花落谁家?他们的命运又将走向何处?
“追,不要让他们跑了!”巷子里的打斗远远抛在身后,黑衣人死死的护着最前方的领头人,一路拼杀。数不清的箭雨挡去一波又一波。
“快走!”撞开领头人,一道黑影跌进了巷子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下,撒下几滴热汗,继续开路。
饶是剑舞成光圈,依旧没躲过敌人的袭击,背上遭遇一箭穿透,于青青转头望着那袭击的方向,蓦地睁大双眼。
“大人!”挥断箭尾,一左一右夹着她继续往前跳跃,追杀堵击就像没有终点,他们死死护着左右逃窜。
“爷,你怎的又夜里挑灯看书?”甘霖小声的抱怨,拿了一件衣服盖到披着一身湿露气的郑伊身上。“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埋在思绪中的人眼睛也未抬一下,沉声道:“我自有分寸,你去灶里添把火!”自己抓着碟子的馅儿饼咬了两口,继续翻动书页。
“咚——”
一声闷响,埋在书中的人抬了下眉头,暗自摇头叹息,这个甘霖又耍性子了。再一听,脚步声极为沉重,不该是甘霖所有的,眸色一深将头抬了起来,顺着光瞧见了夜幕中的黑影,而甘霖趴睡在地上。
桌上的碟子打翻在地,两人互相对视,空气都似乎凝滞了。
外头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响起,四面八方的屋子都各自燃起了光亮。冷气漫上他的脖颈,一柄长剑横在前方。
“不许出声!”对方的手染着血迹滴嗒到他手背上,带起一阵腥臭味。
点点头,迎着黑衣人的目光,将眼中的讯息传递给她。莫名的安定使黑衣人扭动了嘴角,手上的剑稍微退后一寸。
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已经响起拍门声,黑影一窜,一会儿就没了身影。
郑伊将甘霖费力的挪到床上,自己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朝着院门走。
“检查,通缉刺客!”来人白脸细长眼睛,直接举了下手中的令牌,手上一挥,没给郑伊反应的时间,一群人已经冲了进去。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