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写生的那四月份,吴语跟胖子等人一起上课,聚餐,喝酒玩牌,过了段阳光明媚,呼喊唱和的,正常人过的日子。宿舍一断电就都卧在床上开卧谈会,胡吹海侃,内容是天文地理历史军事无所不包,但是说来说去最后总绕不开所有人都朝思暮想的那个主题性和女人。
张扬写生归来,一脸的不愉快,吴语接风那天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在状态。他关切地问张扬,张扬说没事,弄得吴语那两天也满月复疑虑,心事多起来。那天晚上,吴语回宿舍,楼道里碰上了小忠,小忠招呼他过去,说回来那天忘了送东西给他。小忠拿出一把檀香纸扇,正面是王羲之的兰亭序,背面是三几根兰花草。吴语很喜欢,这把扇满足了他一贯以文人自居的虚荣心,他得意地哗得甩开纸扇,学诸葛摇羽扇的样子偏偏摇起来。吴语问小忠,张扬是不是有什么状况,小忠把刘丹和张扬的事前后述说了一遍,最后说张扬已经彻底跟刘丹做了了结。吴语这才宽下心来。
第二天下午,吴语上完课,跟大红两个人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往生活区走。学生们黑压压一大片,苍蝇一般涌向餐厅。
“你抓紧走几步,先去大厅占个座,要不连口热乎的都别想吃上了。胖子催促道。
吴语卷了卷袖子小跑起来,等到一楼食堂大厅门口一看,食堂里闹哄哄的都是人,放眼望去座无虚席,心紧跟着就凉了半截。他回头冲着几十米远外正喘气颤悠过来的胖子大喊“完了!吃不上热乎的了!除了苍蝇就是蛆!”他们管穿白大褂的餐厅工作人员叫—蛆(苍蝇的幼虫),黑压压的学生就算苍蝇了。
“你赶紧去二楼!你别愣着啊!”胖子在一边喊。
“二楼啊?算了,要不去北边吧!看见食堂那些‘减肥套餐’就没食欲。”吴语来回呼打着t恤,以求能凉快些。
“那走吧!只好如此了。”胖子把身上五个扣子的衬衫解开了四个,就留最中间一个,勉强遮掩他那因为肥胖过度而严重下坠的白花花的肥膘。
“叫上张扬吧,晚上我做东!最近那哥们有点郁闷,感情破裂导致人生陷入低谷。”吴语征求胖子意见。
“欧了,没问题。不过我哪也不想去了,在前边工行里边等你们吧!那里边有冷气。”胖子不是一般地怕热。
吴语电话问张扬在哪,张扬语气微弱,声若游丝地说在宿舍,摊着睡觉呢。吴语叫他赶紧下楼,他要宴请他。张扬说全身没劲,开玩笑地说得拿轿子来抬。吴语知道张扬在宿舍,故意逗他玩,他更知道张扬懒得出奇,自己不亲自上去拉人,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紧走几步到宿舍楼下,左手按住书包,蹬蹬蹬一溜小跑上了六楼。宿舍内,张扬正在不紧不慢地穿t恤,头发一团糟,脸色蜡黄,眼泡有点肿。吴语见到枯草般憔悴的这个人,有点说不出话来:“不至于吧!不说都了断了,怎么还这么萎靡啊?”
“我这有萎靡吗?昨晚跟萱萱几个人玩了通宵,哪睡觉啦?早饭都没吃,不知道还有没有小米粥,那东西比较补。”张扬费劲地蹬上帆布鞋,手提着牛仔裤,左右瞧来瞧去,看样子是找腰带。
“不是吧?还小米粥?晚饭的大菜包子都没啦?你看看外边是什么天色?下午快六点啦!”吴语哭笑不得。
“不会吧?我没睡多大会啊?我现在脑子还跟熬通宵一夜没睡是的嗡嗡地疼呢。”他边模头边说。说完他又趴到阳台上朝西边瞅了瞅,“好像还真是快黑了,这么着,我睡了一个对时呢啊,嘿嘿。”张扬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
“行啦!走吧,慰问慰问你!红爷还在下边等着呢。我说你是不是找裤腰带啊?”吴语说。“你这水蛇腰,跟萱萱也没区别了,根本用不上腰带,直接卡在大胯上就行了,掉不下去。”
张扬被吴语拉出了门。“我说别那么火急火燎的,我烟没拿,这会嗓子眼痒痒的难受。”
“算啦!下去再来一盒,中南海吧?”吴语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点八的。”
“对!点八的。”张扬支愣着拇指和食指。
回校后的张扬,虽说行事风格较之以前更洒月兑不羁了,但是总透着那么股子失魂落魄、悲观消极的意味。
吴语两个走到工行,正准备招呼胖子,胖子打来电话,说自己先到北边了,湘味馆,二楼天字一号。胖子语气高亢有力。吴语饥肠辘辘,张扬一天没进食,饿的前胸贴后背,精气神都散了,两人拉拉扯扯地奔向布特街。
“吴少,这边。张扬,欢迎欢迎啊!”胖子一副主人姿态,似乎这饭局是他做东撮合的。几个人坐定,胖子招呼服务员赶紧上菜。“再给我开几瓶二零零四年的上等啤酒!”胖子大声招呼了句。
这一句把吴语和张扬乐的差点背过气去,刚喝的茶水也一点不剩的全喷到了桌子上,正在吃饭的其他人也听到了这一句,都边朝他们这边瞅边嘿嘿咯咯地笑起来。
“你把菜都安排了?什么标准?得考虑我这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的实际情况啊!”吴语侧着脸问胖子。
“再说吧。吃不上饭了不是有我嘛,别的管不起,大菜包子和棒子碴粥管你半拉月没问题。嘿嘿。”胖子边说边笑。
“哎?我说,王胖子,我离开山寨半个多月,你就攻城拔寨地荡平了我们六一七(宿舍号),抢走了我的压寨夫人呀?得给我个交代!”张扬学着地痞流氓的歪横口气。
“实在是另有原因,你不在的这些天,江湖上各路人物过去闹事的不少,我这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主哪能袖手旁观呀,也是过去为你护花呀。再说又怕吴小姐一个人孤单寂寞,就给接到我府上小住几日,不想日久生情,这不就顺理成章的纳为第五房了。不过我是明媒正娶,老规矩一样没落下,这门子事办的是风风光光,说出去,你脸上不也有面子嘛。”胖子谦恭的可爱。
“哈哈哈。我怎么听着这词这么乱啊,你把我夫人弄走了,我脸上还有面子啦?哈哈”张扬笑的眼泪都挤了出来。吴语在一边呲着嘴边笑边吃菜,他早习惯了这帮人在一块风趣幽默地胡乱模仿。两个人拿吴语开起了玩笑。
“是是是!太君教训的是,小的自罚一杯,自罚一杯。”胖子端起酒杯,干了一个。
“行啦,都给我赶紧回到二十一世纪来。给咱们扬扬接风洗尘。”吴语吃了一顿菜,消除了饥饿感后开始发话。“张扬黄山归来接风典礼暨失恋慰问会正式开始!”“干!”
三人一起干了一杯。吴语被他们俩耍了一顿,现在也开始反击。“现在请失恋男主角张光棍儿发表讲话,大家欢迎!哈哈哈”吴语话没说完就先笑了起来,胖子在一边拍着掌笑。
“诸位!诸位!静一静,今日有谣传我军对日作战不利,损失惨重,纯属一派胡言。请看我这全身上下,军容威整,像是溃败之师吗?”张扬喝了几杯酒后精神焕发。
“像!像!”另外两人起哄乱叫。
“行啦,大伙赶紧回到二零零四年四月底的这个春光烂漫的傍晚吧!八戒?师傅哪去了?我一会不在就又被妖精捋去啦?你这呆子!”张扬摆月兑了困境月兑身后迅速把玩笑转到了胖子身上。
“猴哥,这不能怪我啊,那妖精法力无边,手下又有几百小妖,我欲火奋战了一天一夜,都差点烧成了烤乳猪啊!我冤枉啊!”胖子入戏极快,他转向吴语,“沙师弟,师傅也没了,这西天取经我看本来就不靠谱,不如咱们分行李散伙得了,你回你的流沙河,我回我的高老庄。”
“饿死了,你们不吃饭啦?那砂锅排骨给我留点!”胖子话刚说完,马上抄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啃起来。
吴语笑的都不敢再吃东西,吃一口喷一口。他大口地喝了顿啤酒,才把嘴里的饭菜勉强送下去。吴语问胖子,应该叫刘冬来,会更热闹。胖子这个人不太能喝,两瓶啤酒后,脸红脖子粗,浑身冒汗。他说刘冬最近可是个大忙人,朝九晚五的很虔诚。吴语问刘冬是遁入佛门了还是信奉上基督耶稣了。胖子说,“屁,那小子是想女人想疯了,生理需求旺盛的心火大烧,把脑袋里的弦都烧断了。”他兴奋地抖搂起刘冬的事来。前阵子刘冬受了学校里恋爱浪潮的强烈刺激,发誓要在三个月内,找到个或者身材魔鬼,或者面容如花似玉,或温雅内涵,或者性情风情万种的女人,总之死活想着搞到一个才、姿、貌只要有一样过硬的女人跟自己在学校里双宿双飞,告别那孤独凄冷的光棍日子。为此刘冬还初步拟订了几个跟自己或多或少有点熟识,比较有发展前途,自己对她们也能提得起兴趣来的女生作目标,最后a、b、c、d、e的定了追求计划。计划一开始这小子就费尽心思地搞来了几个女生的每周课时表,制定了一系列无孔不入的‘寻真爱告别单身计划’。宿舍里的人管他这叫‘异想天开**计划’。紧接着刘冬就开始短信联络,邀请吃饭送温暖,一起上自习给关系加温,不学习的时候就邀请进城逛街,散步,尽量找有山有水的地方最大限度的风花雪月。
有必要对刘冬再描述一下:八零后,农家子弟。身高一百六十几,瘦削,带金边近视镜,规矩的短发,稀疏的胡须,平时嘴巴上下刮的干干净净,略有斯文气。热的时候是带领的短袖polo衫,以白色等浅色调为主。冬春时候,常穿衬衫和自己定做的几套款式规矩的西装,因为面料和做工很一般,加上他肩膀瘦削所以看起来并不怎么得体。简单地说,他敦厚腼腆,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
张扬和吴语充满好奇地追问刘冬的传闻,胖子说,现在已经进入到c计划了,a、b两个计划在放屁的功夫就都告吹了。两个人听完,笑的腮帮子都酸了,一个劲地用双手左右揉搓。
几个人开心够了,就开始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酒来,气氛欢畅的像山贼们刚刚截获了一大票财物。张扬又喝了不少,不过回去的路上头脑清醒,行动正常,言谈中吴语等人也知道了,刘丹这一篇确确实实已经被张扬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