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调回黄州,身边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单位分配给我一间宿舍,一张床、一个书桌。我自己添置了一个竹编书架,以及比较齐全的日常生活用品,有了长江粮店两年的工作历练,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这一年正是恢复高考以来首届大学毕业生开始在工作岗位上崭露头角的时期,社会上也刮起了“文凭”风,基层提干没学历可不行,一时间“臭老九”特吃香。记得粮食局为提拔一个粮管所副主任,查遍了所有职工档案,硬是没有一个大学生,连中专生也是凤毛麟角,没办法,高中生、特别是“老三届”的高中生也纳入了组织部门考察的视野。
受此影响,我从这一年开始特别爱学习,爱动脑子,爱钻研业务,记得粮管所刚刚调来的陈汝元主任曾在闲聊之中给我布置了一项任务,就是起草基层粮店各个工作岗位的《岗位责任制》,他原本是让我试试,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可是我确认真了,我查阅了以前的散条文,翻遍了近两年的相关文件,结合工作实际,我编写了一整套管理制度和实施办法,当我把厚厚一叠稿纸送到他办公室时,他有点吃惊,几天后他再次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
“没想到你还真行,我到任之后一直考虑这件事,由于工作忙,没时间静下心来写,你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我谦虚的回答道:“您过奖了,我这是执行领导的指示,写个初稿供您参考。”
“这不是你工作范围内的事,尽管还有些不足,但你能做到这样己经很不错了。”
我看着他赞许的目光,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那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别急,上星期局里发文要开办职工夜校,搞文化补课,你考虑一下,当个兼职老师怎么样?”
“这这我恐怕胜任不了,好的,我想想再答复您。”
出了陈主任办公室,我心里美滋滋的,没想到我这个79届高中生还能派上用场。
1982年的夏天异常炎热,那时候电扇都是奢侈品,晚上我们都是在楼顶睡竹**,我腿不好搬不动,只能卷凉席上楼避暑,在这个夏天职工夜校开办了,装有几台大吊扇的会议室既是课堂又是纳凉的地方,晚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足足让我过了一把老师瘾。两个月后我们都参加了文化补课考试,大部分人都取得了合格证。从此会议室的钥匙就一直归我掌握,所里新买的进口大彩电也由我保管,晚上看电视成了职工主要的休闲娱乐方式。
那段时间,我和珍珍少了许多约会,她有时来看我,我却总是忙着,没办法,她也只好顺便来听听我讲的课,到我宿舍帮着搞搞卫生什么的,一切都那么自然随意,似乎少了一点温情和浪漫,就像小夫妻过起了平淡无奇的生活,所不同的是没有“家”的概念和感受。
在这一年,我当了所谓的老师后,又被选为团支部宣传干事,我学会了刻钢板,学会了使用油印机,办起了黑板报和专栏,除了出纳员的本职工作外,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不务正业”上,练习毛笔字和绘画也占据了我太多的时间。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和珍珍谈恋爱的事最终还是传到了她父母的耳朵里,我俩的爱情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
“你晚上来我家吧,约我出去看电影。”,我木讷的问:
“为什么?”
“废什么话,照我说的做呀!”我呆若木鸡似的回答:
“好的!”
在食堂吃完晚饭,我如约去了她家敲开门,很有礼貌的叫了声:“伯父、伯母好!我找珍珍有事。”
“进来吧,她在房间里。”伯母面无表情的把我让进门,当我一瘸一拐地走过客厅,我注意到伯父异样的眼光,后来才知道她这是故意让我出现在她父母的面前,虽然当晚她和我一起出去看了场电影,可她心神不定的情绪令这次约会索然无味,没有了以前那无拘无束的欢乐,接下来她回家后所受到的斥责可想而知。
几天后,她来到我宿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说:“我不想做一个不孝的女儿,父母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没理由让他们伤心,你你还是忘了我吧!”说这话时她眼里浸满了泪水,我心如刀割,怒气的冲着她吼叫:
“难道我们的爱不是真的吗?难道我们的约定不算数吗?难道你对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难道爱爱就不能超越现实吗?”
一连串的责问使她放声痛苦,我紧紧的搂着她,与她相拥而泣,泪水混合在一起,我沙哑的声音发出了来自心灵深处的呐喊:
“珍珍,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呀!”
我痛楚的捶打着自己的左腿,她心疼地拉住了我的手,我知道她是真心爱我的,没办法,谁让我是个残疾人呢,难道残疾人就不配拥有爱情吗?
她走了,带着满月复冤屈,一步一回头的走了,我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身影,拿现在的话讲,心呀!拔凉拔凉的。
我不甘心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冷静了几天后,我再次去找她,她的同事说她调走了,不方便告诉我,能调到那里去呢?我想她这是故意躲着我,后来我又偷偷地去了一次,看见她仍在那里上班,我明白了,那天她分明是看见我去了,她同事帮她说了个谎,事与至此,没必要再找她了,我想她也很痛苦,缓缓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出人意料地把我送给她的一套当时很流行的蓝色海军服套装和一些信物送到我宿舍,很平静地对我说:
“林子,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时间试试吧,东西先放在你这里寄寄存。”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竟然很傲气的回答她:“行,如果你父母开恩,我等着你来取的那一天。”就这样,我们谁都没有说彻底分手,都怕伤害了对方。
转眼1983年春节就要到了,我又为筹备春节职工文艺晚会的事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