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将军大可放心——”那文士似乎早已是胸有成竹:“两封诏命在下均已仔细看过,其中的玄机早已经是了然于胸了!”说完竟弯腰拾起掉落到地上的玉石纸镇,细细把玩起来!
“玄机?什么玄机——”刚才还心急火燎、百思不得其解的尉迟斌一听到“玄机”这两个字登时来了劲,他竟顾不得将军的威仪,忙不迭地弯子凑近男人,那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些许低声下气。
“这个嘛——”那中年文士却又在关键时刻又卖起了关子,他一脸诡异地看着尉迟斌迫不及待地眼神:“杜某一介草民,人微言轻。难道将军竟要相信在下的话,将这大好前程压在杜某的身上吗?”
“这个——”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这个杜姓男人寥寥数语就将急火攻心、六神无主的尉迟将军惊醒过来——是啊!自己这也太着急了吧!虽说这家伙是将军府里的人,但他姓甚名甚自己还不知道呢?怎么就这样饥不择食地扑过去、弄得低三下四的,哪还有什么云麾将军的威严?再说万一他居心叵测,我这样冒冒失失地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吗?
想到这里尉迟斌不禁心中一沉,刚才还艳阳高照的脸庞马上变得阴云一片了:“你到底是谁?混入我的将军府想干什么?”说完这些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恶狠狠地加上一句:“如果不实话实说,看我不把你剁了喂狗——”
杜姓男人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到了这尉迟将军的反应。他看都不看这个权倾一方的广汉守备一眼:“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来到将军的府上自然是为了升官发财、飞黄腾达!我也知道将军对下人的严苛是出了名的!但——”男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我想将军还是听完在下的一番话,再决定剁了杜某还是——”
“你——”尉迟斌一时语塞。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四品守备,又是在自己个的一亩三分地儿上,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害怕?莫非——莫非他真得胸有成竹?那一先一后的两封八百里加急信件又到底有什么玄机呢?
“哈哈哈——”虽说是一介武夫,但这尉迟斌也是在官场上模爬滚打多年。虽然天生麦秸秆儿脾气儿一点就着,但这以退为进的策略他还是知道的。看着面前这个恫吓不了的男人,他马上换上了另外一幅面孔:“杜先生果然不是平常之人,就冲这淡定自若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先生蛰伏在下这里多年,本帅竟未发现先生大才。确实是惭愧啊——”说完竟是深深一鞠躬,那须发横生的脸膛竟写满虔诚。
杜姓文士竟坐着纹丝不动、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拜。尉迟斌心中虽有些许意外,但一想到已是火烧**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本帅一介武夫,客套话也不多说了!只要先生能帮本帅度过难关,那尉迟斌一定保举先生加官进爵,有着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谁知这男人听了尉迟斌的一番话,仍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瞅着心急火燎的将军一脸怪笑。
哼哼!看来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尉迟斌也是个聪明人,瞧着阵势马上就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想干什么?
也罢!只要能帮老夫度过难关,就说明这小子还算一号人物,就是给个官位也不算啥,说不定这厮尝到甜头了还真大有用处呢?想到这里尉迟斌继续堆起笑脸:“这样——你就先跟着本帅做个随军参谋吧!事成之后再有重赏——”
随军参谋,正六品的文职,虽然是低了点,但也算聊胜于无吧!不管怎么也算开了个头,以后慢慢来会好起来的——杜姓文士踌躇了一会儿,沉寂的脸上才流露出一丝笑意。
“不才杜慎言,北海人氏。承蒙厚爱,一定会亲侍将军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再所不辞——”这杜姓男子双拳紧抱,躬下腰板深深一鞠躬。
“哈哈哈——”尉迟斌一阵大笑:“先生客气了!肝脑涂地大可不必,只希望先生能给本帅出谋划策,尽快甩掉这个麻烦!”
听了尉迟斌的一番话,杜慎言却并不紧张。他没有顺着新上司的话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将军!这怎么能叫麻烦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儿办好了说不定对将军还是天大的喜事儿呢?”
“喜事儿?”尉迟斌不禁一声惊叫,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紧盯着面前这个新收的随军参谋。
“咱们暂时先抛开这两道诏命不谈——”杜慎言丝毫不在意将军诧异的眼神。他竟然开始旁若无人地在中厅兜起圈子来,那阵势仿佛是在自己家里一样:“将军!请问皇上今在何处?”
尉迟斌更加大惑不解起来,这家伙放着最重要的军情不谈,怎么又扯到了皇上身上?皇上兵败被俘,这个谁不知道?但他一看杜慎言一副胸有成竹的的样子,不由得再次耐下性子。
“皇上率大军讨伐象奴,不慎兵败被俘!这个谁不知道啊——”
“那杜某再问将军!临危受命、辅佐幼主的是谁?”
“这个还用问?当然是端王邹震啊!”
“那端王邹震会怎么做?”
“这还用问嘛——自然是全力辅佐幼主,击退象奴贼兵,救回皇上啊!”
“哦——”咄咄逼人的杜慎言忽然停了下来,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一个很纠结的问题。
看着杜慎言又又支支吾吾起来,正听得起劲儿的大将军忙追问了一句:“先生!怎么——”
“慎言斗胆问上一句——将军如果是这端王,会这么做吗?”说完竟一下子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着面前高出自己半头的云麾将军。
“这个——”尉迟斌不禁心中一惊,一种可怕的感觉瞬间从心中升腾起来,并且如水中的涟漪般一圈圈迅速扩大,击打得自己险些站立不稳。
“你的意思是端王他——”
杜审言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诡谲一笑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这不会吧——”尉迟斌怎么也想不通会是这样,但再回过头仔细以寻思端王做辅政大臣后的种种表现,却又是如此的符合。虽说是快刀斩乱麻,但也仅仅是横刀立威。但一到组军备战、抗击贼兵,就要稀松平常得多了,至于营救皇上更是提也没有提过一下!
“但是那皇上毕竟是端王的哥哥呀——”尉迟斌仍然不相信这样的事实,但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起来。
果然未等他的话说完,一旁的杜审言又是冷冷一笑:“哼哼——哥哥有算什么?况且还不是一个娘生的!自古以来为了皇位父子、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的还少吗?”
“那还有老太后在那里啊!他不怕朝中大臣反对—?”
“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谁还能挡住他扑腾!再说这尚方宝剑已经开始砍人了!谁会不害怕?”杜审言说到这里竟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尉迟斌,直看得这个叱咤风云的一方守备心底发毛。
“尉迟将军!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杜审言诡谲的目光在将军惊异的脸上停留了许久,才冷悠悠地说:“最可怕的是——这端王并不坏!平时就韬光养晦、未雨绸缪,怕是就等着这一天吧!”
“啊——”惊闻此言的尉迟斌竟一**坐在椅子上,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一切,不禁额头上滚出都大的汗珠。
“你这都是道听途说——”尉迟斌忽然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杜审言就是一声断喝:“杜审言!你就不怕我治你个扰乱军心、妖言惑众的大罪!”
“哈哈哈哈——”杜审言不由一阵仰天大笑:“想不到堂堂广汉守备竟然是这等畏手畏脚的懦夫小人!”他突然猛地上前上前一步,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几乎贴到尉迟斌的鼻子上:“不成功便成仁——我杜审言从跨进将军府就没有打算出来!再说了我一条贱命算什么——将军要是不听杜某的,到时候被削了官砍了头、弄得满门抄斩——那才叫个惨啊!”
“啊——”尉迟斌又是一声惊叫,仿佛看到了自己被绑缚刑场,然后成百上千的人头落地。“不会的!不会的——”他如同一个被噩梦惊醒的人忽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不会这样的——”
“哼哼哼——”一旁的杜审言不由一阵冷笑:“皇上!皇上还在象奴国生死未卜呢?说不定还没有等到你被砍头的那一天他就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尉迟斌好像是一个被摄去了魂魄的木偶,仍在木讷地摇着头:“你这都是道听途说,这都是你的猜测——端王不会这样的!”
“将军能否将那两封信再仔细看上一遍!”
“哦——”沉浸在噩梦中的广汉守备被杜审言的一句话惊醒,他一脸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可是这两封信本帅已经看过好多遍了啊!”
“将军是看过好多遍了!现在你将这两封信放在一起对比着看,瞧瞧会有什么不同——”
尉迟斌忙从书案上挑出那两封书信,逐字逐句对照着看了起来。随着目光从两手拿着的两封信上扫过,他的脸色开始阴晴不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