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还是先去打探一下情况,道听途说总不足为信,也许这位古代琴痴不会这么夸张呢?画扇一早儿就把消息给我了,说是那泠亲王住在拾夕殿,这个殿名让我想起了朝花夕拾,据说是在过了三联门之后的一个偏僻角落,我虽然奇怪,想想也是正常,后宫都是母皇的,她避嫌没有什么不对,可是听说这拾夕殿只有一间主卧、一间偏房和一个书房,没有客房和其他厅堂的情况下,居然被堆满了。所有的宫人都说,拾夕殿的活计是最累的,泠亲王的婢子比母皇的还多,因为人少收拾不了院子,这是母皇特许的,真的好想明朝那个木匠皇帝啊!呸,这话真的不能说出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别拖上泠亲王,人家可是什么都没做的。
我到了拾夕殿,才知道从各处听来的消息真的是捕风捉影啊,这里哪里是被推满了,分明是井井有条的,前院摆着一个精致的木桌,是上好的榉木,我很奇怪居然不是金丝楠木,后来才想起来,金丝楠木做家具的情况都是御用的,我是有多想作死这个泠亲王。又注意到两个白果树,一看就是有了年头的,不知道是不是一雄一雌,自从我去过崂山,知道了树有雌雄之分之后遇到树,总会思考这个问题,就像鲁迅先生的文章里,说到的一棵枣树,又一颗枣树,我第一反应就是有雄有雌啊,被人鄙视了好久。阿心的书房前有两颗银杏树,因为阿心喜欢银杏的香气,那是两棵雄树。好吧,我跳戏了,于是继续走下去。
走进去才发现,我要收回这句话,这后院是要作死的节奏吗?我还没到后院门口就发现整个后院就只有一条小路,真是考身材啊,我犹豫着该怎么进去,就听到一个声音问:“还不进来,是要在外面呆多久?”
靠!带过兵的就是不一样,警觉性也太高了,我明明听到刨木头的声音,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听见我的脚步声,泠亲王不像传说中的那样没用啊。
我于是沿着那条小路小心而行,走了一段才发现,里面又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的样子,就这样一直走到她面前:“凯风见过泠亲王。”
“原来是采薇公主,不知因何而来?”
“为学制琴而来。”
“因何制琴?”
“赠人。”
“所赠何人?”
“棘心。”
“你可学过琴?”
“学的粗浅,浅尝辄止,对您来说,是不能听的。”
“弹来听听。”她把琴推到我面前。我看着自己的处境纯属骑虎难下,于是就坐下来弹琴了,刚弹了四个小节,琴弦就被按住了,她皱着眉头,很深沉地说:“原来真的是不能听的。”我听到这话,心里各种骂她,我说我不弹,你非让我弹,我弹了琴你又说不能听,丫的,我的琴怎么就不能听了,在现代我可是各种琴都会一点的,你最好说清楚,不要用你的个性挑战我的脾气,我弹得琴不能听,你呢?
又听得她说:“这冰弦果然没人可以弹得起吧。”冰弦?一种制弦的工艺吗?她又看看我,说道:“你,连一般的琴弦都不行,没试音就弹琴,没见过这样的人。”说话实在是一点都不客气,而且速度很慢,是幽幽的判了我的死刑。
还不是你,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的我紧张兮兮的,连试音也忘记。哼,现下是小爷我有事求着你,才由着你胡来,我私心里各种月复诽,表面上还是一脸遗憾:“虽说不擅长弹琴,但还是想和您学制琴。”
“你?”她又看了看我,掰开我的手,又看看我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不配。”
我刚刚听到了毛线?我不配?我立刻有些发毛,身上不自然发出一股子冷气,口气也自然强硬了些,我说道:“原因。”她并没有马上说话,又重新看了看我,“你看看现在的自己还不明白吗?心浮气躁,制琴会受伤,易被情绪左右,琴音会失准,重视外貌,过于浮华,用心于琴面会多过于琴音,已经习武,手上都没有痕迹,所以不善吃苦,难以有恒。”
靠!真是准,每一点都很准,虽然说我重视外貌,有着二十一世纪的原因,但是这里的女人都是素面朝天的,我就稍稍打个底都会很不一样,我真的收敛很多了,没有化妆化的很夸张,但是我得承认,她一句话,不出百字,我心服口服。我立刻有些垂头丧气,推说打扰了,请辞。
我刚走到门口,她说:“你要送的人,或许可以来这里一试。”
“她素日委实喜欢弹琴,可若是制琴,则没有兴趣,况且我此番前来并不是求得学做古琴之法,只是希望触类旁通,制得一种新的乐器。”
“新乐器?”
“是。”
“如你所说,那位五公主是不会来见我了?”
“她来也是尴尬,求技艺的是我,她来或不来又能怎样?况且她素日喜静,不会喜欢这里的。”
“这里不静吗?”
我看着她,又示意她门口堆的那些废料,她又说:“我竟不知道在朝日还有这样娇贵的公主,只是一些木屑、石料渣子,就污了她的眼?”
“那倒不是,只是因着这些个东西,来往的人太多,她素日里深居浅出,不愿与人相识。可是我却也不知,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做活计吗?怎么终日收拾还会有这么多废料?”
“我总不能什么东西都自己经手,有些基础的活计这么多年也该带出几个人了。”
“这里不是只有一个主卧和一个偏房的吗?”
“是啊,他们都是以天为盖地为庐啊!”
这个泠亲王是来颠覆我三观的吗?做她的下人也忒惨了点吧。我心里哀叹了无数回,摇摇头,正准备走了,身上的印章掉了。她抢先一步捡起,看了看,又弄了点印泥试了试,说道:“似乎和平日里见到的不同,只是刻章人的火候不够好。”说完又递给了我。我微微屈着膝客客气气的接过,这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站着的时候,长辈给你东西,都得微微屈膝接着,接到之后才能起身,又说道:“此为阴刻,比阳刻难一点,这个刻得就算不错了,也不知道刻坏了多少才能得一个。”
“在我看来,倒是可惜了这块料子。你很懂这个?”看我不太明白,她又补充说:“说的是雕刻手法。”
“不懂。阿心懂一点,这是她想的,说是手法难,不好仿制。”
“五公主?”
“是。”
“那我们走吧。”
“去哪里?”这人怎么提起一出是一出的。
“既然山不就我,那只好我去就山了。你带路就是。”原来她要去见阿心,我心里有些窃喜,但是马上这窃喜就烟消云散了,泠亲王说:“你去把那琴带着。”这是在玩儿我吗?那前面的小路,我自己个儿走都费劲,还要带一把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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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亲王需要写番外吗?征求各位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