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少驹听有人问话,扭头一瞧竟是二娘子和尤小妺,急忙起身向二位娘子问安并回道:
“昨儿听说五嫂病了,今早小弟特来探望……”
“那如何喜梦没讲实话?”
“喜梦?”满少驹闻言一愣,正迟疑间,就见尤小妺冲他使眼色,心下顿然明白,因故作惊讶状问道,“喜梦也来了?这丫头是何时来的?我竟不知道……也难怪,她素日与怜心交好,如今五嫂病了,她可不就来帮忙了吗?”
妙菡似心存疑虑,仍狐疑地望着他。
董旭旭恐她察觉什么,急忙强撑着欠欠身打断道:
“二位也是稀客,快里面坐啊——怜心,快奉茶……”
尤小妺闻言也忙对妙菡言道:
“好姐姐,我们也别站着了,快这边坐吧!”
其实妙菡一早便知二少爷来往怡心轩较频繁,尤其是这几日。起初她还不信,如今果真见了,心内也有些信了。她虽为大少爷的二妾,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姑且装糊涂不去深究了。
她同尤小妺刚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就招呼满少驹道:
“二弟也莫站着了,快些坐吧!想来大少爷日里总不在府中,也只有我们可互相照应了……”
“倒是旭旭这身子不争气,给大伙儿添麻烦了……如今旭旭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还望二姐莫怪旭旭不能见礼……”董旭旭懒懒地说着,满脸愧疚躬身道歉道。
“罢了罢了——礼数是小,倒是你的身子要紧——快些靠着,我们就这样说说话儿就好——”妙菡担心她闪下床来,忙上前扶住她劝道。
“听喜梦说五姐姐吃得不好?可是饭菜不可口?”尤小妺见她脸色异常不好,问道。
“倒不是饭菜不可口,是我实在没胃口……”
“我刚好剥了香蕉,五嫂吃些开开胃吧?”满少驹将剥好的香蕉递上前去劝道。
董旭旭别过脸去无力地摇摇头。
“不吃东西病怎能见好?听二弟的话,吃些吧?”妙菡从满少驹手中接过香蕉递给董旭旭劝道,“好歹吃些,也莫让我们担心啊——”
董旭旭见二娘亲自递香蕉上来,也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接过来勉强地吃了一口。
妙菡见她终于肯吃了,也放心了不少,舒心笑道:
“这才对嘛——你身子尚且这样虚,不吃东西早晚是要垮的呀!身子是自己的,切莫亏待了自己啊!”
“二姐对旭旭的劝告,旭旭记下了……”
“听说姐姐女红做得极好,小妺还等着姐姐快些好起来教小妺做女红呢!所以姐姐一定要听大夫的话按时吃药。若想吃什么了,只管叫下人去买来,莫委屈了自己才好——”
董旭旭闻言微笑着点头应诺。
如此聊到巳时,妙菡与尤小妺方起身告辞。
满少驹因担心旭旭的身体,叫怜心侍奉她好生休息,自己与喜梦也离开了。
哪知刚出怡心轩外门,就见妙菡和尤小妺在门外站着,因上前问道:
“二位嫂嫂还未回去?可是在等少驹?”
“二嫂有几句话想嘱咐你,不知二弟可愿聆听一二?”妙菡首先开口道。
满少驹一愣,继而作揖笑道:
“小弟自当洗耳恭听,嫂嫂请讲……”
“你虽为大少爷的亲弟弟,但你们毕竟是同父异母,这在兄弟情义上便比嫡亲兄弟减少些。你大哥虽白日里不在府里居多,你也要万事小心些,切莫依着自己的性子来……无论旭旭如何病重,说到底她终究是你大哥的小妾,你如此频繁出入怡心轩,日久只怕生出事来啊——”
满少驹听罢妙菡的一席劝导,心不由一紧,虽有些担心大哥知晓后对自己不利,但他也不忍看旭旭如此冷清而去,因壮着胆子回道:
“二嫂所言极是。然五嫂久病在床无人问津,大哥身为五嫂之夫更是充耳不闻,熟视无睹……岂不叫五嫂寒心?五嫂好歹也是本城中董员外家的千金,如今病了竟无一人愿意侍奉,只留怜心一人守护,叫人如何安心?且不论她是我嫂嫂,即便是路人,少驹也当尽心陪侍,以慰藉一孤苦之人的心!”
“你说得这些话若叫旁人听了或许会信,我却比谁都清楚!董旭旭与你同龄,你自然是将她视为知己——但是在伦理上,她是你嫂嫂,你便不能以常人的思维考虑!如你这般长此下去,不但对旭旭不利,更加对你无益!二弟,你好生想想吧!”妙菡语重心长地劝罢,转身同尤小妺离去了。
满少驹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愣了半响,心内更是五味杂陈——可惜这是满府,可惜旭旭终究是大哥的妾,我如此做,终究是不被人认同的……罢了!仙子说旭旭只剩三个月的寿命,如今三个月已经过半,无论怎样,我一定要陪她左右!哪怕日后大哥真知晓了,或打或骂,任凭他处置!我却不想后悔!满少驹思罢,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自那日金夙缘看到司臻童在岸上呼喊自己的情形,她的内心便久久难以平静。
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月,而湖面上再未传来司臻童的呼唤自己的声音。哪怕她故意倚在洞口侧耳细听,也听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这都快两个月了,公主还是放不下?”兰翠游到洞口,望着倚在洞口向外张望的十公主,关切地问道。
金夙缘闻言微微摇摇头,叹道:
“是啊——两个月了……每次我想出湖见他,又恐他不原谅自己……兰翠,我真的很想念司公子……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心情可好些?”
兰翠摇摇头,劝道:
“公主,他本就没把公主放在心上,你却如此牵挂与他,让自己如此伤心……兰翠瞧着都心疼。”
金夙缘闻言轻轻一笑,问道:
“现在几时了?”
“子时了吧?”
“子时?那就是说,司公子已经睡了?他不会来湖上找我了对吗?”
“可以这样说。”
金夙缘闻言心下莫名一沉,对兰翠言道:
“今日是十六,月亮该是圆的吧?好久未去赏月了……兰翠,你先去睡吧,我想上岸望望月亮……”
“都这个时候了,太晚了吧?公主不困吗?”
“不困……我也只能这个时候出去,如此才可以碰不到他……”金夙缘苦笑一下,摆尾游出了水洞。
兰翠见十公主心结难消,或许出去散散心会好些吧?它也不再劝她,转身返回水洞休息了。
平静的弯月湖上,清风送爽。
金夙缘慢慢游出湖面,择了一条临岸的小船跳上去,坐在船沿上抬头望月。
月亮犹如一张巨大的银盘,饱满的圆,没有一丝缺憾。
金夙缘不禁触景生情,心里默默叹道:
“月儿月儿,你总有圆的时候,而夙缘的心……总不如月儿你这般圆满……司公子……司公子……何时,你能够原谅夙缘?司公子?”
“仙子?”
金夙缘正值发愣间,忽听背后有人叫她,回头一看竟是司臻童!心下一惊:“他怎么回来?”同时慌忙起身一跃“扑通”一声飞跳进湖里。
然金夙缘刚跳入湖中,就听岸上传来一阵急切的喊声:
“仙子莫走——臻童知道那日错了,不该冲仙子发火!望请仙子原谅,千万回来,回来——”
金夙缘听他这一句话,心头一喜——他原谅了我?她如此想罢,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转身翻出湖面,慢慢向岸边游来。她望着司臻童,抬臂爬到船头小心地问:
“公子当真不生夙缘的气了?”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司臻童见她终于露面,虽打心里高兴,但还是有些羞惭,“这几日我一直在湖上唤你,你却始终不肯露面……仙子可是还恨着臻童?不肯原谅我?仙子——那日原是我的错,我不该冲你发脾气……你可否原谅我?”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不怪你……是夙缘有负公子所托,你冲我发火也在情理之中。只要公子不挂心就好……”金夙缘温婉一笑,挺身复坐上船,依旧抬头仰望斜挂半空的明月,眼角隐隐有泪光。
司臻童挨着金夙缘坐在船沿上,时而随她抬头望望月亮,时而又看看她。二人沉默良久,他终于忍不住说道:
“那日我冲你发火,只以为你当真会走……娘为此还责骂了我……小妺妹妹的离开的确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这官府黑暗,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公子痛失爱侣,情绪一时激动也是有的,夙缘不怪公子……”金夙缘微微笑着,却不看司臻童,依旧抬头望着月亮。
“哎——怪我糊涂,只顾及了小妺妹妹,却忘了你的感受。你虽为仙子,毕竟能力有限……我记得你为我和弯月村所做的事,你如此深明大义,我竟责怪于你,是我的不对……”
“公子待小妺情深意重,她的离去对你来说好比天塌下来一般……你们如此绝配,却因为……官府险恶,我却不能除恶,心里愧疚啊——可惜天庭有规定,仙妖绝对不能插手人间之事……如若不然,我真想好好教训一番那个恶官,替百姓出一口恶气!”
“明白。你已为我做了许多,我已是万分感激了。若哪日朝廷能派一位清官来清宁镇微服出巡,咱们的苦日子就到头了,那满泽徽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司臻童痛恨地捶着船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