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在喧闹的集市上,跟着人头一起攒动跳跃,显出勃勃生机,然而就在那生气最浓的地带,一个脆弱的小女孩正伏倒在地奄奄一息,巴掌大的小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有的只是尘土满面,脏乱不堪。
长长的睫毛掩映之下,她的眼帘微微露出了一眯细缝,透过细缝,她看到了一张焦急万分的小脸,那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陌生女孩,柳叶弯眉紧拧成团,眼眸中饱含着急切与关怀。
她虚弱地闭上眼,嘴角却是扬起了一抹微不可见的浅笑,因为她知道自己得救了:母亲啊母亲,纵使你想要牺牲我,我也是命不该绝的,瞧,这不就有神仙姐姐来救我了吗?
“惠香,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不要怪我…”灰衣妇人低头喃喃自语,神色黯淡,始终都没敢鼓起勇气去看她那可怜的女儿一眼。
“喂,有没有医生在啊?救命呀!救命呀!”云绣忙不迭地帮雪锦呼喊了起来,跳跃的阳光在她的眉间起舞,将她脸上细密的汗珠映照得光彩熠熠,那时的她就像阳光一样干净而纯粹。
很快围观的热心群众便帮忙找来了一位年过半百的老疡医,他长着一张标准的老中医脸,一看就是那种经验老道,信得过的好大夫。
雪锦看到老疡医背着药箱走了过来,赶忙给他腾出了一块地儿,听着他的指挥,变身成为了一个递送工具的小药童。
过了约莫半个钟头,心灵手巧的老疡医便帮那可怜孩子处理好了伤口,迅速在竹简上写下了药方,嘱咐道:“早晚一副,药到病除!”
雪锦条件反射地接来一看,见上面全是她无法识别的复杂文字,顿觉大?澹?坏棉限蔚亟?窦虻莞?撕19铀?琛??乙赂救恕?p>灰衣妇人立马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止,“谢谢姑娘,谢谢医生,你们的大恩大德,贫妇没齿难忘!”
孩子乃是心头肉,她对惠香的关爱甚至都超过了自己,可惜这一幕惠香却没有看到,以至于成为了永久的遗憾。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雪锦慌忙走上前去,将那灰衣妇人搀了起来,急言道:“大婶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谢谢,谢谢……”灰衣妇人连连称谢,再去寻那老疡医,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了踪影,那老疡医就像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救人于危难之中却又不图回报。
恶霸毋良亦是不知何时灰溜溜地逃走了,毕竟人言可畏,他应该是不想因为这点儿小事丢了面子!
围观群众见热闹看完了,尽皆散了开去,只余下雪锦姐妹两还在帮着灰衣妇人拾掇散落了一地的蔬菜瓜果。路石林和歪头始终隐没在人群中,此番闹剧结束后,才露了脸,也帮忙捡起了瓜果。
人多力量大,很快众人便将一地狼藉收拾得妥妥当当了。
云绣也在和灰衣妇人聊天中,得知了整件闹剧的来龙去脉。
眼前这灰衣妇人李氏,夫家原为给申伯府提供蔬菜瓜果的农人,但是半个月前她丈夫突然得急病死了,申伯府管家认为**不吉利,便将他们一家给轰出了申伯府。
此后李氏只得辗转将蔬菜瓜果担到街上叫卖,以此谋生,谁知居然碰上了申城有名的恶霸毋良,非要向她收取入市费,她不肯给,毋良就将她的竹筐全都踢翻了,还以性命相逼。
幸好雪锦姐妹两及时出现,仗义相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唉,要是没有你们姐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谢谢你们,谢谢……”李氏感激涕零地再次称谢,一扫之前的坚毅神色,变成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妇人。
雪锦听了李氏的遭遇,再联想起自己曾经敲诈李氏的作为,顿觉羞愧难当,燥红了脸,“李婶,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助人为快乐之本,我们理当相助。此前在集市上,我还漫天要价,对不住了……”
“嗨,你可千万别这么说,长席是我帮夫人买的,我哪儿出得起那个价格啊!孩子,你编的长席值那个价!”李氏连忙应道。
雪锦这才释然了,心里也在窃喜:李氏果然是我的知音啊!
然而静立在她身旁的云绣却无法淡定了,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终于将内心的疑问憋出了口,“那位夫人究竟是谁家的夫人?”
“还能是谁?邙城第一夫人呗!”李氏的大儿子抢言道。
雪锦姐妹更是莫名其妙了,忍不住异口同声地惊呼道:“邙城第一夫人是谁?”
“就是邙城最出名的歌姬!”路石林怪笑着挑了挑眉。
雪锦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忙呵斥道:“没你事儿,别瞎扯!”
路石林白眼一翻,冲着李氏儿子点了点头,李氏儿子会意地应道:“夫人她确实是邙城有名的歌姬,但是她被称为第一夫人却是由于二公子的关系,全邙城都知道,她是二公子的女人!”
“还真是啊!”雪锦一声惊呼,云绣则是浑身一震,如遭雷劈,连站都站不稳了。雪锦慌忙伸手将她扶住了,接着问道:“二公子家里不是有位夫人吗?怎么还会另找?”
“他们那些贵族子弟三妻四妾很正常,况且红鸾夫人也没进门,不打紧!”李氏儿子如是应道,语气很随意,似乎是见惯了这些事端。
雪锦没有再多话,却又忍不住月复诽:自古才子爱艺伎果真不假!
但是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的脑海里忽的又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本和她毫无交集不该被想起的人,思及那人,她不禁又问了,“听说大公子尚未娶妻,这是何故?难道大公子他身患顽疾?或者……”
“呸呸呸,大吉大利,你这孩子可不能瞎说,被大公子听了去,要杀头的!”李氏急忙出言阻止道,“大公子之所以仍未娶妻是因为心有挂牵,无法接纳他人!”
“原来是个痴情种子!”雪锦惊叹一声,看向了路石林。
路石林眉眼一转,尴尬地将头撇向一边,避开了雪锦炙热的眼神。
谈话间,时候也不早了,歪头急忙出声提醒道:“天都要黑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办正事吧!要不然赶不及出城了!”
雪锦抬头看了看已然偏西的红日,慌了心神,匆匆告辞李氏一家,偕同众人一起,再度推起板车,朝着申伯府大踏步地走去了。
邙城的组织形态是标准的方块形,申伯府就处在中央偏北地带,四人行进了不多时,便走到了申伯府大门。
三扇红漆大门巍峨雄壮,上嵌鎏金铆钉,门上挂着湛蓝色的匾额,写了三个雪锦无法识别的大字,想来应该是“申伯府”。
府前左右两侧各立有一人多高的石兽,似是麒麟,又像是狮子。另有八个手持兵器的护卫守在大门两旁,个个面无表情,动也不动,仿佛也只是石像,早已和大门融为了一体。
歪头憨笑着走上前去,拱手行了个礼,称道:“诸位官爷有礼了,小民应毋良大爷之约前来送长席,还望官爷们行个方便。”
“去去去,申伯府大门岂是尔等贱民能够窥视的,送长席是吧,往那边,走侧门!”距离最近的一名护卫不耐烦地喝道。
歪头连连称是,退回到了雪锦三人跟前,指了指斜前方示意,路石林便拉着板车驶去了,云绣亦是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后。
唯有雪锦不满地撇了撇嘴,心下暗道:申伯府的大门很了不起吗?哼,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求着邀我进去!到时候,我还不一定会去呢!
走了约莫五十来步,便见有一侧门大开,门前守着两个带刀护卫,歪头照例说明来意后,竟又被呵斥了一顿,“此处为二公子的领地,闲杂人等靠边站!”
他们竟是连路都不指了,完全不买大公子的帐,让雪锦又是一阵惊叹:二公子的人好生嚣张,居然连大公子都不放在眼里!难道在申国二公子的地位比大公子还要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