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禁读 第三十章 夜行者七

作者 : 猥琐的一切

警车停在路边,小巷两端拉起了警戒线,穿制服和便衣的警察来来往往,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秦歌倚靠在巷外的警车上,抽烟,抬头看天上的星星月亮。

他刚从巷内现场出来,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是觉得特别累。

刚才在尸体身上,他看到了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画着一些他熟悉的图案。于是,他慢慢离开现场,不理会身边的所有人。

他觉得累,因为知道,接下来又该会有无数个不眠之夜了。

第二天上午,刑警队开了个碰头会,局长推掉了市里一个会议,专门来参加。会议时间已经到了,人也差不多到齐了,就缺副队长秦歌。局长冷着脸示意队长开始,队长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再等等吧。”

秦歌迟到了大约十分钟,还没睡醒的样子,一脸疲惫。队长想说什么,但还是摇摇头,清清嗓门,宣布开会。

死者的身份已经证实,叫谭川,28岁,市区无业人员,有过前科,都是些打架斗殴的事情,为此还曾于2001前,被劳教过1年。据他居住地派出所提供的情况,谭川解除劳教后,一直在社会上游荡,手底下还集结了一批小混混,是当地一霸。

案发当日,他与同伴——另一个无业人员王磊一块儿去新开业的金海岸夜总会,因为态度恶劣,无故谩骂夜总会工作人员,结果被老板叫人暴打了一顿,丢到后面的小巷里。能开夜总会的人肯定会有些来头,金海岸老板以及当晚动手的几名打手,都已经接受过调查。他们承认了殴打谭川与王磊的事实,但对于谭川的死亡,表示跟他们无关。警方也相信,他们不会只因为谭川的酒后失态,便将他杀死,而且杀完人后还将尸体丢在夜总会后门口。因此,现在可以排除夜总会老板作案的嫌疑。

谭川的死因,是被一根钢丝勒毙,死后,脸上被划了一刀。这种作案手法,和半年前死去的疤面杀手如出一辙。甚至,钢丝的规格,脸上刀痕的位置轻重,都和疤面杀手连环案一模一样。惟一与疤面杀手作案不同的是,死者的身上,留有一张黄色的纸片,上面是些奇怪的图案,它与杜刚死亡时,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划下的图案一模一样。要知道,虽然疤面杀手连环案当时搞得满城风雨,但警方直到后来向媒体公开杜刚的死讯,仍然没有将其中的细节公诸于众。

案发时,与谭川同时被打的王磊就在现场,据他反映,当时确实感觉到有人接近他们,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没能看清来人是谁,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随即,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现在证实,那些声音是凶手用钢丝勒住谭川脖子时,谭川发出的呜咽声。

死者谭川生前在社会上鬼混,跟他有过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排除其中一些人对他恨之入骨,否则,为什么凶手只杀死他一人,而放过跟他躺在一块儿,同样不能动弹的王磊?

这无疑是桩凶杀案,虽然其中有些蹊跷之处,但是,杜刚死亡是个不争的事实,所以,必定是有人模仿疤面杀手风格作案。如果不能尽快破案,一旦消息传开,或者凶手再度作案,势必会在社会上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案情介绍完毕,局长宣布成立专案组,仍然由他挂帅,副组长还是刑警队正副两位队长。队里的所有同志暂时放下手上的其它案件,全力以赴,来侦破此案。

会议进行期间,秦歌一直保持沉默,只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盯着会议桌的某个地方。直到局长宣布完成立专案组的事,他好像才从梦中醒转过来。

他将一张照片慢慢举了起来,上面,是杜刚**上身死亡后的模样。

“血符。”秦歌说。由于宗教局那位专家将杜刚胸前图案的名称告诉他时,已经是在杜刚死亡数月之后,所以,秦歌没有将这一情况向队长汇报,因而,队里除了他,还没人知道那图案其实是太平道的一道符箓。

说完了符箓的名称和出处,秦歌一脸的凝重:“知道杜刚死前在胸口划下再生符的人并不很多,除了看守所的同志,就是我们刑警队的人。因为当时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再加上杜刚既死,虽然还有些问题没有搞清,但案子已经破了,这道符箓与案情无关,所以,它没有出现在任何媒体之上。如果确实有人模仿杜刚作案手法,那么,他是怎么知道这道再生符的,难道,他跟看守所或者我们刑警队的人,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凶手会是我们内部人?”局长问。

秦歌摇头:“我想不会。凶手在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如果他仅仅是想杀死谭川,根本没必要模仿疤面杀手作案风格。但他那样做了,我想目的不会是为了隐藏自己真实身份,稍微有点正常思维的人都会想到,不留下任何线索,就已经是最好的隐藏了。”

“那么你的看法是什么?”局长再问。

“人做事,都有目的性,这凶手必定也不例外。我想如果真是凶手模仿杜刚作案,惟一能达到的效果,就是制造恐怖,给社会造成不安定因素。这样的动机,这样的手法,除了对社会怀有刻骨仇恨的人,就是精神类疾病患者。这样的人要是能混进我们公安队伍里来,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队长和其它同志都赞同秦歌的分析。

“但是。”秦歌话锋一转,“如果不是我们公安系统的人,不是参与过杜刚案件的警察,他又怎么知道这道再生符的,如何知道杜刚使用的钢丝的规格的,甚至死者脸上的刀伤,长短粗细及位置都与杜刚的手法一模一样,这难道仅仅用模仿就能解释的吗?”

会场里鸦雀无声,空气变得凝重,好像有些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秦歌你有什么想法?”局长似乎很不满现在的气氛,要知道这可是刑警队。

秦歌慢慢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忧虑。

他当然不能将心里想到的,在会上说出来。如果那样,对队里的同志将会是多大的打击。就连他自己,其实都不能接受那样一个推测。今天上午来晚了,其实他昨夜一夜未眠,他承认自己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凶手,而是对接下来将要面对的调查。

给你一堆缠绕在一块儿的线团,让你找到线头,并将它理成条直线。开始时尽管你会觉得很难,但还不会有什么异常。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你发现手中的线团越理越乱,而且意识到你根本没办法将它理成直线。时间过去愈久,你就会愈发烦躁,甚至,到最后,你都会生出一种绝望的心理。

秦歌觉得现在自己手里就握着这样一团线头,他没有选择,必须将它理直。

散会。队长叫住贺兰,让她这几天跟着秦歌。谁都看出这件案子发生后,秦歌的人有些不对劲,案子刚开始查,他就好像特别累的样子,这不禁让人有点担心。

贺兰说保证完成任务,从现在开始,秦歌除了睡觉上厕所,一步都别想把她落下。

秦歌到了楼下,刚打开车门坐进去,另一边的门开了,贺兰笑嘻嘻地坐了进来。秦歌瞪她一眼,皱着眉头道:“老头让你跟着我?”

贺兰竖大拇疙瘩:“老刑警就是不一样,一猜一个准。”

秦歌“嘁”一声,居然默认了队长的安排。车子开动,慢慢驰上街道。秦歌一声不吭,边上的贺兰就老歪头瞅他。

“我说秦队,你就不能说点什么?”

秦歌吁口气:“成,那我们就说点什么。你干嘛叫这名字,老土。”

贺兰立刻来了精神:“我还没生出来,我爸就替我取了这名字,取的是岳飞《满江红》中‘踏破贺兰山缺’中的两个字。他希望生出来的是个男子汉,没想到是个闺女。听我妈说,就为这个,他郁闷了整整一个月。后来我问老爸是不是真的,他死活不承认,还说男女都一样,他从头到尾就没有过重男轻女的思想。”

“我保证自己没有过重男轻女的思想,这点你就别怀疑了。”秦歌说。

贺兰愣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一巴掌拍过去:“就你那样还占我便宜,先想上哪儿泡个小姑娘回家当媳妇,再琢磨怎么生闺女吧。”

秦歌没接话,却微微一笑。他这会儿还会笑,贺兰看了,就觉得心里挺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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