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少驹微微点头轻笑道:
“那日王天师擒你在荷塘内,满府上下谁人不知?我曾私下偷偷瞧你,当时有些惊吓……故而不敢靠近。后闻父亲说要将你进献给皇上,我更为你担心……你虽为鲤鱼精,但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母亲教导我需常存善心,世间万物皆会与你亲和。为此,我还曾私下请王天师放了你,却被拒绝……次日听说你逃走了,我才得以安心……”
“公子果然是个良善之人。”金夙缘赞赏地笑道。
“之前我只以为满家人个个面善心恶,未曾想还有如二少爷这般心善之人,倒是令小妺深感意外。”尤小妺微笑着说。
“仙子、姑娘谬赞在下了……对了,时辰不早了,仙子既有法力,定能够顺利救小妺姑娘月兑离困境!你还是快带她离开吧!”满少驹恐时长被人发觉,急忙催促道。
“放心,他一时来不了!满院的人已被我施法迷昏,一个时辰后才能醒来呢!我们的时间很多。满公子,你虽为满家之子,却出淤泥而不染,是难得之才。若日后不变,你会得到好报!”
“多谢仙子谬赞,少驹自当永记在心。只是少驹有一事相求,望仙子相助。”满少驹打恭求拜道。
“公子是说你大哥的五妾董旭旭么?你喜欢她,却顾于叔嫂关系久久不敢跨出这一步对吗?“
“仙子……”满少驹见仙子句句中怀,脸上一片羞红。
“你不必害怕,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方才我去探望她了,可她不要我相助。她说自己的心已死,不想再受人间这无谓的折磨,她决定随缘而化……再者命已注定你二人无果。她的尘缘已了,她的名字已入死册……恕我无能为力……若你真爱她,就该顺从她的意愿,让她安心月兑离苦海。”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满少驹似乎不相信仙子的话。
“我为何要骗你?不过,二少爷请放心,只因她这世一心向善,从无贪念和害人之心,所以下世她会投身到一家富贵温柔之乡,会嫁一个疼她懂她的丈夫,你该放心了。”
满少驹听了这些话不免有些伤感,又想到下世她能过得很好,他也该为之感到欣慰。
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了她能幸福,他愿意放手……只要在她剩余不多的日子里给她温暖照顾,便无憾了:
“请问仙子,她还能活多久?”
“三个月……”
满少驹听罢心下一沉,虽心痛却还是微微点头笑道:
“我会用这仅有的三个月照顾好她,让她安心离开……我会祝福她……”
“满少爷,有道是善有善报。董旭旭今世虽苦,来世却得善果,你该宽心才是!只要公子一心向善,不久后,你也会得到善报的!”
“多谢仙子。时候不早了,仙子快带小妺姑娘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我不能走!”尤小妺倔强地说,“我不能害了童哥哥,不能害了你们!”
“小妺——你这样做可知他有多难过?”金夙缘劝道。
“哥哥他……哥哥他可好?”尤小妺的眼眶里又溢满了泪花——说实话她真想和金鲤鱼离开,想和她的童哥哥白头偕老,但是,她不能!
“妹妹,他受了很重的伤!虽被我治好了,但是他心中的伤,我永远也治不好……他需要你,需要你去治疗,你是最合适的大夫!”
尤小妺闻言愣在原地,泪如雨下……
“小妺,司公子有话托我转达,他说他会带着你,带着你爹娘、你婆婆永远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快乐生活。我知道有一处佳境可供你们平安居住,无人能够打扰你们!走!现在就走!”金夙缘说着便上来拉尤小妺。
“仙子能带走我们一家人,却带不走弯月村……”尤小妺使劲儿摇着头向后连退数步,满眼含泪言道,“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幸福而不顾大家的幸福,小妺怎可如此自私?”
“弯月村有我,你大可放心!”
“不!姐姐,你修行九百多年实属不易,小妺怎能为一己之私而让仙子前功尽弃?小妺不过是一介凡夫,忍一忍一切便过去了……姐姐你却不同!你最大的期望不就是化龙成仙吗?若因小妺而影响姐姐修行,小妺会愧疚一辈子的!姐姐心善,一定不忍心让小妺在愧疚中过一辈子吧?”尤小妺泪流不止地劝她道。
“小妺妹妹……可我不能弃你于不顾!更不能让司公子伤心……我答应了司公子,一定要平安将你带回!若我没能带你回去,司公子岂不伤心?我不忍……不忍看你们分开,不忍他为你伤心……不能……”金夙缘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尤小妺愣住了,她似明白了什么,上前握住金夙缘的手舒心一笑:
“小妺今生无力再照顾童哥哥了,但小妺相信仙子会照顾好童哥哥……哥哥不会为我伤心太久,绝对不会……”
金夙缘听她此言震惊不已——没想到尤小妺如此聪慧,几句话就听出了自己的心思!她心下忽感一阵慌乱:
“小妹,我……”
“仙子姐姐,童哥哥人好,姐姐更是难得的贤淑佳人。姐姐既能预知旭旭的后世,又能预知二少爷的未来,小妺与姐姐还有童哥哥的未来,姐姐怕是已经预知到了吧?”
金夙缘愕然——尤小妺的话句句中怀,似乎她也是仙人能洞察人心里的一切!
她不禁动情地哭了,双手紧紧握着尤小妺的手激动地说:
“小妺……可是……”
“姐姐,小妺相信你,有姐姐的照顾,哥哥会好起来的!我现在给哥哥写封信,麻烦姐姐帮带回去好吗?”小妺说罢便转身去取纸笔。
少时,一封满含血泪的书信写毕。她将信塞到金夙缘手里强作笑容道:
“姐姐,日后……童哥哥就交给你了……”
金夙缘知道尤小妺是个重情意的女子,也知劝不动她,只好收了信点头答应。正要走,又有些不安心,回头问道:
“见见他好吗?”
“事已至此,不见也罢!以免伤他的心,不见会好些……再说我已为他人之妾,不方便,算了……”
“我可以帮你!保证无人察觉!”
尤小妺犹豫了一会儿,依旧摇摇头:
“再说吧……”
金夙缘见她态度坚决难以劝动,只得将书信收了说:“如此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该反击时莫要忍。”说罢又对满少驹说,“千万别告诉人我来过。记住我方才的话,你会受益的。”
“是仙子,请仙子放心。少驹恭送仙子。”满少驹说着打了一躬。
金夙缘冲满少驹微微点头,又对尤小妺说:“满少麟若敢欺负你,姐姐绝不饶他!“
说到此,金夙缘忽想起一件事,便从手中变出一对扇形玉佩,其中各镶嵌着一片母亲赠予的金鳞。她分别将玉佩送给尤小妺和满少驹,并叮咛道:
“这两片金鳞可保护你们不受侵害,千万要随身携带不可遗失!”
“姐姐放心,小妺定当小心佩戴。”
“少驹定当遵从仙子之言,妥善保管此佩。”
“如此我也可安心离开……”金夙缘放心地点点头,转身欲走。
“夙缘姐姐!”尤小妺心中一阵酸楚,急忙叫住即将离开的金夙缘,“姐姐日后若有空……可以变身来陪小妺聊天儿吗?”
“可以,我会时常来看你的。记得照顾好自己,为了你的童哥哥要快乐地活着!”金夙缘说罢掩泪而去。
尤小妺望着金夙缘消失的身影,不觉将嵌有金鳞的玉佩紧紧地攥在手中,眼泪随之簌簌而下……
“你为何不走?”满少驹满月复不解地问。
“我方才已说得很清楚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害了无辜之人……或许……这便是我的命吧?我与童哥哥的缘分就这么短……短得……如早晨的露珠,太阳一出来便消失了……我与哥哥,便就是世人所谓的‘露水夫妻’吧?”尤小妺颓然坐在桌旁,望着桌上的红烛泪流不止。
“尤姑娘……”满少驹瞧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心里为之一酸。又想说些什么宽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劝,只愣愣地站在她面前。
尤小妺见满少驹还傻站在这里,忙拭泪换笑起身施礼道:
“我原以为满府人人心恶,没曾想却能够遇到如二少爷这般心善之人……尤小妺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望二少爷见谅。”
“姑娘此话言重了,我父亲和我大哥皆是好狠之人,姑娘起初对我有所忌讳也是在情理之中,何来冒犯之说?不过请姑娘宽心,满府还是好人比较多的,姑娘日后便知晓了。只是……我大哥脾气粗暴,日后你尽量顺着些,也不必和他针锋相对,能躲则躲,如此便不会受他欺负。”
尤小妺听罢他这些赤忱之言,心头一暖,微微点头笑道:
“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一会儿若被你大哥撞见就糟了。”
“好好,日后姑娘憋闷了,自可来找少驹和旭旭闲坐,也算在这府中有个解闷的朋友吧!”
尤小妺闻言暖心一笑,微微地点点头。
满少驹舒心一笑,作揖退出新房,并小心将门关好后快速离开了。
此刻的尤小妺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子像被掏空了一般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她六神无主地坐在新床上,双眼呆呆地望着眼前那扇门,是惶恐?还是无奈?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等待着那个恶人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