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大雪吹来的时候快要至午时,马车摇摇晃晃的,几乎都快陷在雪地里去了。
楚遇二指挑起车帘,微微露出一个缝隙,略略一瞥收回了目光,便将车帘捂紧,转头看着对面低着头,就着一盏青花小灯看书的江蓠道:“雪太大,路上的积雪也重了,路行得愈发艰难,待会儿找个客栈歇息一日,等明日雪停了再走,如何?”
江蓠听了这话,将手中的书卷放在自己搭着貂皮的膝盖上,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微笑的时候两个浅浅的梨涡,轻轻的漾起,仿佛一朵似开非开的花,楚遇的手指微微一动,已然伸了过去,沿着她的脸颊微微一拂,然后轻轻拨起她脸颊上一缕微微凌乱出来的发丝,道:“发乱了。”
江蓠听了,伸出自己的手笼了笼,道:“好了吗?”
楚遇含笑:“好了。”
他的目光如蜻蜓点水,微微一掠便飞开,而这个时候,外面也传来明月的声音:“公子,小姐,前面有一家客栈。”
梅岭在西山一道不远,但是也有三天的路程,江蓠尚好,但是楚遇的容貌便太过扎眼,所以此次出行,楚遇自己戴了面具,和江蓠装扮成兄妹前行,一路陪伴的也只有明月彩云和清歌三人。于今他们已经行了一天半,若是脚程加快一点明日就可以到达,但是却没有料到这飞雪倒是越下越大,路面上雪泥深深,山道陡坡之上更是结了一层冰,虽然凭借着他们的实力能够翻越这些障碍,但是必定也有些艰难,为今之计只能停下来休息为妙。
马车停了下来,楚遇伸手将披风给江蓠披上,然后托着她的手一同下了马车。
客栈不大,打得也是梅岭的招牌,取得名字挺雅,“梅边居”三个朱色的小篆字体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引人注目。
清歌和彩云从后面跟着那个马车内走出来,然后也跟着前行。
刚刚迈上台阶,已经有小二迎了上来,看见两人身上披着的雪色狐裘,眼睛一亮,笑脸已经打了出来:“爷和姑女乃女乃快请进屋,屋子里火炉烧的旺,暖和着呢,千万别冻住了呢!”
明月和彩云两张冷漠的小脸凑了上来,人后隔开那小二,然后让楚遇和江蓠进了屋。
因为雪下得大而密,大正午的倒像是傍晚,大堂内将火炉烧得旺旺的,跳跃的火把浓烈的色彩扑上来,整个视野都是红红的。
大堂内的人倒是不少,一看堂内摆着的七八个桌子已经坐了四五个,大多衣饰华贵,看来都是去梅岭赏梅的富贵人家。
两人坐到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那小二便走了上来,楚遇道:“先备几杯热茶上来,然后捡几样热菜上来,清淡一些,不要葱。”
“好嘞,两位慢等着。”
江蓠抬起眼来看了楚遇一眼,心中微微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不吃葱的?
楚遇仿佛觉得再正常不过,转头看着明月,彩云和清歌,道:“你们也坐吧。”
楚遇掩了容貌,盖了浑身上下那种清华无尘的气质,看起来便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弟一样,明月和彩云心中的敬畏减了不少,便点了点头,然后和清歌一起坐到旁边的桌子上。
片刻之后热茶端了上来,楚遇的目光扫过那茶杯,道:“明月,你去讲马车内的那套梅花盏拿来,让这位小二重新泡一壶送上来。”
“是。”明月应着急忙出去。
片刻之后明月将梅花盏摆上桌,楚遇将茶倒入梅花盏中,握在手中试了试温度,方才递给江蓠。
江蓠看了看内堂里的人,眼神微微一闪,楚遇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四五桌的人,看起来非富即贵,但是江蓠却一眼看出了不同,恐怕除了旁边的一桌是真正的富贵人家,其他人都是假装的。便是他们自己还带了明月等三人,可是其他人,固然穿金戴银,但是身边却没有半个陪在身边服侍的人,并且他们端起热茶的手的姿势也不像是富贵人家所有,反而倒像是行走江湖的侠客莽夫。手放在膝盖上,几乎保持着统一的姿势。
看来这些人都是一个队伍里出来的。
而这边楚遇却招了小二上前,让他准备几间空着的房间。
那小二犹豫了会儿,然后道:“小的想问一下,不知道二位是什么关系?”
楚遇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兄妹。”
“哦。”那小二露着笑脸道,“小的还以为两位是夫妻来着,如果是这样,便给两位和各位姐儿三个房间。只是最近去梅岭的人太多,今日雪又大了,赶不上前面的客栈可能都要在小店挤着,如果二位能一间房的话倒是可以为后面的人空下一间房。今儿上房就只剩下三间了。”
江蓠心中微微奇怪,为何楚遇会说他们是兄妹,但是她自然不会辩驳什么的,一切随便他便是。
“那就要三间吧。”楚遇道。
那小二答应着退下。
江蓠的目光瞟过旁边熊熊燃烧的火炉,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轻轻的移到楚遇的手心里,然后慢慢的写到:迷香。
楚遇颔首,手却顺势握住江蓠软软的小手,轻轻地笑。
那样平和温柔的笑意,从他的眼角轻快的袭来,江蓠看了看周围人,心下一跳,这人,刚刚还说他们是兄妹来着,转头就做这样的动作。她的手微微一抽,从他的掌心抽出来,端起茶饮了一口,微笑着将手中的杯盏递了过去,道:“子修……哥哥,这茶不错。”
那“哥哥”两个字在舌尖一颤,费了好大的气儿才说出来,明明开口是想避开那样的感觉,但是话出来却怎般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暧昧感觉。
楚遇的嘴角似笑非笑,那薄薄的眼光深了几分,也浮起说不出的笑意来,道:“妹妹饮过的茶都是很好的。”
江蓠突然就想起往日他做的事,脸上微微的热,只能埋了头不说一句话。
而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小二还没来得及出门迎接,一道身影就栽了进来,口中急急的喊道:“快来救救人!”
众人的目光往那里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抱着一个少女奔了进来,那少女满脸铁青,气息奄奄,眼看着就是一口气的命。
所有人都呆在原位,那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道:“这是我妹妹,遇到了仇家,有没有人能帮帮忙啊?”
江蓠看了楚遇一眼,然后终究还是站了起来,对着旁边的小二吩咐道:“给我找一间干净的屋子,备好热水。”
“是是是,小的马上就去。”
江蓠走到那个男子的身边,看着他用一件黑袍将少女裹着,但是那黑袍已经被划开了大大的口子,还很单薄,露出少女满是伤痕的肌肤。
江蓠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一解,然后盖在了少女的身上,道:“带过来我试试。”
他的目光落在江蓠的身上,微微犹豫了会儿,眼前的少女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到他都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妹妹交到她的手中。
江蓠淡淡的道:“现在这个地方找不到大夫,所以只能让我帮你。”
楚遇站了起来,来到江蓠的旁边,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笼住她的身子。
江蓠的话在他的耳边荡了荡,接触到少女那冷静的眼神,他不由暗暗的咬牙,然后抱着他的妹妹来到房间。
那人将少女放到床上,然后将那件披风拿了下来,楚遇的目光触之即离开,对着江蓠道:“我到外面等你。”
江蓠点了点头。
少女**在外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然而更重要的是那伤痕中透出一股淡淡的青色,她微微的奇怪,道:“这是中了毒,但是应该有半月以上,而且应该是南疆东支国一脉的。”
那人的目光闪了闪,道:“确实。我妹妹中了东支国有灵司的毒药,我找了许多人都无法看出来。我遇见了一个有名的大夫,他信誓旦旦的保证可以将我妹妹的毒解了,让我支付大笔的酬金。可是到了最后,我才发现那不过是个骗人的东西。所以在这路上我将他杀了,被人发现以后便来追杀我。”
江蓠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瓶子,转头对着旁边的清歌和明月彩云道:“将这个东西放在热水中,用十张帕子浸透热水拧干了送过来。”
三个人照着吩咐去做了。
江蓠这才转过头来,对着那人道:“你不必对我如此的坦诚,因为我知道在你对我坦诚的时候已经开始想着怎样去杀我,可惜的是现在没有我你的妹妹可能会死,而且,你信不信,你杀不了我。”
那人的身子一僵,脸色微变,对面的女子竟然如此轻轻松松的说出他心底里的想法,是的,在她说出他妹妹中的毒是南疆东支国所有的时候,他就知道眼前的少女医术高明。但是他的身份隐蔽,却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江蓠接过明月递上来的帕子,然后慢慢的擦上少女的伤痕,道:“这毒现在我还无法彻底的清除,只能暂时压制。不过,想要让我彻底给这位姑娘医治我还有一个条件。”
那人心中惊讶,这毒在南疆或许根本算不得什么大毒,但是他这一路来看过多少所谓的名医,全部都是看一眼便说准备后事的,但是这少女见了一面就说马上能压制住?
“什么条件?”那人冷冷的皱了皱眉。
江蓠微笑道:“告诉我,这个毒的具体出处。”
那人呆了呆,却没有料到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他疑惑的看了看江蓠,仿佛不信。
而江蓠只是淡淡的道:“对你很平常的东西或者对我来说就有用的多。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那人的目光床上嘴唇苍白的少女,最终点了点头,道:“我答应。”
江蓠让清歌去拿出他的九针,然后一字排开,接着在他的面前将九针刺入她的穴道。
那人紧紧的盯着江蓠,只要稍有不甚就准备将她杀死,但是那少女手法娴熟至极,不慌不忙的样子,根本没有看他。而旁边跟着的两个小女孩,目光冷漠,但是他却可以感受得到她们身上的力量,绝对不是普通人。
江蓠将银针插满她的身体,道:“你在这里守上三个时辰,千万不要动她,无论出现怎样的状况都不能离开,否则我不保证她能好好的活着。三个时辰之后我会再来,你告诉我毒药的出处,我自然会为你的妹妹解毒。”
江蓠说着站了起来,拍拍衣服,然后和明月等人一起转身出了房间。
楚遇站在门外,看着她出来,道:“好了吗?”
江蓠看着他,眼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楚遇道:“怎么这么高兴?”
江蓠捉住他的手,道:“我发现她身上的毒素和你身上的毒素是同源的东西,虽然毒的程度不同,但是其中相同的对血脉的压制却是相同的。”
楚遇的目光温柔的落在她脸上,随后看着她捉住自己的手。
这几乎算是江蓠的第一次主动,即使是这么微小的发现,都让她感到激动,这在她以前的体验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楚遇默不作声牢牢相握,然后“嗯”了声,声音暖暖的,笑意也是暖暖的。
“饿了吗?咱们去吃点饭再说。”
江蓠和楚遇吃完饭,然后便来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模模糊糊中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头上却出了一把冷汗,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但是想要去回忆梦中的场景,却发现全是灰暗的一片,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像。
她站了起来,清醒了一下,然后就想出门去隔壁看看楚遇。
她打开门转了一下,刚刚想去敲门,却见门“刷”的一下开了,然后一人站在那门中,如秋叶乍飞的秋日一般迎面看来,手中托了一串红色的珠子,声音宛如水墨烟雨。
“姑娘,这是你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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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吹:九毛啊,你是不是没有危急感了,所以我给你拉了一个危机来。
九殿:阿蓠是劳资滴!
某吹:呵呵,人家阿蓠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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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没有男配的言情小说不是言情小说,所以,为了使我的小说言情,第一次正式拉出一只男配来。莫要嫌弃,虽然不是男二,但是对阿蓠的杀伤力巨大,不,对九殿的杀伤力巨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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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默默支持真的让某吹感动,鞠躬道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