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子归来,赵家本来应该是举族欢庆,但可惜,里面却参杂了一丝缺憾,那就是跟在赵默笙身边一同回来的那个抱着婴儿的小妇人。
小妇人粗布罗衫,除了头上用一块儿印着小碎白花的蓝底方布细细的将一头长发包裹在脑后外,身上并无他物。五官温婉,仅称得上是中上之姿。唯独那双眼睛好似明玉一般,透着无限的暖意,让人看去一眼,便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如若不是她拥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只怕站在如赵默笙这般才貌双全的大好儿郎身旁,将会被人给忽略得彻彻底底,可是,单独只有一双出彩的眼睛是完全不够的。
当赵默笙当着大家的面认真介绍着那小妇人是他已娶的妻子,且二人育有一女,正是那小妇人怀中所抱着的小小婴儿时,原本还热闹不已的赵家大堂上,竟是出现了片刻难言的静寂。
高坐于堂上赵老爷子神色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小妇人后,心中不住的摇头叹息,可转过头来又看着自己一直疼爱有加、期望不已的嫡长孙那满是认真的表情,他知道,他的这个孙子是真心喜欢这个女子,可是,他是他的嫡长孙,更是整个赵家未来的接班人,他的使命是引领赵家走向一个更高的辉煌,而不是,仅仅局限于去营造他自己的温馨小家。
嫡出的长孙娶妻,那便是未来的赵家宗妇,是整个赵家媳妇当中身份最高贵的存在,而眼下这个村妇打扮的女子,根本就不适合做他赵家的媳妇,更别提那为首的宗妇。
不是说这女子不好,而是,水里之鱼焉能如鸟一样遨游天空?
略微沉着一番,赵老爷子方才笑而挥了挥手,命人将这小妇人先带去赵默笙的院子休息,至于这以后的事情自然是以后再说。哪知,赵默笙似乎看出自家爷爷敷衍的打算,竟是当下叩首道:
“孙儿久未归宗,甚是惭愧,特想先去拜祭一下家祠,以来告慰祖宗保佑之情,另外”说着,又满是神情地看了看身旁始终安静抱着孩子略略垂首的妻子,继而道:
“另外孙儿虽已娶妻生女,但尚未禀告先祖,实在是不得礼数,还望爷爷准许孙儿带着家妇女儿一同跪拜仙灵,也好让您的玄孙女认祖归宗。”
赵老爷子闻言微敛了双目,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家的长孙归来竟会如此不管不顾的顶撞自己,只为了给他的妻女定份,往昔的记忆一下子就像是开闸的河水一样,涌现在眼前,原本那个聪明乖巧的孙子再回来,竟是变得如此的执拗不顾大局。
一瞬间,堂上原本众人对于“天才归来”的喜庆之意就消散了三分,赵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挂念了多年方才归来的孙子竟是如此的表现,也着实让他失望不已。
孙女认祖,尚且好说,至于这孙妇故而面色不变,依旧含笑而道:
“过不了几月,便是宗族大祭之日,待到那时,族中长辈齐聚,开宗祠,明新妇、入族谱,岂不更是喜庆一些。”
赵默笙闻言抬起头来,直直看向记忆中一直都对自己疼爱不已的爷爷,良久,方才深深地躬身下去,道:
“赵默笙谨遵家主教诲。”
听到赵默笙的话,赵老爷子原本搭放在桌边的右手不由得乍然握紧后又徐徐松开。
老爷子自是听出来自家孙儿话中强烈的不满,刚刚那一个叩拜,不再是祖孙之间的孺慕之情,而是赵氏子弟对赵家族长的敬畏之情。
羊城赵家虽不是什么大贵之家,也绝对不是那等寻常的小门小户,作为嫡长孙的媳妇,那绝对不单单仅需要进到一个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的责任,同样,她还肩负着整个赵家宗族繁衍的重责。
这些,你可曾想过?
望着赵默笙带着妻子女儿褪去的场景。赵老太爷顿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这样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又岂是那种村妇可能胜任得了。更何况在赵老爷子的心中,赵默笙终究会有那么一天踏上这峰尖之处,却争一番立足之地,到那时,这样的妇人又如何与他比肩而立?
自古有云,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根本就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又如何妄想这天长地久、相厮相守。
既然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又如何可以看着自家的长孙如此的错误下去。
“也许,等你日后站在了爷爷现在所站在的这个位置,才能明白,老夫的苦心而为。”
赵老爷子在心中轻声的叹息道。
回到自己出生后就一直居住长大的院落,这里一切如旧,好似天天有人打扫,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原貌,丝毫没有半点荒凉之意。
看到这些,原本因为妻女不被认同内心中有些萧瑟的赵默笙顿时感到一丝温暖。他终是回到了家中。
回过身,小心的扶着妇人坐在桌边,看着妻子略带忧色的面容,柔声笑而安慰道:
“梦娘莫怕,万事都有为夫在呢。”
听到自家夫婿的宽慰声,小妇人身子一僵,方才缓缓抬起头来展颜一笑,一边轻轻拍哄着怀里的婴儿,一边轻声开口道:
“恩,一切由夫君做主。”
她不知道,这次来是对是错,她不知道,她们母女的未来又将会面对些什么,她只是不想离开她的丈夫,不想让她的女儿没有爹,她只是想要一家人在一起,过着简单而又幸福的生活便好。
忽然,怀中女儿啼哭起来,小妇人熟练的把手伸进襁褓之中,见势孩子尿湿了戒子,便连连抱着孩子向床榻走去,准备好新的布片,将小婴儿放在床上打开小被,熟练的替换起来。
若是此时有他人在旁的话,一定会吓得惊呼出声,因为这小粉团子一样雨雪可爱的女婴身后,赫然长着一对成人巴掌大小的蓝色蝴蝶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