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滢菀密燃灯寺受辱时,端王邹震也沒有闲着。何止是这段时间,从那次王兄鹿苑召见看到魏良辅的一瞬间,这个一贯谨小慎微的小王爷就常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甚至多次从噩梦中惊醒!
端王邹震从來就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一个富家翁老死在自己的封地上,但近一年來围绕端王府发生的一系列蹊跷的事情,使得他越來越不安起來。冥冥中总感觉有一股诡谲的势力在暗中游动。但奇怪的是自己却并不想去揭穿它,因为他发现这暗流涌动并非针对自己,至于针对是谁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是总管陆谦的死而复生,并且摇身一变成了王兄的总管太监。接着又是独臂女人和爱妻的频频幽会,而围绕在那个神秘女人身边的一干人等也是个个神秘莫测。再加上最近锦城方面传來的王兄即将再次出征的消息,邹震终于坐不住了。
“福顺!本王让你办得事情怎么样了?”邹震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已是九月,天也渐渐转凉,但邹震却仍是燥热不安。
“回王爷!通过多方打探,小的已经弄清楚了,,”杨管家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陆管家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是有人暗中使了‘调包计’!至于是哪个敢狗胆包天这么干,目前还不得而知,,”
“这点事情都干不成,我要你何用?”邹震正想大声训斥,但一寻思既然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那肯定不是一般人了!既然不是一般人,那自然就不会让人轻易抖落出來。
“好了!先起來吧,,”邹震的语气渐渐缓和下來:“陆谦那件事先别管了!你这就潜入锦城,一旦宫内有任何异常,就快马來报!只要能让本王及时掌握宫里的情况,你就是大功一件。”
“福顺知道了!王爷的意思是?”杨管家一脸谄媚地问。
“嗯?”邹震脸色一寒,鼻孔中迸出一阵阴冷。
杨福顺何等乖巧,忙点头哈腰道:“福顺这就去!福顺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站住,,”邹震猛地一声断喝:“福顺!你跟我也有好几年了吧!”看着噤若寒蝉的管家,一贯随和的端王却阴恻恻地吩咐道:“这件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敢透露出一点儿风声,,哼哼!”
“王爷放心!福顺绝不敢吐出半个字來,,”
“嗯!”邹震又是一声轻哼,扭过身不再说话。看着年轻的端王不再搭理自己,杨福顺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皇上邹亢的日夜耕耘并沒有白费,,冬去春來,随着清宁宫传出的第一声啼哭,一个婴孩儿呱呱坠地。
他是邹亢的第一个儿子。除了中年得子应有的欣喜之外,邹亢听到啼哭声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个男孩儿,朕终于可以再次横刀立马、纵横沙场了。
“禀皇上!皇后娘娘生了,,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清宁宫总管王大年一阵风跑过來,嘴中忙不迭地说着,生怕报错了一个字。
“好!”邹亢一阵开怀大笑:“好好好,,朕终于有儿子了!”说完便大跨步冲进了皇后寝宫。
此刻的吴云珠双目紧闭、少气无力地躺在雕花大床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死去活來的搏斗,女人面无血色、嘴唇发白,被汗水浸透的秀发一缕缕紧贴在脸颊上。一床花团锦簇的紧裹,身边绣花襁褓中是酣睡的婴儿。宽敞的房子里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宦官和宫女,两个嬷嬷在穿梭不停地忙前忙后。
看到邹亢进來,所有的人齐刷刷跪了下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邹亢一摆手:“平身,,”然后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魏良辅:“赏,,”也不待众人反应,他几步跨到床前,一把抱起襁褓中的婴儿。
看着沉睡中的儿子,邹亢也难掩初为人父的欣喜,,我邹亢有儿子了,邹家有后了,南蜀后继有人了!
“皇上!好好看看,这就是您的儿子,,”吴云珠此时也醒了过來。看着抱着孩子的邹亢,这个一贯端庄娴淑的女人也摒弃了皇后的威严,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起來
“呵呵呵,,珠儿!你辛苦了!邹亢记你大功一件!“邹亢一边逗着怀中的娇儿,一边喃喃自语地说着。也不管孩子还在酣然入睡,竟抱着他自言自语起來。
“珠儿!你说他像你多点还是像我多点?”
“呵呵!是你的儿子,当然像你了,,”吴云珠柔声说着,眼中闪烁着母性的光辉。
“不对!我觉得还是像你多一些,但是眉眼还真得像我!哈哈哈,,”邹亢一阵得意地大笑。
“是啊!眉眼像皇上,那才是帝王之相呢?”吴皇后笑颜如花:“对了!还请皇上给皇子取个姓名吧!”
“嗯!”邹亢沉吟一番:“既是皇子!朕一定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代明君,期待他治理下的南蜀国泰民安,,就叫他邹期许吧!”
“皇上圣明!臣妾代许儿谢过皇上,,”女人不顾众人劝阻,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來,意欲大礼参拜。
“珠儿这是为何?”邹亢迅速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服侍的嬷嬷,然后一下子按住正欲下床的女人:“你替朕生了个儿子!朕高兴还來不及呢?”
“我的孙子呢?快让哀家看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宇文宜臻很少这样张扬。但今天实在是太特别了,从喜讯传入仁寿宫的那一刻,这个女人丝毫不敢耽搁,甚至沒來得及梳妆打扮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來。
小心翼翼地从嬷嬷手中接过正在熟睡的婴儿,宇文太后像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一样大气儿也不敢出。就这么仔细端详着孩子拳头大的儿,她浑身僵硬竟不敢动上分毫,生怕惊醒了怀中的宝宝。
胤泽阿哥!快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孙子!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邹家有后了,咱南蜀后继有人了!,,宇文宜臻在心中默默念叨着,顷刻间热泪盈眶。
包括邹亢在内,所有的人都被宇文太后的情绪感染,刹那间整个屋子里啜泣声不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宇文宜臻忙用绣帕擦拭着眼角的泪痕:“瞧瞧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干嘛要哭啊,,都高兴起來!“说完竟自顾自地逗弄起怀中的婴孩儿。
或许是心灵感应,或许是周遭过于嘈杂。熟睡中的邹期许竟然醒了过來。沒有哭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满是惊异。突然他竟格格格格笑了起來,直逗得所有人都是开怀莫名。
“皇上!孩子赐名了吗?”开心够了的宇文宜臻还沒忘了这最重要的一茬。
“皇儿叫他邹期许,,不知母后意下如何?”邹亢忙躬身作答。
宇文宜臻低头沉思片刻:“期许期许,,,好!皇上这名字取得好啊!期待我们的许儿永远开心快乐!哈哈哈,,”
皇上喜得贵子,自然应该是普天同庆!所以整个锦城张灯结彩、大宴三天,此外朝廷还开恩科举士、大赦天下。一时间整个南蜀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各方势力都得到了这一消息,但却也沒有什么非常举动。远在千里之外的象奴国仍在悄无声息地加紧备战,百里之外的绵州也是悄然无声。戚莹莹受到栗妃的警告,再不敢又丝毫造次。栗芷婼一干人等也悄然潜伏于青城的群山万壑中,只等时机一到里应外合。魏良辅更加谦恭了,他明白越是到平坦开阔的时候越是不能有丝毫大意,“细节决定成败”越是到要紧的时候越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懈怠差池。
倒是端王邹震的内心却又些许失落,,也许是潜藏在内心深处并不为自己所知的**顷刻间幻灭,也许是那张罩向邹亢的大网燃起了他人性中固有的邪念。总之从皇兄喜得贵子的消息传來后,他开始夜夜失眠。
也曾经无数次追问自己,,邹震啊邹震!为什么一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不安分起來。这皇位本來就不是你的,这么多年不都这样过來的吗?到如今怎么又开始自寻烦恼,去追逐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好好做你的端王吧,,他一遍遍地强迫自己扔掉那种可怕的想法。但这一切仿佛是在心底生根一样,这种非分之想如附骨之蛆般把扯着邹震的全身,挥之不掉甩之不去。
“小魏子!事成了,,”邹亢美滋滋地在偌大的上书房中踱着方步,身后是如影相随的魏良辅。
“恭贺皇上喜得贵子!”魏太监一脸谄媚,并不衰老的腰身夸张地弯曲成一个虾米。
“呵!朕不是说这个,,”邹亢一摆手:“朕的意思是,,朕马上就能统领千军万马,荡平象奴蕞尔小国了!”
“哦那奴婢更要恭贺皇上了!”魏良辅亮起尖利的公鸭嗓:“有皇上的文韬武略,再加上我南蜀雄厚的国力。不要说区区象奴番邦,就是再來上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呵呵呵!小魏子这话朕爱听!”邹亢的心口想被熨斗熨过般舒服自在,他忽然回过身:“小魏子!你说什么时候出去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