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杀我,”萧潜一声暴喝从梦中惊醒。
昨夜入睡以后,萧潜再次进入深深的梦魇。
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些年的逃亡岁月,
他被两个行如鬼魅的黑衣人前后夹击逼到绝境,冰冷的剑尖刺入胸前,钻心刺骨的疼,血夜狂涌出身体,在地上晕开一滩血泊,那时心里催生滋长的绝望,恐惧,几乎吞没了他……
……
萧潜一身冷汗的惊醒,木然的眨眨眼。
拉开亵衣,借着雕花窗外透进的月光,萧潜看向胸前,那里的皮肤光滑白皙,没有那个让他由于医治不及每逢阴天下雨就整日疼痛的伤口。
并且他的右眼还没有瞎,腿也没有瘸,他还不是那个命不久已,时日不多,可怜又可憎的病秧子安潜……
小心翼翼的触碰自己的身体,完美无暇,没有任何痕迹,萧潜却有些不真实。
虽然已确定了重生的事实,但是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却如附骨之蛆般如影随行,仿佛他依然是那个失去家族庇佑,被大齐通缉,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的萧家余孽。
如今的重生不过镜花水月,他做的一场春秋大梦。
上辈子他甫一出生就是萧府世子,却因为自己不学无数,名声尽毁。
最后不仅母亲因自己被休弃,连世子之位都被废拙。
是他天真愚蠢,自以为是的觉得是老祖宗亲定的世子,即使他不争气,就是祖父、父亲也不可违逆,老祖宗定下的世子,也不能为他担了这忤逆不孝的罪名。
可是,规矩是人定的,
老祖宗仙逝多年,若是自己不争气,还有谁真正的拿他当回事。
也不过他一个人看不清局面,妄自尊大。
被废除世子之位后,他离开萧府,受尽嘲讽奚落与几个父亲小妾之子的暗害,各种折磨加身。
他恨过,怨过,却势单力薄,如别人叫他废物般,无还手之力。
老天报应,在他看来如参天大树般,不可动摇的齐天侯府败落了,
正当萧潜不知该喜该悲时,
萧潜自己却突然成了在大齐的通击犯,虽然侥幸逃月兑,免得一死,此后的日子却朝不保夕,颠沛流离。
感情上,也许除了曾把他亲自扶到世子位子上的老祖宗,还有溺爱他的母亲外,没有人真正的喜欢他吧。
就是喜欢,也不过一张皮相而已。
“世子,奴婢可以进去吗”身着耦荷色丫鬟服饰,皮肤白净的职夜丫鬟碧草被世子的一喊吓醒,在雕花的红木门外踌躇的站了一会,小心的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喊道。
这已经不是世子第一次说这样让人惊诧的梦话了,刚开始真是把守夜的丫头吓的不轻,推门进入后,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世子今年才十二岁,因和几个上京纨绔子弟子打群架,伤了头,一连昏迷了几日,醒来后,性情就有了些变化,使得这些贴身伺候世子的丫头很是惊疑不定。
——萧潜可是京城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恶少啊,此番夜夜恶梦实属异常。
“莫不是因为伤了头,邪风入体被什么东西上了身。”
曾有丫鬟私下里胡乱猜道。
碧草却不太信,
萧家是什么家族,是传承千年的易学世家,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区区邪物恐怕连萧家的门都进不了。
何况萧家现任家主萧步墟是大齐朝通天彻地般的人物,怎么会让区区鬼怪伤了他的嫡子。
——可能是受了惊吓的原因吧,毕竟这次的事闹得挺大。
“进来,待候我更衣、洗漱。”
萧潜有四个大丫鬟,都是颜色打头,然后同时带着个草字,碧草正是今日职业的丫鬟。
“是”碧草入内,撩开床边青锦穿金线帷幔,一个长得如玉如画的少年映入眼帘。
不说性格,不说家世,这大齐容貌超过他家世子的的她至今为止还没有见到过。
不过世子年纪还不大,未长开,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但照着这个模子长下去,将来肯定要迷倒不少闺阁少女。
碧草今年十五岁,正是怀春少女情窦初开之时,眼看着眼前的世子,又想到自己贴身丫鬟的身份,不觉红了脸。
穿衣,简单洗漱过后。
萧潜来到屋后的武场,在院中打了一遍萧家拳法。
萧家勋贵世家,萧家孩子,练武防身,这是萧潜从小就做的事。
练完以后,萧潜吩咐下人不要打扰后,从地院中莆团之上,盘膝而坐,运行了一遍他自创的心法道易诀。
家传的易天诀与他外祖父当年在他逃亡前期交给他的安家内功心法道气诀的合体之作。
他逃亡的那些年为了提高自己的功力,两家的内功心法同时在练,身体里也自然慢慢的形成了两股真气,这种情况非常危险,他必须时时刻刻防止内力的对冲。
但一次意外之下他受了伤,无法用心神管束这两股真气,意外情况发生了……
萧潜浑身冒着血汗,血流逆涌,真气暴劣的横冲乱撞。
阵阵难以想象的痛苦,让他都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也许是知道自己危机非常,或者人处在生死边缘,是破罐子破摔,在九死一生中他把两种真气融合在了一起。
不过因为是意外之下的结果,他又是误打误撞,操控不当。
内力对冲,使他的身体中的经脉伤痕累累,很久都修复不好。
不过效果还是有的,两股真气融合后,虽没有让他的内功一日千里什么的,但是练出的内息却更加精纯,并且只要运行够一定几周天后,真气就可自行流转,不需控制的运行几个时辰,这中间就是人在睡觉也不影响真气的运转。
只是这融合之法,是他前世经历生死在无意中悟到的,此中凶险若不亲身经历,旁人难以想象。
在练功初期若是有一点意外就可倒致真气倒转,逆血而亡,即使内功高深的人也不例外,所以萧潜目前也不准备让别人知道他这样练功。
收功后,萧潜感到身上有些粘腻,于是来到卧房,穿过一个小隔间,就是专门用来洗澡的汤池。
墙体以青石建造,顶上用的是透明的水晶顶。
而整个汤池是一块巨形的碧色玉石开凿而成,长宽各两米,在池壁上有专门进水孔和出水孔使池中的水形成活水,制作可谓极尽精巧。
池水长年温热,水呈浅碧色,清澈见底,闪着莹莹水光。
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池底一个黑白形的八卦阴阳图,与整个环境格格不入。
几个丫鬟看到主子要沐浴,赶忙准备起来。
碧草在萧家十多年,是家奴出身,见的太多,所以早已没有开始时的好奇了。
只是这萧家碧玉池里的水具有驻颜养生之效,她心里十分艳羡向往。
——也不知世子日后选择通房时会不会看上自己,碧草心里想着事,一边把萧潜要穿的衣物准备到池边的衣架上整齐的放置好。
“你可以出去了。”
萧潜淡淡的说道。
前世的萧潜都是让侍女近身伺候沐浴的,但但两世为人,萧潜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萧潜了。
他看得懂碧草的目光,所以心有忌讳。
“是”碧草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恭敬的退下去。
萧潜躺在玉池中专门用来休息的石床上,内心翻腾,
这里的一切真的怀念万分,在流亡中,他魂思梦想的就是萧家闻名于世的碧玉汤池,这象征着萧家千年世家底蕴的珍贵之物。
在风水格局上,水属性乃阴,稍有不甚,便会破坏整个风水地势。
萧家的大能者制作了这碧水汤池,按照九九之数落于各个方位中,又以阴阳八封图镇封地底阴邪之气,不仅不会破坏风水格局,还有聚灵之效。
再加洗浴上的方便,可谓一举两得。
不久后,萧潜穿着宽松的常服,来到院中的饭厅。
“摆膳吧”萧潜吩咐道。
不久后,
一道道各种做法的肉食上桌,还有腌菜,凉盘,几种浓粥,甚至丫头还端来一碗特制的牛乳给了萧潜。
大齐自然并没有晨间喝牛乳的饮食习俗,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萧潜的母亲安吉珠郡主,从小和其父在喀尔萨草原边境长大,见惯了那里的风土人情,后来成婚生子后,怕儿子也随了大齐男子‘瘦如材鸡’的模样,因而从小他的膳食上顿顿都少不了牛羊肉和鲜女乃。
不过萧潜吃不惯他母亲从喀尔萨请来的厨子为他做的肉食,唯独这特制的女乃乳他坚持的喝了下来。
“世子,侯爷通知您马上去道场”
一个身型瘦高,衣衫朴素整洁,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道。
他是侯爷萧步墟身边的贴身管事萧进竹,跟着萧步墟二十多年,是萧侯爷最信任的管事。
乍看此人并不起眼,实则此人深藏不露,不仅是个易术高手,更是智谋超群,在府里很有些体面。
萧潜不敢多怠慢,
“劳烦竹叔,我马上就去”竹叔这个称呼是萧步墟让子女们对萧进竹的敬称,可见对他的器重。
“份内之事,不敢言劳”
萧进竹一顿后,面无表情的接着道:
“世子若没有什么事,老奴就先退下了”
“来人,送萧管事”
萧潜看着此人,当真宠辱不惊,沉稳多智。
前世他真是蠢笨至极,才从来没有正眼注意过此人。
只到后来萧家巨变,此人被江南欧阳家俸为上宾,逐渐名声大噪时他才知道此人的真本事,怪只怪他们萧家识人不清,大材小用,恐怕就是他父亲萧步墟也没有看出过此人的虚实。
道场在萧家主院靠西的位置,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和萧家大多数的庭院一样,房子都不新,反而透出几分古仆,此院落青石铺地,白墙青瓦,着实平淡无奇。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没有花草树木,只是院中摆放着几墩奇怪的巨石很是惹人注意,巨石形状奇异,坑坑洼洼,透着几分诡异。
表情复杂的看着这这几墩石头一会,萧潜这才若无其事的走开,有些事对他来说,现在还是装着不知道的好。
萧家的孩子在十五岁之前是没有小厮的,
萧潜身边也就四个大丫鬟,常在身边伺候的也就碧草一个,他没有让待候的丫婢跟过来的习惯,所以单独来到了这里。
萧潜父亲萧步墟的书房就设在这里,里面还有几间厢房,再有就是正门对着的一个大堂。
大堂外表普通,内里有却十分宽阔。
进门就可以看到一个巨形的罗盘,旁边放着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制作精巧的小型罗盘,边上还有一些用来练习或是推测用的沙盘。
四面墙上挂着各类风景画,或是字画,乍一看字画只是古仆大气,但细细端详,这些画作却给人指点江山,气壮山河之感,个个皆为萧家的珍藏品,非常的不凡。
巨形罗盘名为通天罗盘,在萧家乃至整个大齐的易学界都是非常出名的。
上面纹路密密麻麻,天地人三盘,先天后天八卦,正针二十四位,七十二穿山,还有些术法经文……可谓十分的繁复多变,一般易学之人根本就操控不了,这是萧家祖宗所留下的几样神物。
萧潜盯着上面复杂的纹路看了一小会就有些头晕眼花,急忙转开了眼。
不过他并不死心,前世浑浑噩噩就罢了,这次明知道家族危在旦夕,他怎么还能不顾这些。
祖传通天罗盘有大用,不说逆天改运,但是通过它可以看到一些冥冥的造化,暂不论真假,重生后的他定要试试,看能不能瞧出些门道来。
萧潜看得仔细,虽然开始看了一会眼睛会模糊,甚至有些恶心反胃的难受,但渐渐的竟然清晰起来。
从外盘的乾、坤、震、艮、离、坎、兑、巽,所带表的区,又看到到内盘各个神位及中间的阴阳小型八卦,除了分区繁杂多变外,萧潜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到是上面的奇异花纹和八卦图的鱼形指针有些不一样,特别是鱼形的罗盘指针十分扎眼。
一个十分奇特的似石似玉的白色鱼形指针,散发着淡淡的莹光,萧潜越看越是觉得它不凡,不知不觉竟然不受控制的走近,只是手刚要触碰到指针。
“砰”,萧潜的手在离罗盘二尺处就被一层禁制挡了回来。
无奈只好作罢,
看了看沙露,卯时已过,萧潜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绕过罗盘字画,走向后堂。
里面是间小屋,由于有天窗,光线也到明亮,墙上挂着一副无字无画的空白画卷,萧潜进入后,发现他的父亲正背着手出神的盯着这副空白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