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掩饰,虽然刻意表现得很自然,可以我对这个书生的了解,他撒谎还是会有些忸怩,就连笑起来都是强挤出来,完全没有那种老手的干练。
“若是没有事,姑娘还是请便吧。”
说罢就牵着那两个孩子的手转身要走。贾馨怡嘟着嘴,有些不爽被拒绝掉,小声嘀咕:“哼,不给我进去看,我就偷偷溜进去。”
范文墨耳朵不聋,自然是听见了,刚迈出两步的脚又停下,回头无奈地说道:“姑娘,我也是为你好,还是早点回家呆着的好。”
他这话无奈却又诚恳,果然是有所隐瞒,而且是因着铁皮冰箱。
我对于他的这个态度有些好奇,因此也想了解更多,终于打破自己的沉默,轻轻道:“范文墨。”
话音一落,范文墨的眼里便有些异样,他朝我看来,满是不解和狐疑:“你是……”
“才几日不见,你就不记得我的声音了么。”我边说边撕开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模样。范文墨的眼也越睁越大,最后终于睁得大不了,这才又盖下来,脸上一阵若隐若现的红晕:“可可!”片刻却又有些愧疚,眼神黯淡:“可可,对不起,那日我失约了……”
我笑笑,摇头:“没事。”原来他还在愧疚着那件事,但事情都过了那么久,得知范文墨并没有因我而死,我已知足,又怎么还会责怪他的失约。而且,他没来的原因肯定也是因为身不由己,而造成这个原因的,除了铁皮冰箱再无他人。
那么,铁皮冰箱并没有杀了范文墨,我又看着怯怯裹着范文墨宽大袖子的两个男孩,心想:莫非他们也是铁皮冰箱带来的。
既然与杏儿幽会的那男子是他,那么那时候出现在百花楼里,以及在叶上欢打算除掉我之时,及时出现解救我的神秘人,也一并都是他了吧。
这些都不得而知,但很快就会知晓。若真是他,那么他的这些举动都不像他这样的人应有的作风。
不像?可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没杀我也就算了,还救了我。
本来我不也不想撕下面具与范文墨相认,只是我与贾馨怡一样,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范文墨对于贾馨怡问起铁皮冰箱一事,却遮遮掩掩。
还在想着,跟着范文墨走来的那两个孩子一人拉过范文墨的一只手,扬起绑着冲天发髻的小脑袋,看着我笑嘻嘻笑道:“老师,这位漂亮姐姐是师娘吗?”
贾馨怡伸出手指哦了声:“原来你们也认识!”也没特意等我们肯定,迫不及待蹲去扯过一个较小的孩子那红扑扑的小脸脸:“好啊,原来那晚上我听到的恐怖的小孩子的哭声就是你们吧。”
那小孩要摇摇头,束起的发髻也跟着晃动:“才不是阿努,也不是哥哥,是那个爱哭鼻子的鬼丫头片子堆烟。”
除了他们两个小孩,原来还有另外一个小女孩。范文墨模模阿努的脑袋,跟我们说道:“这两个是最乖的,走吧,进去坐坐。”
态度果然是180°大转变,贾馨怡看着范文墨的背影,暗暗给我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回头对车夫说:“老六,在这等着。”交代好这才跟着范文墨他们一起往前面那栋老旧的房子走去。
房子不大,有些阴暗,几间格局简单的房间整齐分布,一边两个,刚走到屋内,还没适应房内的昏暗,里面的一个黑头黑面的小女孩就扑到范文墨膝盖上,神情慌张:“先生,先生,婆婆又咳嗽了。”
范文墨一听,脸色一白,先是对我们说着抱歉,然后匆忙走到了靠右边其中一间简陋朴素的房内,我与贾馨怡相看一眼,也跟了上去。
房内狭小,正前方角落里摆着一张老旧的木床,木床围着一床老旧的纱帐,床上躺着一位半老的婆婆,单手撑着被褥咳得面红耳赤,范文墨快速地从一张桌上的抽屉找到了一包药,然后倒了一杯水,坐到了床边,“娘,快吃药。”
婆婆颤颤巍巍接过,吞了下去,又喝了口水,又咳了两声,终于缓了过来,“文墨啊,娘这身体越来越差了。”没等到范文墨回答,看到门口处站着的我与贾馨怡,眼睛大放光彩:“可可?真的是可可啊,文墨早就跟我说你回来了,我还说怎么也没带你来看我。”
我不知作何回答。
“你旁边那位是你的新认识的朋友吗?”她接着问道,笑得亲切关怀,一道道皱纹清晰刻在脸上。
贾馨怡听到这话,身子颤了一下,小脸发白,望向我,嘴唇动了动,最终无话。
我没错过贾馨怡的这些小动作,这一声可可,倒也让她明白了我曾经对她撒的谎,此时我却也没在意,径直走过去向伯母致意:“伯母。”
伯母立刻牵过我的手,不住轻拍我的手背,由于秦可恩的手细女敕光滑,更能感受到范文墨母亲那干枯的手又多粗糙。她语重心长回忆:“自从你跟你娘离开之后,文墨就一直闷闷不乐,就盼着你能回来啊。”
我轻轻笑着,认真听着,反而是范文墨有些忸怩:“娘。”
“娘什么娘,娘说的不对,你说啊,可可这女孩就是好心肠,自个儿身子本就弱,孤儿寡母的,本就照顾不来,还到处帮助那些被人丢弃的孩子。因此,你还说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和可可救助下这些没人要的孩子。”
原来以前的秦可恩竟是如此一位菩萨心肠的女子,却因着有了亲情反而变得身不由己。她和她娘的离开,或许是这一辈子最错的一次选择,也许她层日日夜夜问过她娘,爹是谁,当那一日秦政国要接她与她娘回去的时候,即使她对这百般不舍,也还是选择了爹。
她一定是对那些团圆的一家有过无限憧憬,只是现实让她的梦支离破碎。就连回去,秦政国也未曾关照过她娘,秦府上的流言,无非都是些难听的偷情,贱人之类的话,甚至把娘逼到了绝境。她麻痹自己的思想,放纵自己,只为了淡化这些痛苦,却深陷泥潭越来越痛苦。
亲情,于我,从来都是遥不可及,想不到穿越过来,也依旧如此。
伯母又望向我:“可可啊,你娘呢,还好吗,是跟你爹一起来的吧?”
我没回答,倒是贾馨怡走上前来解释:“她的爹娘已经死了,得罪了仇家,为了救下她的性命而双双牺牲。”说得简单,却字字重音,但她的眼里是已经在阴晴不定中,转变为风过无痕的平静。
她大概也已经知道我并不是所谓的秦肯,而的确是那荆州秦府三小姐秦可恩。她为何要替我撒这个谎,虽不明,但以我这段时日对她的了解,她心思单纯,大概认定一个人,就一根筋认到底,对曾经的秦可恩也可以既往不咎。
有些仇恨可以一笑泯开,有些仇恨却是刻在骨子里一辈子都不能忘怀,只能饮着鲜血减轻。秦可恩会不会有仇恨,我不知道,但我想她的母亲离开后,或许她就不再对秦府抱有任何感情,那么,我更不是秦可恩本人,自然也谈不上深仇大恨。
似是没想到我离去的这几个月就遭遇了这些,范文墨与伯母神色痛苦,伯母最先从痛楚中出来,忽然抓过我的手:“可可啊,既然又回来了,就让文墨照顾你吧。”
范文墨小心瞥了我一眼,又叫了声“娘。”
门口的三个小孩蹦蹦跳跳,也在起哄:“我们要有师娘了,原来老师跟我们说的故事里的可可姑娘就是这位好看的姐姐。”
“不成,秦呆子……额,可可已经属于我们家的了。”
这话显然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她这话不假,我的确是属于贾府上的丫鬟了,还是铁皮冰箱的仆人。
“小姑娘,此话怎么说?”
“我大哥已经看过她的身子,要负责的。”
“……”
贾馨怡爆料的可真是大事件,可她明明就是不愿意把我这一个好玩的玩偶丢给别人罢了。
“这……文墨……”伯母一脸失望,范文墨更是失落,只是笑得苍白:“姑娘的大哥就是那日将我和娘带来这的公子吧。”
贾馨怡得意的点头,范文墨接着道:“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个毛线啊,我是逃月兑不掉落入的魔掌,为何你们一个个感觉我过上了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一般。
之后,屋内的气氛有些奇怪,伯母的视线在我身上,又在范文墨身上,最后又在贾馨怡身上,狠狠叹了口气。范文墨自觉这么下去会更尴尬,就让小鬼们将我们带出去,他先伺候伯母休息下。
三个小孩一出道厅内,就很不怕生地凑在我们膝盖上,不断向我们询问一些问题,其中还当属堆烟嘴巴最厉害,拉着我的裙摆抬头问:“姐姐,你不要先生吗,是因为将我们带来这儿的那个戴着面具的大哥哥么,大姐姐喜欢的人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