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刀锋闪着凛冽的光,黛越大拇指轻轻的按在那短刃上,对着眼前的黑衣人道:“巫师大人,您确认了吗?”
风凛冽的吹来,但是他的黑色长袍却仿佛静止了一般,未浮起一丝痕迹,他微微的仰头,湛蓝色的眸子划出一道幽暗的光芒来,一只手从黑袍内伸了出来,白的近乎死气的手腕上套着一圈乌黑的手链,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细小的指骨穿成的,这是刚出生的婴儿的大拇指,他们一出生就被祭刀切断生命,这些没有受过污染的纯净的灵魂,被大遒的人认为可以得到神的指引。而此时,这串手链却在他的手里微微的跳动。
那巫师道:“星沉东野,有子携来。乱世孤煞,天祭月渎。这行乱世书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写下。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就必须斩断那人的前进之路,否则,大遒必亡。”
黛越的脸色凝了凝,转头看着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道:“你们,现在将祁王府围起来!”
“是!”
那些人将弯刀别在了腰畔,将面具戴上,然后飞速的往黑夜里奔去。
黛越将匕首插到腰间,道:“巫师切在这里坐镇,我去!”
那巫师点了点头。
黛越将自己腰间的皮带一勒,背微微一弓,仿佛母豹子一般的冲入黑夜。
祁王府不知道何时已经陷入了寂静,大婚之夜的灯火虽盛,但是观礼的人去了之后,却显出一种诡异的寂静来,没有一点声音。
黛越手一招,然后将手下分成两拨,低声道:“第061章,托着温润的天青色勺柄,慢慢的送到她的嘴边。
江蓠心一横,然后低着头,就着他的手将肉羹吞进自己的嘴里。
细腻柔滑的滋味在味蕾间饱满,正好的温度将冬夜里最后的一丝寒气驱散,她默默的想着,为什么自己就不反抗反抗呢?
楚遇看着她避开自己的目光,只把头低着,脸上微微的懊恼,但是从乌发便露出的耳朵却是粉女敕女敕的红着,他不由微微一笑,再次舀了一勺送过去:“慢慢吃。”
“嗯。”江蓠轻轻的应了声。
他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张开小小的唇,轻轻的放到勺边,缓缓的吮吸干净,仿佛一只舌忝食的小小猫儿。
桌上的蓝玻璃刻花烛台笼出淡淡的光,去了凤冠和脂粉,她温软的发披散在身后,柔润的仿佛一汪深水,素莲般的脸静静的,便如自己无数次描画的一样,但是无论他曾经以多么深的笔力去涂抹,都不及她现在在自己面前来的鲜活和美丽,并且,是满足的。
他一勺一勺的递过去,看着她慢慢的吃完,轻声问道:“再吃一碗可好?”
“嗯。”江蓠只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反抗。
等到她将这碗最后的一勺肉羹吃好了,楚遇才柔声道:“还要么?”
江蓠轻轻的抿了抿嘴唇,然后果断的摇头道:“不用了。谢谢……子修。”
楚遇将莲状玉碗放下,问道:“好了吗?”
江蓠抬起眼,努力使自己面对那张在烛火中好看的让人心跳加速的脸,点头道:“嗯。好了。”
“好了,那么我们可以做下一件事了吗?”楚遇含笑问道。
下……下一件事?
江蓠心莫名的一慌,突然想起那个嬷嬷送给自己的小盒子,这盒子中的东西乃是专门给出阁的姑娘的,就是俗话说的“压箱底”。里面其实就是一对欢喜佛正在做男女之事,其实她作为一个对男女身体了解的比较彻底的医生,这种事,她就从来没有陌生过。若是那欢喜佛是单独给她的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在第一层竟然还有楚遇的一张纸笺——“余心汲汲。”这四个字仿佛带着火似的,想想都让人烧得慌。虽然她心底里大约知道这只是那嬷嬷顺便放在里面,肯定不是楚遇的意思,但是却根本没法子不去想。
她正这般胡思乱想着,楚遇的手却轻轻的移过来,江蓠冷不防被他微微冷着的手指一碰,一惊之下迅速的一偏,脸上更热得紧。
楚遇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闪躲,若无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道:“怎么这么烫?是冷着了?”
江蓠暗暗的深呼吸一口气,微笑道:“没,大概是屋子里的地龙烧的旺,有些发热了。”
楚遇微微一笑,然后站了起来,道:“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蓠眨了眨眼,原来他说的下一件事就是这个,她怎么就想到了那儿呢?
楚遇转入旁边的外屋,片刻之后臂弯托着两件雪白的大氅过来,他放下一件,然后拿着另一件走近她,微微一旋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将她的头发从大氅内理出来,系好。
江蓠看着他再过熟悉不过的做好这套动作,然后才抓起另一件大氅往自己的身上一批,伸了手出来,走吧。
江蓠看着他伸出的手,微微沉默,然后将手放了过去。
他轻轻的握着她的手,那本来凉凉的温度却变得暖和起来,是令人心安的感觉。
两人走出房间,转向后院,琉璃灯远远近近的挂着,红绸还在,但是人声却没有了,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恰如此刻平和的心。
楚遇带着她转向后门,轻轻的拍了拍手,然后一匹浑身雪白的马厩从旁边钻了出来。
今夜也是个好天气,虽然没有月亮,但是还钉着几颗星子,泠泠的星光微冷,照着眼前的那匹白马仿佛天外踏雪而来。
这匹马浑身上下包括蹄子都是雪白的,整个身躯仿佛被那健壮的四肢钉在了地上,不动如山,楚遇翻身上马,对着她伸出手来:“阿蓠,上来。”
江蓠微微一笑,将自己的手放过去,那力道一带,她的身子已经旋飞起来,再一转,她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楚遇的手从后面伸过来圈着她,拉住缰绳。
江蓠坐在前面,只看到那马鬃根根飞扬,雪白的仿佛一朵云。
楚遇道:“这是无痕,你可以模模它。”
江蓠知道,好马的脾气很暴躁,一般只对驯服它的人温顺,这无痕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马,她微微回头,问道:“可以吗?”
楚遇看着她的眼,一只手过来抓住她的,然后放到“无痕”的马头上,含着淡淡的笑意:“可以。”
那“无痕”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模它,头在江蓠的掌心微微蹭了蹭,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仿佛在撒娇。
江蓠心里也不由得欢喜了,笑道:“好通灵性的马。”
这马的毛看起来温软,但是模上去才知道每一根都有着奇异的力量感,仿佛一根根针似的。
楚遇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眼底深处浮起深深的笑意:“它还有一个伙伴,改日我带你去见见。”
“嗯。”江蓠微笑着点了点头。
楚遇微微一提缰绳,马蹄一卷,在深夜里疾奔而去。
江蓠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极淡极淡,不由微微的皱了皱眉。但是瞬间,那血腥味便不见了,只有靠近的男子的身上传来冷梅药香,再过熟悉不过的气息。
大概,是自己闻错了吧。
马奔腾的有些快,江蓠正感到一阵风割过来,却不料身子一偏,楚遇的手已经带着她贴近他的胸膛,温软的大氅洁羽盖下来,那梅香更浓厚了。
“风吹的厉害,这样好些了么?”他的声音在暗夜里仿佛古埙声,沉静优雅。
江蓠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可以感受到他说话的时候微微起伏的弧度,她觉得自己的脸又开始烫起来了,但是心里也暖暖的,嘴角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溢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来,她轻轻的应着:“嗯。”
无痕疾行如风,却丝毫未有颠簸之势,楚遇的左手手执着缰绳,右手护住江蓠,眼角突然往后一掠。
层层叠叠的青瓦屋顶上,一道黑影杵在那里,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袍中,只有一只手以奇怪的姿势举着,微微可以看见手腕上戴着一个东西的轮廓。
隔得那么远,楚遇也能感受到他那阴冷的目光,在注视到他的时候瞬间凝滞!
停顿一须臾。
那条黑影猛地窜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延展开的屋檐下迅速的飞快的向他奔来!
他一般飞奔,那件黑袍便带起一片飞瓦,无声的纳入里面。
没有人会想到人的速度竟然可以这么快!仿佛一溜儿青烟似的,瞬间被风刮过去!
楚遇却仿佛根本没看见一样,依旧悠然的握住缰绳,低头温软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从洁白的大氅中露出的乌黑的发,不知道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楚遇没有加快自己的速度,只是任凭着无痕按照最安静的速度悠然前行。除了最开始的那一眼,他从来未曾将自己的目光从江蓠的身上移开过。
眼看立马就要追上了楚遇,但是那个黑影的步子却陡然一滞,然后回过头看着祁王府的方向。
他的手微微一紧,然后黑袍翻飞,那藏入黑袍中的飞瓦突然如暴雨一般的射来!
那些飞瓦凝成一团,然后无声的扑过去!
楚遇依然头也未回。
黑影湛蓝色的眼眸第一次紧紧地锁在一个人身上,只要伤着他,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就可以了!手中的手骨手链还在跳动,那边黛越正在面临生死,如果自己不回去,这位公主就要死!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
他的眼神凝着,脚尖却开始后退,他看着那些飞瓦以凌厉无匹的姿势猛扑过去,这一力,已经用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全力!
只为了让这个男子落下一个小小的伤口而已。
哪怕,如虫咬。
眼看那些青瓦就要没入那洁白的大氅覆盖的后背,但是这时候,刚才那一直未动的人才闲闲的伸出一只瘦劲的手,在黑暗中寥落的勾勒出一个优雅的姿势。
宛如月下拈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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