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争吵根本没有让吴语的快乐夏天有一丝一毫的撼动。
他快乐是因为只有在夏季他才感到自己身心最舒展最自由。每到这时,他都迫不及待地跑到户外去运动。篮球,桌球,足球,每每都汗流浃背,甚至精疲力竭。他会抱着自己喜欢的书一天到晚的看,而不用担心手脚冰凉。他兴奋地跟同学一起在活动室看世界杯,看nba,怀着小赌怡情的念头跟申三儿他们通宵玩麻将。他本就心向蓝天,渴望飞翔,即使人飞不起来,那就让心飞出躯体,在尘世随意飘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语开始放弃那些看似教人成功向上的教条,他觉得矜持已没多大必要,他只听任自己的心,只服从自己的**需求。如果他感到饥渴他会在一天之内孜孜不倦地**四五次。如果他想吃什么,会不管上课下课还是路途遥远,一直跑到布特街,气喘吁吁的,汗水淋漓的只为一个鸡蛋饼或者一屉小笼包。一想起自己只是身处在污浊不堪的深水塘里的小鱼,他就懒得去想什么事业,前途,而是尽情地沉浸在自己的个人世界里,他的个人世界丰富得很,应有尽有,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里面玩到天荒地老。
同学说他‘这个人太随性了’。吴语明白,他在这个社会上几乎不能掌控什么,唯有自己心和灵魂的自由。就让自己在没有戒律的意识空间里为所欲为吧。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一直身处江湖,从小时候一直到大学,都是在江湖上飘来飘去。而自己就是一个市井小人物,终日优哉游哉,跟朋友喝喝小酒,玩玩麻将,既不想成为武林高手,又不梦想着有朝一日一统江湖。他不怎么喜欢武侠小说,二十几年来几乎没看过一本,只是喜欢过去时代那很市井很随意的古朴的生活氛围。而他每次跟哥们和宿舍一帮人聚众狂饮的时候,每每跟申三儿等人鼠肚鸡肠地赌钱时,心里边都或多或少的有那么一点过江湖小人物市井生活的幻觉。
暑假前的那一个来月,吴语就这么自由自在地放逐着自己。当学期考试完全变成了惯例举行的一种仪式的时候,在已经深谙大学考试内外之道的吴语眼中,那只不过是一场游戏,没必要认真。因此他几乎是不遗余力地跟代表‘邪恶的江湖势力’的申三儿等人赌钱玩麻将。这么说申三儿等人一点不过分,他们整日无所事事,脑子里全是歪门邪道,男盗女娼。连那张脸都满是疮疤和横肉,说他是安善良民,也没人信。而且申三儿等人的生活习惯也是常人印象中坏人的样子,不刷牙不洗澡,经常地宿醉,从不收拾床铺,任凭何时到他宿舍,那一屋子的床褥终年乱糟糟的。宿舍的卫生也是冰冻三尺,地上像结了藓一般脏污不堪。相比之下,吴语要讲卫生得夸张,说话也斯文得多。开始对申三儿等人深恶痛绝是缘于那个夏天,他们在一个晚上几乎赢光了吴语学期末刚刚领到的贫困补助金。而那晚的事情,吴语想来想去都不对劲,越来越觉得是宏亮、丁子和申三儿合起伙来做的局,而自己傻乎乎地钻进了套子。
输钱的那次在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散局了。吴语一百个不情愿,不愿接受如此惨烈的失败。他当时满脑子的复仇,捞本,不过众人都没人管他,晃晃悠悠地一个个离去了。
吴语郁闷地回到宿舍,没有洗漱就上了床。他躺着想了半天,只好接受了兜中被莫名其妙掏空的事实,不接受他也没办法。认赌服输吧。他开始觉得大学这个江湖竟也是如此的险恶,虽然没有中学和高中时候的打打杀杀,但是在大学里不但尔虞我诈的厉害,而且暴力也并没有远走,它只是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随时准备冲出来为非作歹。吴语暗暗地告诫自己,收手吧,狗屁的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终难免久赌必输。大学的日子已经过去大半了,自己不能再这么行尸走肉了,该干什么干点什么吧。想到这,他发觉自己像出生二十几年来从没休息过片刻是的感到彻头彻尾的疲倦,这疲倦早已布满全身,而自己就像被施了魔咒一般麻木毫无察觉。如今魔咒一朝解除,所有的感觉重又恢复,那冰冻三尺的疲倦感迅速卷土重来。他意识到自己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在那年秋高气爽的时候,吴语升入了大学四年级,开始了一段崭新的,与以往不同的大学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