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已至,黑夜越来越长,天亮得越来越晚。
在暖被里正梦着与孟非划船游湖,游得正尽兴之时,我们所坐船身忽然受到巨大的撞击摇晃,我有些惊惶,孟非牢牢抓住我的手:“姐,别怕,有我在!”
“秦呆子!你真能睡啊,叫你不醒,晃你还是不醒!”
如叶的木船在水里翻腾,听到湖泊上空传来少女的叫声,孟非疑惑地问我:“姐,有人叫你?”
我摇头:“除了你,我不认识谁。”
“秦呆子,再不醒来我泼水了!”
“姐,是在叫你呢。”孟非的语气有些喜悦,“去吧,姐。”
“孟非,你是嫌弃我了。”
“不,你能活得很好,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只束缚在我一个人身上。走吧,你需要我,我还是会出现的。”
“呀!”
我刚睁眼,便见着拿着木盆的贾馨怡蓄力喊了声,一副要往我身上泼水的架势,见着我睁眼,赶紧杀了个回马车,那水洒了一地,她全然不顾眨眼笑道:“这回终于把你吓醒了吧。”
见此情景,我若是再不醒来,这是要大水淹了龙王庙的节奏。
贾馨怡受甄无缺之邀要去赏冰天雪地,有钱人的脑子都有些不正常,人家冷得找不到棉袄穿的季节,他们却能以此为乐。
经过差点被贾馨怡泼冷水的九死一生遭遇,我被她催赶着穿上厚厚的棉袄。
“秦呆子,如今踏雪峰峦那的积雪已经足达膝盖那处,你多穿些,你不是最怕冷的么。”
贾馨怡跟铁皮冰箱果然是兄妹,都长着一双误会别人会怕冷的眼睛吧。我认真看着她:“你和主人真像。”
贾馨怡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想起什么,跑了出去,不久又咚咚跑来,怀里已经抱着那只懒洋洋的葫芦:“秦呆子,葫芦也好久没出门了,今年第一次踏雪也带它一块去。”
葫芦那懒洋洋的眼神充满鄙视地睨着头顶上自顾自高兴的贾馨怡,打了个极不情愿的哈欠。
我好心相劝:“小姐,葫芦会冻死的。”
贾馨怡摇头:“不会的。”
我继续说道:“会的,它没衣服。”
她不依,又跑去拿过自己的一件狐裘,拿起剪刀替葫芦量身定做了一件小马甲,套在了葫芦那圆咕噜的身子上,这才欣欣然抱在怀中:“秦呆子,我们出发踏雪!”
“……”葫芦的死鱼眼翻白了一下。
“……”
我看着穿上狐皮马甲后更肥的葫芦那幽怨的眼神陷入了沉思。
园子里秃顶的大树上挂满了轻柔的雪,如同冰清玉洁的少女洒下的花,有些枯枝因承不住积雪的重量,就此寿终正寝。只有几株冬梅凌寒独自开,气节不减姿色。
我贴好铁皮冰箱给我的那张人皮面具,就跟着贾馨怡出发。沿着枫晚苑出了内苑,撞到了,于是她俩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也去!”瞅着贾馨怡怀中的葫芦,笑得幸灾乐祸,“你要是把大哥的爱宠弄死了,我可就乐坏了,哈哈。”
“我说,别以为你这脂肪多冻不死你,只怕你先冻坏了,葫芦也没事。”
葫芦打了个哈欠,仿佛在说:别拿我跟开这种玩笑,降低身份。我再一次陷入了沉思,走过去,握起它白白净净的爪子,它半眯着眼看我,我眨着眼看它,同它开了个最不好笑的玩笑:“你,不会是穿越来的吧。”
贾馨怡看着怀里的葫芦好奇:“穿越?秦呆子,什么叫穿越?”
我没感觉错,那只白白净净的小猫爪颤动了一下,眼睛还很诡异地看着我,我嘴角不知名地抽搐了起来,没回答贾馨怡的疑问,毅然决然转身不去理会它那审视的目光。
幻觉。
幻觉!
“喵~”身后传来葫芦的声音,我不小心又回头望了它一眼。没错,葫芦的嘴角往上扬起,很诡异地笑了,蓝色的大眼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我可奥!谁给我一把刀子,今晚吃猫肉!
马车早已备好,贾馨怡与两人同时往马车上跨去,大腿挤小腿,两人异口同声:“让开!”
谁也不肯让谁,气势上谁也没输给对方,最后由于贾馨怡占了力量上的优势,一个小伎俩推开了,心安理得坐上马车,还探出头来热情招呼我:“秦呆子,上来!”
我在万伏特电流中踩上马车后,贾馨怡就跟车夫说道:“老六,走!”咬牙爬了上来,靠在车厢上,拍拍胸口,这才俨然主人模样冲外面的老六下命令,“走吧。”
马车上三人一猫以三比一的比例分别坐在两边,我却还能感觉得到天平往那边倾斜。这种转个弯都面临危机的处境本就恶劣,身边那躲在贾馨怡大腿上的葫芦还老是眼冒蓝光盯着我,异常诡异。
自觉拌嘴肯定输给贾馨怡,也就从兜里掏出了几块年糕,黏糊糊的,自顾自吃起来。
“秦呆子。葫芦好像真的很喜欢你耶,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注视着你。”贾馨怡雪上加霜在我面前说了一句,我又看到葫芦那诡异的蓝眼,嘴角还微微勾起,不觉抖了抖身子,她又笑,“你果然很怕冷,穿得这么厚还冷。”
冷,再也没有比得知一个人穿越悲剧地穿越到了猫身上更加可悲的事,更可悲的是给穿越的我碰上了。
我无所畏惧地睡着。闲不住了:“你们干嘛非得跟我坐一辆马车!”
贾馨怡呸呸两声:“这明明是我和大哥专用的马车,你不会自己掏腰包另坐啊,又没钱了吧,输光了吧。”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输钱了啊。”
“你输钱还用眼睛看,脚趾头一掐就知道你输钱了。”
“你!”
三人一辆马车开往了甄无缺的约定地点——踏雪峰峦,一路仍是争执不休,我就在这嘈杂中稳妥地睡着。
此行的目的地是坐落云城郊外的沿风城一带的踏雪峰峦。那里常年积雪,尤其是冬日时分,更是积了厚厚一层,漫天飞舞的雪花,穿着白衣裳走在那,压根分辨不出雪和人。
抵达踏雪峰峦,没有见到约我们来的甄无缺,大概是自己闲不住先上了山顶。
从起步的山峰底,都是铺着厚厚的积雪,我们踩着软绵绵的雪走了上去,一路迤逦风光,尽收眼底,谷底的风夹着雪花吹上来,整个世界一片宁静。
“哇,好美的雪景啊。”贾馨怡捂着小脸,笑得顶灿烂。
我也被这景致吸引,仿佛身上所有负担一扫而光。
“哼,山顶更加美,我先爬上去。”扭扭臀部,吃力往上迈去。
“休想,我一定会比你先到达山顶!”在我陶醉期间,贾馨怡拉上我的手,“走,呆子,别让母牛得逞。”
“来啊,来啊~”母牛站在雪坡上俯瞰我们。
就这么你追我赶,终于爬到了半山腰上。
“小姐,我,我没力气了,你先跑……”我早已累的前胸贴后背,嘴里呼出的气一团接一团。
在这陡峭的雪坡上,距离我们前方几步开外有人说话。
“翠柳,表哥怎么还没来?”
“小姐您别急,公子一定是在犹豫着该带小姐去哪游玩呢。”翠柳在一旁安抚人心。
没有听错,前面那两个人大概就是老相识了。这么想着,一个夜明珠大小的水晶石滚了下来,闪着琉璃般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哎呀,小姐,公子送您的琉璃瑙滚下去了。”翠柳大惊,回头向我们底下的路看来。
“你们,快给我把那琉璃瑙捡回来。”童柳烟吩咐身边两个打手,这话音刚落,葫芦这种秉性的动物,即使是人上了身,也逃不过对这种玩意儿的喜爱,条件反射地跃了下去,伸出爪子挠了两下,当作老鼠玩耍,力度稍微没控制好,滚往了旁边,直接弹了出去。
上面那些人皆是惊呆了,而童柳烟也发现了贾馨怡与我。
半路上看到了熟客,这就安宁不下来了。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披着狐裘大衣的童柳烟看了我们这头一圈,眼角泛着冷意,翠柳在一边说道:“小姐,是那贱人和那蛮力小姐,还多了一头猪。”
“怎么,贾公子不会可真把这丑丫环娶过门了吧,怎么也没传来消息,也让我和表哥一同庆贺庆贺。呵呵,对哦,既然新娘那么丑,自然也不敢张扬,也就偷偷办了喜事吧。”
童柳烟抿唇笑的样子,像极了百花楼里拉客时候的神态。
贾馨怡吭哧,“有些人一说话,满周围都是臭的!”
“那丫鬟欠我的双手也该剁了。”我漫不经心说道,还真有了一种意境成为贾府女主人的架势。
“你!”
“这可是你家表哥说的,怎么,你家表哥的言论,就这么不值钱,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除非……”
贾馨怡真是孺子可教也,这不是让童柳烟承认自己的表哥不是君子,她是想护着叶上欢的名声,还是翠柳的双手。
“诶,这一大一小都这副德行了,她家老表又好到哪去!”更是一竿子打翻童柳烟身边所有人。
翠柳怒嗔:“哼,贾家大小姐都猪样了,难道其他人也都是你这个样子的!”
这脾气一向了得,最吃不得面子上的亏,看她俩趾高气扬,连一个丫鬟都如此嚣张出言不逊,没将贾馨怡放眼里也算了,竟将她这正牌大小姐也没放眼里,直呼她为一头猪,那火哗啦啦地窜,接着破口大骂:“你说谁是猪,哈?别以为摆着一幅柔弱样子本小姐就不敢骂你们。”
翠柳掩着嘴唇低低笑,又跟自家小姐说道:“小姐,你看,生气起来那脸上的肉。”童柳烟也笑着,那眼角却是往我这边瞟来,满怀恨意。
贾馨怡向前跨出一步,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们,威风凛凛:“你们,是没被我打够吧。”
“哼。”童柳烟这回带了手下来,身后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负手站在她身后,只需一生命令就动手,因此底气更足了,“上回的仇我非得报回来!”
“恩。”童柳烟下巴一抬,那些壮汉就绕上前,朝我们走来。
嗷嗷大叫,朝翠柳扑去,总之女人打架就是很黄很暴力,撕扯,咬,抱团。眼见那几个壮汉就要前来揍,贾馨怡因抱着葫芦,不方便动手,赶紧跑来我这将葫芦交给我抱着:“秦呆子,这回我非得教训她们。”
长得虽是强悍,可那都是脂肪,只能说被刀子捅了伤不了内脏,可打架就不行了,被那翠柳扯着脸皮,疼得呜哇大叫。
贾馨怡出手,那是过五关,斩六将,任何问题那都不叫问题,三拳两脚把那两个中看不中用的壮汉打趴在雪坑里,还狠狠踩了两脚,这才跑到那,扯开,活生生又将翠柳的手打折。
“啊!”伴着翠柳的尖叫,一声清脆的咔嚓响起,我知道那手又得月兑臼了。
赶紧趁机扯翠柳的小脸蛋,一边扯一边嚷嚷:“一个死丫鬟,还敢欺负到老娘身上!我告诉你,碰到我今儿就算你们倒霉,奉劝你们,能走多远走多远,否则,本小姐见一次不爽一次,我就打一次!”
总算见识到了何谓狐假虎威,这回贾馨怡倒也任由着去了,想必在敌人面前,两人还是能尽释前嫌的,而贾馨怡显然有一种“我的东西,何时轮到你们欺负了”的占有欲。
我的袖子一向是万能口袋,放下葫芦,拿出从贾府偷来的笑笑粉,又在手里捏了几个雪球,将笑笑粉撒进去,朝站在一旁的童柳烟砸去。
“呸,什么东西?!”几个雪球终于砸对了一团,童柳烟脸吃了一团,气得脸通红,还想继续咒骂,却大声笑起来,“呵呵,哈哈……恩,我,哈哈,为为何,哈哈,一直哈哈想,哈哈笑……”
呵,笑死你!我又捞起脚边的葫芦。
山前雪地上忽然飘过一道白影,若不是那白衣公子腰间的玉佩在雪地上晃出一道翠绿划痕,加上那不同于常人的气质,在这白茫茫的雪地,我还真难注意到他。
竟然真再一次给我碰到公厘夏,我岂能放过这可能逃离铁皮冰箱手掌心的机会。
我无意要伤害贾馨怡,或者贾府上下的任何一员,我只要自己安然无恙地离开。
我准备跟上前。童柳烟挠心肝笑着,趁着我还在专心致志看着山前的公厘夏时,不知何时一个转身,向我扑来:“哈哈,贱人,哈哈。”
我没注意到这边,来不及闪躲,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却因山坡雪多脚滑,滾了下去,一把撞在童柳烟膝盖上,把她也撞倒,滚在我前面。
我原本想松开紧紧抱在怀中的葫芦,可滚动频率过快,瞪着圆咕噜蓝色大眼望我,“喵喵”叫个不停。
“别叫了,指不定我们死了只是穿越回去。”
贾馨怡这下发现我向着底下悬崖滾去,脸吓得比大雪更白,可是眼下飞来已经赶不及。
“啊!”童柳烟撕心裂肺叫着笑着,在这漫天大雪里也大概只有我能听得见,“哈哈……”
“公子!”翠柳的声音响起。
头上忽然飞来一个身影,快如离弦之箭,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伸下来。
我死命想拉过那只离我很远的手,却因滚动得急找不到机会,那只手一把拉过了我前面的童柳烟扑腾跃上了半空。
“秦呆子!”贾馨怡慌张地飞过来,闻言的叶上欢一颤,放下怀中的童柳烟后回头望我,眼里诧异。
我已经从童柳烟曾碾压过的地方滑到边上,落下去,看见童柳烟劫后微勾的嘴角,要死也真想拉上童柳烟一把!
身子轻盈得如同一只翩飞的蝶,我看见头顶上那一个个瞪大眼睛的人,埋没在眼前纷飞乱舞的皓雪当中。
这悬崖有多高,怎么掉那么久没个尽头。耳边狂风灌入耳朵,如同没入沧海横流中,辩不清声音。
------题外话------
虽不懂还有谁会坚持看到后面。可衣衣还是想说,后面女主不用以呆子面具示人之后,男女主的感情也会步入正轨~还有同样穿越来的的葫芦,呼呼同病相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