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忠倒是没想到陈俊居然如爽快就承认了,与其说是承认,不如说是主动坦白更加贴切。
陈俊道:“铁队,我能单独跟你说会儿吗?”
“不用。”铁忠拍了拍雷泽的肩膀,“他也知道这件事情。”
这回轮到陈俊意外了,他也看向雷泽,雷泽只点了点头,却马上意识到什么,对他问道:“大俊,你知道我会死?”
这话现在说起来有点怪异,雷泽十分不自然。
陈俊微微一哂,不可置否道:“我那天在你队长床上睡觉的时候看到了他的日记,知道了这回事。”
雷泽吃了一惊:“那你当时挡在我面前……”
“看你当时的状态就知道你会出事。”陈俊叹了口气,“不过还好,现在只是我没了只手掌,总比让你的小命送了要强。”
雷泽无言以后,感激地看着他,最终只得说:“谢谢你。”
“谢我就把欠我的那两千块还了,你说你欠了多久了。”陈俊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还好这回把你救回来,不然我那钱都不知道问谁讨去。”
雷泽心里开心与难过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混在一起,除了笑就再也做不出别的了。
电视里再次传来打斗声,成龙矫健的打斗动作和无处不在的笑料顿时将陈俊的目光又吸引了过去。
铁忠说:“你居然能为雷泽做到这个地步,我很钦佩你。”
陈俊看着电视头都不动一下:“得了吧,谁知道那颗雷威力那么大的,隔了好几步远都被炸成这样子,当时也是想都没想就拦在阿泽面前,要是让我知道会掉只手的话,我才不会帮他挡。”
雷泽傻笑两声,他每到这种时候就开始嘴笨,干脆什么也不说了。
铁忠当然知道,陈俊作为一个资深的特种兵,那颗雷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他挡在雷泽的身前下场如何,这些都不可能想不到的,他愿意为雷泽挡住这一切,只是嘴上不承认罢了。
再看雷泽,那满脸的内疚几乎将他的内心淹没,然而铁忠自己也没有办法,这种情况只能靠雷泽自己撑过去。
电视里画面又转,成龙和一个漂亮的印度女人在警察的追逐下跑进了一家工厂,一群人在滚动带上打得好不热闹。
铁忠对这些电影什么的不敢兴趣,他的日常生活中从来都没有什么娱乐性致的东西,最多跟去跟战友们打打牌。
此时陈俊却看得十分专心,他已经完全被剧情吸引住了,雷泽也坐在床边陪着他,铁忠也不好意思再打挠他,反正弄清了谁偷了日记,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我走了,阿泽你再陪陪陈俊。”铁忠退到门边。
两人都没料到铁忠居然这就走了,雷泽挽留道:“队长再坐会儿吧,外面天都黑了,等下我陪你一起走。”
铁忠没好气地挥挥手:“算了吧,看你缠着陈俊的那个样子,我也懒得拆开你们了,好好说说话吧,陈俊留在基地里的日子不多了。”
这话一说完病床里的两人就都静了,铁忠心中唏嘘,开门,出病房。
铁忠今天是偷偷溜出医院的,要是晚上在护士查房之前还没赶回去的话,这事捅到基地里是要被记一次过,不过现在离查房还有两三个小时,所以铁忠并不着急。
天已经黑得像墨一样,铁忠走出医院就拦了辆车,说了自己住院的地址,司机大叔便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铁忠因为当时爆炸的地点在市中心,被救出来之后是直接送到市中心的某家医疗条件好的医院里抢救,所以住院也在那边。
晚上的天空没有云,暗沉的苍穹高挂着一轮皎洁的明月,他突然想到墨松,于是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半天没人接,铁忠只得挂了,墨松工作起来就是这样,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他怀疑墨松在工作前就已经把手机单独拿出来放去了一边。
铁忠把车窗摇下来一点,任凭凉爽的夜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有种惬意的感觉。
日记丢失的原因已经找到了,陈俊在看过自己的日记之后很快就弄清了这是一本记载了未来的日记本,他为了救回雷泽,也付出了一只手的代价,虽然这个代价相比一条人命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陈俊在之前也肯定有一段非常激烈的心理斗争。况且为人挡雷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如果当时陈俊离得爆炸点再近一点的话,就不是只没一条手这么简单了。
不过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先前日记不见的时候铁忠心里一直悬着块石头,总觉得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多心了。
医院很快就到了,铁忠付钱下车,秋夜有些冷,他搓了搓手臂加快脚步往医院里走,这个时间医院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下班了,除了急诊那边还亮着许多灯,其他地方都只亮了一小盏照明。
铁忠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他没放在心上,但那感觉越来越明显,不得以止住了脚步在原地喘了两下。
“咳……”铁忠终究忍不住咳了出来,他躬着身子,用手背挡在嘴前,再拿开时只见手背上鲜红一片。
铁忠:“……”
他茫然地将手在自己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继续朝医院里走,所幸咳了那一下便再没有不适的地方,他偷偷地模回自己的病房,月兑掉衣服在床上躺好,护士还没来检查病房,他抬头看了看一片安静的外面,又闭上眼枕好。
铁忠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十分迅速,那有力的声音几乎就响在耳边。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大脑越来越模糊,最后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之后铁忠便又看见墨松坐在病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你这是……”铁忠一开口说话就觉得自己嗓子涩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吐了口痰出来,墨松连忙用手里的毛巾接住,铁忠只看了一眼心跳都停了半拍,那毛巾上一片一片的血红,十分触目惊心。
铁忠又抬起手来,只见手臂上又被扎上了吊针,这二十多天来,天天都要扎针,打完左手打右手,手背都要被打肿了。
墨松劝阻道:“你别动了,小心等下又呕血。”
铁忠想起昨晚自己吐血的事情,也不敢再说什么,只乖乖地看着墨松,墨松便换了条毛巾来给自己擦脸。
墨松一边擦一边问:“昨天你做什么去了,有激烈运动吗?”
铁忠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事跟他说,不过要是说了的话,墨松又该数落自己了。
昨天自己和程叙坤回了基地,一天都没见着墨松,墨松应该去找卫薇告白了吧,也不知道告白成功了没有,铁忠正这么想着,墨松又沾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想什么呢?在问你话,你昨天晚上睡着之后胃里大出血,要不是来查床的护士发现了,你就别想再看到今天的太阳!”墨松又是生气又是疑惑,“我不是告诉你别乱跑,多在床上休息吗?”
铁忠听了之后心里对那名护士浮现出一丝感激,他也不想去骗墨松,于是道:“我跟你说,你别跟医院的人说,不然他们肯定要骂我了。”
墨松:“……”
“你是嫌自己活太长了吗?”墨松哭笑不得道,“医生们忙活了一晚上,我凌晨四点接到电话就跑过来,还好只是少量出血,不然神来了也救不了你。”
铁忠只好说:“我回了趟基地,可能路上走得急了就变成这样。”
墨松不解道:“你回基地干什么?”
“就是雷泽回来了,我想去看看他。”铁忠双手的大拇指互相搓着,窗处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令人感受到一陈暖意。
墨松的样子简直要把铁忠按在床上揍一顿了:“他又没有缺胳膊少腿,你让他来看你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跑回基地里去?!你真把自己当超人啊!”
看着墨松愤怒的模样,铁忠只打了个哈哈说:“这不是没事嘛,放心吧。”
“放你的头!”墨松冷笑,“医生说你本来就有内伤,激烈运动后把胃里的毛细血管弄破了,虽然出血量很小但是也很危险,从今天开始只能吃流食,而且禁止吃辣椒之类的刺激性食物。”
铁忠大惊失色:“什么?!”
墨松悠哉游哉道:“你的战友们给你买的水果啊什么的我就拿走了,反正你也不能吃,还有这碗牛肉粉。”说着把床头的碗放进塑料袋里装好,“你也不能吃了。”
“不要!”铁忠的声音简直可以用惨叫来形容,他按住墨松提塑料袋的手腕道,“你不让我吃辣椒,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从小在洞庭湖边长大的铁忠每顿饭都是无辣不欢,墨松当然也深谙这一点,此时见他痛不欲生的样子真是出口好一口恶气。
墨松嘴角范着残酷的笑容:“我亲爱的铁中校,你这几天还是乖乖喝女乃吧,听话。”说完就着塑料袋打开一次性的碗盖,当着铁忠的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铁忠顿时觉得,世界上再残酷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
“对了。”铁忠突然想到公交车纵火的事情,算了算这几天的时间,问道,“你还跟那个叫冯海亮的刑警有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