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诗集的整理、设计、编辑、出版,是由母亲的一位大学老师,孙河教授负责的,而那个老头子,却是个衣冠禽兽。
那一年孙河教授到小县城调研,遇见了自己大学里的得意门生,很是高兴,奇怪这样一名才女,怎么甘愿呆在一个小地方教书。
孙河教授问沈秀君是否还喜爱文学,沈秀君便把自己几年来写的诗作拿出来,让恩师品评。
孙河教授读了之后,大加赞赏,表示愿意帮助沈秀君出版一本诗集,沈秀君虽然淡泊名利,但还是愿意出版一本自己的诗集,因此对孙河教授很是感激。
经过孙河教授一个多月的忙碌,出版工作终于完成,在诗集推向市场的前一天傍晚,孙河教授让沈秀君穿上淡蓝色衬衣和黑色长裙,到省城金山出版社去见他。
于是,沈秀君便带着孩子去省城,在金山出版社后院一间大屋里见到了孙河教授。
孙河教授穿着白衬衣和吊带长裤,手里握着烟斗,见沈秀君带着孩子来,似乎不太高兴,皱眉道:“你带着小孩来干什么?”
随即让沈秀君参观大屋里堆积如山的诗集,笑道:“秀君,这些就是你的诗集‘在诗经里游荡的小女子’。在我的努力下,印了五万多册,如果做好宣传、推向市场、完成销售之后,你至少能够得到三万元稿费。”
沈秀君笑道:“谢谢老师,其实我并不在乎钱,关键是我的作品能在老师的鼓励和帮助下得以出版。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老师。”
孙河教授的目光,在沈秀君被淡蓝色衬衣包裹的丰满胸脯上扫射着,目光忽然移到王东的小脸上,淡笑道:“秀君,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可否让孩子到外面院子里玩一会儿?”
沈秀君奇道:“老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让孩子听到呢?”
王东闷哼一声,转身跑出了大屋。
沈秀君叫了一声“东东”,想追出去,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盯着孙河教授,有点不悦地道:“老师,究竟有什么事呢?”
孙河教授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吸着烟斗,微笑道:“秀君,在你这部诗集里,你自己最喜欢的是哪一首诗?”
沈秀君当然有自己最喜欢的诗歌,就是那首《月经与诗经》——我是一个女人/一个有时好脏/有时干净的小女人/我一个月总要脏那么几天/因为月亮总要对我念几天经/但我一生大多数时间都很干净/因为我有诗经/我是一个游荡在风雅颂里的/清清爽爽的/小女人……
但此刻却没有心情谈论诗歌,因为孙河教授把自己的爱子赶了出去。
沈秀君是不想有片刻离开孩子的。
于是沈秀君淡淡道:“老师,究竟有什么事呢?”
孙河教授却似乎回避这个问题,笑道:“你纵然不说,我也知道你最喜欢自己的哪一首诗歌,就是那首‘月经与诗经’,对不对?”
不等沈秀君回答,孙河教授续道:“其实我最喜欢的,也是这一首,因为这一首诗,昨晚我产生了灵感,为你写了一首诗……”
沈秀君苦笑:“老师,今晚似乎不是谈论诗歌的时候,您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呢?”
孙河教授却开始朗诵自己的诗作:“今晚我对着月亮/忽然想起了两本经书/两本经书都来自一名小女子/我那个得意门生/她说自己每个月总要脏那么几天/其实在我心里/她是最洁净的/这不仅仅是因为诗经/因为那远古的风雅颂/而是因为她每月那几天创造的鲜红/激发我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欲念……”
沈秀君面色变了,孙河教授的诗歌,分明是对她的一种调戏和暗示。
沈秀君颤声道:“老师,希望您自重,您一直是我心目中,值得尊重的人……”
孙河教授盯着沈秀君的麻花辫子和俏脸,神情逐渐变得狞恶,笑道:“秀君,我花了大量的金钱,联系了很多人脉,才让你的诗集出版成功。你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出版一本诗集有多难吗?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明天诗集就要进入各大书店销售赚钱了,在收取稿费之前,你难道不应该……好好报答老师一下?”
沈秀君逐渐镇定下来,淡笑道:“老师,你要我怎样报答你呢?陪你睡觉?”
孙河教授大笑几声,道:“爽快,我的女弟子,说话果然爽快!秀君,我是全国闻名的文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你陪老师睡几晚上,不吃亏的,今后我会给你很多好处,把你调到省城教书,给你评高级职称……”
沈秀君截口道:“够了!孙河教授,你把自己当禽兽,不要把我拉下水。出版诗集的事,到此为止,不管你是否把诗集搬到书店里卖,不管你是否赚钱,都跟我不再有关系!”
说完便转身,要离开大屋。
孙河教授忙起身追上几步,拉住她的胳膊,嬉笑道:“秀君,不要生气嘛。你很优秀,就是观念太传统太古板了。你丈夫死了那么多年,老师不过是疼爱你,想帮你解决一下性生活……”
沈秀君甩开孙河教授的手,厉声道:“孙河教授,最后一次警告你,请你自重,否则我报警了!”
孙河教授快步绕到门口,张开双臂堵住去路,狞笑道:“秀君,你不懂得尊师重道,是会吃大亏的。最好识相点,让老师好好探索一下你黑色长裙下面的神秘世界,然后明天我们一起去书店,我帮你搞一个签名售书活动,让你成为著名的女诗人,好不好?”
沈秀君抱住身子,步步后退,颤声道:“孙河教授,你这个老畜生!你敢欺辱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孙河教授眼中欲火大盛,步步进逼,狞笑道:“秀君,不要说得如此惨烈好吗?你很快会明白,老师我很温柔,只会给你带来快乐,不会给你带来屈辱……”
忽然“蓬”地一声闷响,孙河教授双眼一翻,缓缓扑倒在地。
王东的小身影映入沈秀君眼帘,只见他小身子颤抖着,面色冷峻,双手握着一根大木棒。
沈秀君扑过去抱住儿子,泣声道:“乖孩子,你好勇敢,你救了妈妈……”
那天晚上,沈秀君本来要点火烧了大屋里的诗集,被王东劝住。
临走时王东悄悄把一本诗集揣进怀里,因为他想留个纪念,因为他知道这本书很可能是母亲这辈子唯一印刷出来的诗集。
想起往事,王东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