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其实很简单,口渴的时候有水喝,肚子饿了有人送饭菜来,衣食无忧,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这样就足够了!
看着大胡子,雪锦莫名感动,突然觉得眼前的莽大汉也挺可爱。他原本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大好人吧,要不怎么会主动送菜来呢?
“谢谢胡子叔了!”雪锦道了声谢,匆匆检查起了大胡子送来的竹篓,全当着大胡子的面,丝毫不避讳。
竹篓里装着许多青菜,还有一只兔子,活的,她没忍心宰杀,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了自家的箩筐里。
大胡子见了,嚷嚷了一句,“这兔子交给我来处理!”就准备把小兔子活剥了。雪锦急忙走上前去阻止了他,“胡子叔,不用了,这兔子我想先留着,等阿妈回来了再……吃!”
“这样啊,那行吧!我家里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多待了,等你阿妈回来了,记得告诉她,这些都是我送过来的!千万别忘了!”大胡子交代了几句,收起了空空的竹篓,离去了。
临行前还不忘频频回头给雪锦打手势,重复提醒着,“记住了,一定要跟你阿妈说清楚,那些都是我大胡子送来的!”
“好咧!”雪锦挥挥手和大胡子作别,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一直到大胡子走出了她的视线,她才转身投入到了做菜事业中。
菖蒲急急忙忙赶回来时,饭菜正好被端上桌,惊得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小箩筐,“小雪,这些饭菜是哪儿来的?”
话音飘落,小箩筐中的菜叶子也不禁抖了抖。
“阿妈,你回来了,嘻嘻,这些菜是大胡子送来的,米是歪头叔给的!”雪锦欣喜地应道,帮菖蒲盛了一碗米饭。
菖蒲并未接手,依旧僵硬地拿着小箩筐,沉默了良久,面色复杂。
云绣正吃得不亦乐乎,满嘴食物,红润的脸颊有节奏地鼓动着。
“吃什么吃,吃什么吃!”菖蒲恼急,狠狠一巴掌拍在了云绣的小手上。云绣吃痛地惊呼一声,小手月兑力,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阿妈……”委屈的声线随之传出,云绣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抬头战战兢兢地看了菖蒲几眼,又迅速将头埋了下去。
雪锦见了莫名其妙,又急又恼,小脸立马拉了下来,嗓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八度,“阿妈,你这是做什么呀?为什么不让云儿吃呢?”
“他们送来的东西能吃吗?你难道没听说过无功不受禄吗?”菖蒲愤愤地将箩筐撂在了桌上,重力反弹,筐里的青菜凌乱地散落了出来。
雪锦大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三个多月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妈动这么大的肝火,神经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阿妈,到底怎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唉,傻孩子,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这个世界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菖蒲长叹一口气,纠结地看着雪锦,似是哀怨,又像痛惜。
雪锦更是不解,皱紧了眉头,嗔道:“阿妈,您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儿吗?我很笨,听不懂所谓的弦外之音和留白的奥妙!”
“姐姐,这你都听不懂吗?你可真笨!云儿都懂了,大胡子和歪头送东西来,分明是在打阿妈的主意!”云绣冷不丁地插嘴道。
“什么?”雪锦一震,这才幡然醒悟,“我说他们怎么那么好心,敢情是在献殷勤啊!那大胡子不是有老婆吗?”
“何谓老婆?”云绣抓了空子,急忙追问道。
“就是妻子!”雪锦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讪讪地笑了笑,转而将视线凝聚到了菖蒲身上,焦急地询问道,“那……阿妈,这些饭菜我们该如何处置?难不成要倒掉?多浪费啊!可惜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想着缸里的大米还有那只兔子,雪锦还是有些不舍。大胡子他们爱献殷勤就让他们献呗,反正又不是抢来的!
“可惜?有多可惜?你这是在享受着阿爸的死带来的好处,你知道吗?”菖蒲气急攻心,恨铁不成钢地咆哮了起来。
雪锦噤若寒蝉,尴尬地将头垂了下去,盯着脚尖,不知所措。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值观的碰撞,她的想法在菖蒲的世界观中显然是无法容忍的!也罢,不吃就不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不至于饿死!
“好了好了,阿妈,我们不吃了,您就别生气了!”沉寂了片刻,雪锦想明白了,径直走上前去,拉起了菖蒲的手撒娇。
菖蒲本就无心责难,见雪锦如此乖巧,心下也坦然了,温婉地笑了起来,“嗨,干嘛不吃?多浪费啊!”
说完这话,她很自然地拿起了筷子,大快朵颐,将大嘴填了个满满当当,鼓动着双腮,吃得吧唧吧唧作响。
雪锦再次目瞪口呆,被菖蒲剽悍的吃相震惊得哑口无言。这阿妈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她是越来越模不透了。是所谓喜怒无常翻脸如翻书,也不过如此吧!
倒是云绣那丫头没来由地激动了起来,一摊手,打翻了桌上的一盘青菜,红着脸喝道:“你们这是对阿爸的亵渎,云儿讨厌你们,不要跟你们同流合污!”说完,她便一溜烟跑开了。
“你这死孩子做什么呢?啊?非要气死阿妈不可吗?”菖蒲气急败坏,就要去追。雪锦赶忙抱住了她的腰,讨好道,“阿妈,您就别生气了,伤身体,就让她去吧!我们吃饭,吃饭……”
菖蒲又跺了跺脚,回头看了雪锦一眼,如同被打了强制性镇定剂一般,瞬间安静了。一**坐回到了草垫上,拿起了筷子,重新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好似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失去了自主意识。
雪锦又是一惊,怔怔地将胳膊收了回来,再去看阿妈,见其目光呆滞,毫无神采,顿觉尴尬无比,也无心吃饭了,径直从里屋走了出去,来到了前院的大槐树旁边。
原本还以为穿到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可以一家人和睦共处,幸福快乐一辈子呢,现在看来这些似乎都是奢望了!
阿爸死了,阿妈举止反常,满口谎言,永远都不知道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妹妹又正处在叛逆期,还是捡来的仇人的孩子!这样的家庭背景,她到底该如何应对呢?
“路石林,你终究还是走了吗?不回来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种地方?”
雪锦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大槐树,坐在了路石林最常坐的位置上,代替路石林,成为了新一代的槐树精,倚在树干上,四十五度角忧伤的仰望着苍穹。
为什么你要不告而别,独留我一个人?难道在你的眼里我就什么都不是吗?什么都不是吗?泪滴滚落,凝聚了数不尽的委屈和心酸!
“寒江陪烟火,月伴星如昨,可你怎么独留我一个人过,若你想起我,不必抱愧当时承诺太重,聚散无常,怨谁错……”
一曲《相思垢》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唱得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得再也唱不下去了,雪锦才双手抱膝,将头埋下,缓缓地停止了歌唱。
我们一起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只有彼此,不是应该相依为命的吗?为什么你要狠心丢下我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真的有那么惹人厌恶吗?活该孤独终老吗?
夜已经很黑了,平乡也睡了,菖蒲呼唤了雪锦数次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得回房躺下了,整个世界瞬间恢复到了最原始的平静,只有满天繁星还在不知疲倦地眨着眼睛。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熟悉的口哨声似乎还在耳边,她开始后悔自己骂走路石林了。
如果当初在巫峰山,自己的态度好一点,也许他就不会走了!他只是痴情而已,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刻薄呢?为什么不能忍让呢?
“我果然很难相处吗?如果我说后悔了,如果我跟你道歉,你会回来吗?会回来吗?如果你回来,我什么都愿意迁就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好不好?好不好?路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