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阜安城的小路静悄悄的。一弯朦胧的弦月挂在当空，为此地多加了几分静谧。
凌霜停住脚步，身体在微微颤抖。在他身旁的凌雨看见了几滴水珠滑落在地，不禁有些失神。
他，流泪了。
凌雨从没有见到过师兄动过情绪，更不用说流泪了。今天，同样是凌雨难忘的一天。师兄流下的泪水，让他永远记住了这一刻，此刻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凌雨，其实我没有对你说实话。一直以来，我都以‘凌霜’这个身份活在凌家，现如今，只有师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凌霜尽管流泪，声音却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略为沙哑。
凌雨听到这里没有特别惊讶，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了师兄的不同寻常。比如说，凌霜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技能，对杀气特别敏感等等。
“我本姓聂，聂家是新茶州边界的一个小家族，掌管着一个城池。在六岁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我还是聂家的一个内族弟子，我还有心中的那个修仙梦。但是，那一晚……”凌霜说至此处，肩膀微微抖动，好像是回忆起当时的一幕幕。
凌雨对凌霜的状态有些担忧，说道：“好了，师兄，别说了……”
凌霜停顿了一会儿，并没有停止讲述。
“那一晚，我从梦中惊醒。当我清醒过来时，周围已经发生了大火，浓烟呛得我喘不过气来，四周充斥着人们痛苦的惨叫声。我连忙下床，冲向屋外。到了聂家内族大院里，我才明白过来，这不是意外的失火，而是蓄意的谋杀！一群黑衣人趁着火势，屠杀聂家族人，他们的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灭了我们聂家！”凌霜此刻双目已然通红，牙齿紧咬发出“咯吱”声。
凌雨心中也是一惊：灭族？！这种事情毕竟是少见的，因为家族一般都有主家族和分支家族，无论灭了哪一支家族，这个家族的其它分支或主家族都不会善罢甘休，直至挑起家族之间的大战，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凌霜继续说道：“我跑到外边来，才发现这里已经是火光冲天，地面上鲜血流淌，我的两只脚都浸满了鲜血，那些都是我族人的血！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味，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都让我不知所措。直至一个黑衣人迎面向我扑过来我才惊醒。想跑，已经晚了。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是内族的几位弟子突然冲出来挡住了那黑衣人，我才得以活命。”
“后来，我从聂家后庭的墙壁缝隙中逃了出去。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步，然后晕倒在地。等我醒来，发现自己并没有跑出多远，遥遥还能看到聂家的方向冒出的黑烟。过了一天一夜，我鼓起勇气想要回去看看，但是远远看到聂家的断壁残垣，以及地面上褐色的血迹，我胆怯了，不想再面对这恐怖的现实。”
“聂家是以刺杀闻名的家族，所以这次屠杀很有可能是杀手家族之间的纷争。我一开始不知道对方是哪个家族的人。不过我从未放弃过复仇！凭什么他们能够掠夺我们的生命？凭什么他们灭了聂家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当时的我，想不明白！只能默默苦修，不过不是修仙，而是作为杀手所必要的基本功。消除气息，感受杀气，化妆易容等。”
“不知那群黑衣人通过什么方法知道我还活着的，四年后我在一个城池的地下交易会上，看到了有人悬赏自己，幸好当时我处于易容状态，对方并没有异常的举动。但是我感到了危险，于是连夜逃窜，最终逃到了凌家所在地。”凌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神色逐渐恢复正常。
凌雨只是默默聆听，并没有插话。这与他平日里的表现不同，这说明他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有所成长。
“那时，我通过一些掩人耳目的手段成功进入了凌家外族，化名为凌霜。当时，凌战师父已经被处罚，住在外族。那个时候，我和凌战师父相遇了。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凡，但是他并没有问我身世之类的问题，而是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弟子。我拒绝了。”
凌雨内心一动，那时候自己还不认识凌霜，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照这样看来，凌霜在两年前就应该被凌战收为弟子，但是凌霜出于警戒心拒绝了他。
凌霜接着说道：“我拒绝了师父之后他好像十分生气，于是到处找外族弟子撒气。那个时候，师父在外族的恶名就传开了。”
凌雨不禁汗颜，心中暗想：“原来师父在外族的恶名是这样传开的，这都是因为师兄的缘故。但是这也正常，师父就是这个脾气。另外，外族弟子都没有见到过凌家的几位长老，自然也不会知道师父就是凌家长老其中的一个。所以后来，师父的恶名传播开来也是自然而然的。”
“师父他在暗中观察了我两年。在这期间，他发现了我不同寻常的能力，也就是作为杀手才具备的能力，其中就有感受杀气这一条。我当时还没有踏入凝气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是却如同筑基期才具备的神识一般，能够感受到远处的杀气。当然，也仅限于感受杀气，并不像神识一般能够探查物体，但是这已经让师父十分惊讶了。”
“我逐渐感受到师父的善意，在他收我为徒的前一天，我向师父吐露了我真正的身份。本来我还有些担忧，怕师父把我的身份说出去，或者是对我心存芥蒂。可是后来，他给了我一个承诺，‘赌上性命，绝对不会向他人透露秘密’，当时我看着他的眼睛，那个眼神让我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
“我跟着他修炼了几天之后，成功的踏入了凝气期。再后来，就遇到了你。”凌霜此时此刻，愤怒与悲伤都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静的微笑。
凌雨轻轻呼了一口气，凌霜能够平静下来让他的精神轻松了许多。
“在师父的门下，我感到了久违的温馨。想起来，我已经过了四年担惊受怕的逃亡生活，已经十分疲累了。”
凌雨明白，凌霜师兄在师父和自己这里找到了依靠，这让他空荡的心有了一个安稳的巢。此时，他也能够理解凌霜刚刚对长老说的那些话的含义，以及凌霜当时的心情。他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再受到伤害！
凌霜他没有过多的描述自己四年以来的逃亡过程，但是可以想象，灭族的噩梦到底跟随了他多少个日夜，心中的恨意到底有多深！
“我在凌家的目的一开始有两个，第一就是找出灭掉聂家的幕后黑手，第二个就是保障自身的安全。但是如今，我改变了主意。”凌霜顿了顿，说道，“我不能只顾自身的安全，还要保护师弟你。”
凌雨此时不禁有些感动，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半晌后，凌雨坚定道：“师兄你放心，半年后的试炼，我一定会活着回来！”
凌霜微笑道：“到时候，我也会争取拿到一个名额。但在那之前，我一定要成为内族弟子才可以。”
“那就要加油了，师兄，我可不会向你认输的。”凌雨眼中闪出精芒。
“那样最好了。”凌霜眼中同样斗志昂扬。
此时，凌雨和凌霜还不知道，夜玉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夜家所在的九江城。一场精心的策划，在这场即将到来的试炼中展开。
“嘿嘿嘿，快点到来吧，试炼开启的日子！”夜玉走进房间，手舞足蹈状若疯狂，“我已经迫不及待啦！哈哈哈……”
夜玉披头散发，在他的房间里跌跌撞撞的走着，眼中透出疯狂的光芒：“我会把你撕成一片一片的，然后用刀将你剁成碎末！”
他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刚刚凌雨辱骂他的话语，不断浮现那时的场景，这样重复一遍又一遍，直到半年后试炼开启！这样到那时，他的愤怒他的疯狂都会达到一个顶峰，夜玉享受的，就是尽情宣泄疯狂和愤怒的那一刻。
夜玉嘴中不断的念叨着：“凌雨、凌雨、凌雨、凌雨……啊哈哈哈！！……”
这个夜晚，夜家没有一刻的宁静。
而凌雨还不知道，他到底招惹了怎样一个冷静而又病态的疯子。
摆在凌雨面前的，是即将到来的来自族内凌云飞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