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靠站的次数越来越密集了,几乎逢站必停靠。铁路两边的山峦也越来越密集,植物丰茂的像未开发的原始森林,神秘的让人有冲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时不时也会看到宽阔的河流和潺潺的溪水,当看到铁路不远处的河面上有几艘小船和带斗笠的渔夫时,车上的同学们都围着车窗啧啧称奇,品评不断。有人隔着窗户开始咔嚓咔嚓拍照,在他们眼里,这就是江南水乡唯美的景致了。北方都是荒山,河流也大多干涸,山水相围的景象少之又少,黄土夹道的时候最多,北地的山水给人的感觉就是单调没有灵气,更难以让车上的文骚的小青年们有诗意抒发。这在久居江南的人看来算得上大惊小怪了,如果单单拿山水景致来相比的话,江南人的优越感确实是值得炫耀一番的。
张扬像极了已经遍历祖国河山的学者和专借各种会议机会游山玩水的专家,他看到这些自己平时只在电脑电视里见到的景象,就跟自己吃了好几年的鸡蛋灌饼一样索然无味,完全没有新意。他的心情怎么会好起来,那颗因爱滚烫的心,此时比冻了几千万年的北极冰川还要坚冷。跟车厢里的欢声笑语和闷热的温度气氛相比,张扬那个角落可真算得上彼岸花开成海,此地荒草丛生了。
火车将近中午到了合肥,由火车站转乘大巴沿某著名高速路直达黄山风景区的汤口镇。当天上午黄山一带下过一场不小的雨,下车的地方到处都是一滩滩的积水,周围的草木也崭新亮丽,仿佛汤口镇为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亭街洒扫过了一番。从一辆辆大巴上下来的学生们显然与这些崭新的风景不相协调。脏兮兮的牛仔裤紧紧湿包在大腿上。五颜六色的t恤怎么看怎么像一块块抹布。男男女女蓬乱起腻的头发,焦黄和铁青的脸色会让很多人误以为这是北方来的一群逃难的灾民。不少人下了车后奋不顾身地在不大的广场边上蹲下呕吐,酸苦的刺激性气味开始弥漫开来。崭新的汤口也马上污秽起来。
张扬和萱萱,亮子,畜生凭等四个人分到一个房间。全班写生的学生加上借机拉家带口来旅游的学校老师们将近一百五十人。这些人将一家中档宾馆塞了个满满当当。宾馆在小镇的中心位置,外面就是主街,晚上有夜市。这镇上的夜市异常火爆。等大家都收拾妥当了,日头也早已西陲,所有人的肚子都咕咕乱叫起来。萱萱怕张扬因为这两天的事心情低靡,便生拉硬拽着他出去逛街散心,口口声声说出去边喝酒边说事儿,真有事,不说不行,张扬将信将疑地跟他走了。当然张扬也不至于缺心眼到放过这些风景不看而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生闷气,只不过看风景的心情不会很悠然罢了。
汤口镇借了毗邻黄山和西递宏村的地理之利,近些年来火爆繁荣的厉害。虽然镇子不大,但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色人等早将这里踏遍访绝了。天还没黑,沿街早已灯火辉煌,即使犄角旮旯的地方也很少见阑珊灯火,这个小镇已经竭尽所能的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游人们。游人里绝大部分是学生,大学生,中学生,都或多或少的能跟艺术,绘画等扯上点关系。全国各地的学校安排写生也是经过研究的,什么季节花开日暖色彩效果最完满,什么时候秋高气爽最适宜户外等,当然春秋两季最好不过。但还要更进一步研究,什么时候黄山景区是平季或者淡季,吃住和门票等可以折扣,当然学生那边该收多少还收多少的。这样一研究,近年来就出现了各个学校,各种类型的写生、旅游团等集体在四月或者五一之后扎堆,9月或者十一之后一窝蜂的现象。有意思。
安徽的饮食还算别具风味的,沿街仅吃食一类就占了半壁江山,黄山菜饭,烧烤摊,铁板摊,大排档,还有古色古香的小饭馆比比皆是。萱萱像牵着宠物狗是的拉着张扬在街上闲逛,溜达了一多半便钻进了一家装修极尽古朴的小饭馆。饭馆上下两层,门口还挂着一面不大不小的酒旗。萱萱自作主张地点了香干肉丝,臭鲑鱼,一品锅等几个当地的招牌菜。
“张爷,喝点啥?白的还是黄的?”萱萱一脸恭敬。
“先给我来碗饭!两天没吃食儿了”。张扬脸色依旧铁青,只不过在橘黄色灯光下,显得有点惨淡的白。
萱萱叫来了‘小二’,吩咐道,一碗白饭,另外店里的特色黄酒一壶,啤酒几瓶。这店里的服务员叫‘小二’比较贴切,它们都穿着北宋风格的古装粗布衣裳,粗布裤子,头带布巾,活月兑月兑的北宋草民。
一碗白饭被张扬叽里咕噜地迅速地吞了下去,吃完,鼻尖上冒出一层细汗,脸色也有点泛红。
“你不说要说事?啥事?”张扬点上一根烟,递给萱萱一支。
“我说,放着大好的黄山美景,你不至于每天哭丧着脸吧?不就个刘丹?把她这一页掀过去吧!”萱萱往后别了别快齐肩的长发。
“你是不是真找她去了?都说了什么?”张扬故作镇定,内心早已如饥似渴的想知道关于刘丹的一切口风和事情。
“恩,当然得找她。不说明白,我们也不能放过她。来!先干一个!”萱萱想让张扬先喝点酒,然后再娓娓道来,喝了酒的人说到伤心处绝大多数会涕泪横流,很少的人才去大呼大叫地闹事,他知道张扬不是那类野蛮人。
“少废话,赶紧捡干的说!”张扬确实是饿坏了,一口连着一口的夹菜往嘴里塞。
“刘丹跟那个黑大个在外面开了个房间,估计这阵子都住在那吧。她说她以为你知道她对你没感觉,她说她不喜欢你这样的类型的,反正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堆,说着还哭上了,还掉了眼泪。她说她有时间找你谈谈,叫你别这么想不开地折腾自己。刘丹说话时,那个黑大个看她哭了,还过来问这问那,小子很不礼貌。他女乃女乃的。看意思要动手”。萱萱越说越带气。
“敢!”张扬暴怒地拍了下桌子,筷子飞出去老远,引得好几桌吃饭的人都扭脸看他们。
“你别火,刘丹后来就说了一堆不着边的话,说天底下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叫你别这么死心眼儿,她说她一点也不好……后来就一直说这些,我听着都觉得老套。我看也没什么意思,就走了”。萱萱,一口气说完,解渴似地干了一杯啤酒。
“屁!”张扬又拍了下桌子,不过力度比刚才要明显轻许多,筷子只在桌上颤了颤。
“张扬,说实话,为这种女人一点都不值得。我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萱萱接连跟张扬碰了几杯。几瓶啤酒喝了下去,他开始脸泛红潮,心跳加速。
“我都打听过了,那个黑大个,是咱们学校大四的,跟刘丹偷偷模模地好了有段日子了,光去外面开房就不少回了。据说这个男的根本不是什么艺术设计系的,他就是个体育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好像他老子是个官僚,家里有点钱吧。我就琢磨刘丹这个事有点奇怪。为什么放着你不答应,跟了那个黑大个?论长相咱强他十倍,论人品咱也有口皆碑,论感情,你苦苦守了她三年了……”萱萱吃了两口菜,尽快咽下去,继续说着“这些事看着复杂,其实倍儿简单,刘丹其实就是个俗女人。你别忘了她家里是干什么的,她爹妈就是个小商人,商人重利,刘丹肯定也是这种看重物质的女人。那小子家里有钱有势,官二代兼富二代,刘丹三年都没跟你有多大进展,怎么早不说?这种事拖了三年也够牛逼的。黑大个出现也就多半年,刘丹这么快就跟他上了床了,说明什么?脑子进了水的人都能想出来……”
萱萱说的口渴,提起酒瓶倒酒,倒了半杯,黄酒没了。他随口嚷了句:“小二,上酒!”张扬眼神凝滞,若有所思。
“张扬,再干一个,就算借酒浇愁吧。要是吴少在这,那就有意思多了,他比我能说,也能喝,准能给你浇愁”。碰了杯,张扬喝酒的动作略微爽快了起来。
“刘丹是个俗女人,你是一直被爱情左右了头脑,我们都看的清楚,追了三年了,表白好几回,都没答应,这种事也就你还傻乎乎地坚持,二一个也早拉到了。我严肃地劝你一句,赶紧把她忘掉,她根本都不能影响我们多喝一杯酒或者少吃一口菜,对不对?张扬,来,干!干!”萱萱意气风发的像谈拢了一笔跨国生意的国企干部。
后面的局面就完全被酒精和感情控制了,两个人习惯地碰杯,倒酒,酒满就继续碰杯。
“哥们儿,别这样了,在这么下去我都心疼的受不了了,你这是在折磨大伙啊!”萱萱边在柜台这结账边说。张扬低着头,用手抹了一把眼睛,似乎是抹掉了他跟刘丹这茬子事的最后一点念想,然后爽气地说:“走!这一个月好好玩他娘的!”
回到宾馆,屋里没人,隔壁吵吵嚷嚷,一听就知道亮子他们跟隔壁的在砸金花。张扬一进屋就稀里糊涂地月兑衣服,扒掉鞋子袜子,斜斜地倒在了床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上了呼噜。萱萱想跟他说说话都没有了机会。萱萱自己也喝得严重过量,呼吸都感到困难,这会也累得不想动弹,于是尽快地扒掉了身上的一件件,钻进了被窝。正要灭台灯,手机唧唧地响了两下,他一看是刘丹发来的。刘丹说,这两天让萱萱安排个机会让她跟张扬谈谈。萱萱想回,想了想没回,直接关闭了手机。他觉得这时候张扬对刘丹绝对是眼不见心不烂,还是不告诉的好,等他失恋症状确实好转了再找机会谈也不迟,反正一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