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正待开口,绣婆子忙道:“二小姐走时染了风寒,大太太给留下了。”
朱氏再看一侧年轻的柳女乃娘,这会子面露悲伤,垂首不语。朱氏只觉怕是出了大事,当着众多府中下人的面不好追问,扶了蔡氏道:“快回屋里歇着。”扭头对自己的长子道,“元甲,领了弟弟妹妹回屋去。”
元甲约有十岁模样,次子元乙有八岁,女儿初雨只得五岁模样,此刻正被元甲与元乙兄弟俩牵在手里,三个孩子因是同母所生,眉眼有几分神似。
一行人回到上房院子。
绣婆子扶蔡氏在绣榻上躺好,又留了柳女乃娘、朱氏,斥退左右。
朱氏一脸关切地道:“大嫂,你这是怎了?”
表妹为长嫂,表姐反做了弟妹。蔡氏与萧众望能结为夫妻,还是朱氏保媒说合的,因这缘故,妯娌俩感情更为深厚。
蔡氏见朱氏一问,“哇”的一声抱着朱氏失声大哭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只得一个乖巧的女儿,不曾想……不曾想竟因染了风寒去了。呜呜,我的女儿,我的宝贝初晴……”蔡氏脑海里掠过那一张乖巧的脸庞,她嫁给萧众望,他不在家中,好在与二房的朱氏相扶相携,一路走来,倒不算苦。
朱氏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十日前,蔡氏带着女儿回娘家贺寿,初晴还跑前跑后的欢喜着,与她的女儿初雨在后花园里嬉笑玩耍,这才几日,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就没了。
绣婆子抹着泪儿,“表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将军知道添了女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不远千里,还特意捎来了一块亲手雕刻的玉佩。”
原来,蔡氏带着女儿回娘家,走的时候初晴偶感风寒,不过是打了几个喷嚏,蔡氏也没往心里去,想着到了临安府让柳女乃娘熬了姜汤来喝。哪里想到,待他们到了临安府,孩子的病就越发沉重,请了郎中来瞧,竟是喂不进去药,不过熬了两晚,在她娘家祖母寿辰次日,初晴竟去了。
朱氏知事情严重,萧众望还特意在家书里提到了初晴,不想现下人就没了。对柳女乃娘道:“你且下去歇着!”
柳女乃娘泪眼朦胧,“还请二太太好劝大太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侍候好二小姐。”
朱氏又说了句“下去吧”,柳女乃娘哭着退下。
绣婆子看着哭得快没了力气的蔡氏,轻声道:“我家大太太不放心,特意叮嘱老奴跟小姐一道回来。表小姐,你们可是姨表姐妹,快替我家小姐想想法子。这几年,萧家接二连三的出事,要是大将军知道二小姐没了……”
蔡家大太太,正是蔡氏的亲生母亲。
早前,蔡氏不大乐意嫁给萧众望。转眼间,萧众望就做了卫国大将军,正二品的大员,而今蔡氏族里哪个不羡慕蔡氏的好命,眼瞧着蔡氏就要做诰命大太太了。
绣婆子道:“老太太寿辰那日,收到蔡二爷从京城车来的家书,说萧将军擢升为二品武将,如今正得皇上器重,京城权贵而今都争着想要巴结呢。”
一朝荣宠,又做了正二品的大将军,那朝里的人还不得紧赶着讨好巴结,或送美人的,或把自家女儿、妹子送来为姬妾的还不得排成了长队。
绣婆子低声道:“还请二太太瞧在你们原是表姐妹的情面上,替我家小姐想想法子拢住大将军的心。听蔡二爷的意思,只怕太后、皇后回头都要给大将军赐送美人的,卫国大将军府敕造好了,又大又气派,就等着萧府上下入住呢。”
朱氏一面羡慕蔡氏要做诰命夫人,一面又为蔡氏几日前失了女儿而心痛,“大伯是疼二小姐的,这人如今没了……”
蔡氏虽只二十岁,可到底不与京城那些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旁人得宠,哪里比得自家表妹得宠来得重要,蔡氏富贵荣华了,自会在帮着拉扯着二房。朱氏还指望着蔡氏帮衬着自己的儿女一把,再说她也要跟着蔡氏去京城享受荣华富贵的,她所生的儿女,那也是萧家的子孙。娘家时是表姐妹,婆家是妯娌,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
朱氏敛额想着,“大姨母可有主意?”
绣婆子道:“我家大太太不放心,特意令老奴一道跟了来,让我与表小姐商量着办。我家姑女乃女乃失了孩子,如今痛不欲生。孩子是刚没的,知晓的人不多,只得我、柳女乃娘和大太太知晓,便是同去的丫头也都瞒着。”
朱氏头脑冷静,心里将这事兜了一圈,“大伯而立之年方才有了二小姐,怕是稀罕得紧。”她略微停顿片刻,握住蔡氏的手,“唯今之计,我瞧着不如寻个与二小姐一般大小,相貌相似的小姑娘来,就说是初晴……”
蔡氏一听,就要反驳,“我……”
朱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要李代桃僵,再另寻一个小姑娘来,朱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听自己说完,“京城之地什么达官贵人、皇亲国戚没有,大将军建立功勋,光宗耀祖,如今是京城新贵,不知道多少官家女儿正争抢着要嫁给他呢,现下稳住你的嫡妻位份,保住你的荣宠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让大将军知道他的嫡长女在蔡家生病没的,他能不怪你、不怪蔡家么?”
蔡氏将头一扭,眼泪就滚将下来,“寻来的再好,到底不是我的女儿……”
谁愿意疼别人家的孩子,朱氏轻声道:“有了女儿,哄着大将军往你的屋里多来几回,你得赶紧生儿子,否则这偌大的家业,大将军拿命拼出的荣华,可不都白白便宜了别人?好嫂嫂,你可得听我的,大将军而今不比往日,你得生儿子……”
蔡氏心乱如麻。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初晴那可爱的模样,她将脸扭向一边,一想到初晴就忍不住要落泪。
绣婆子忙道:“老奴瞧着二太太这话在理,就请二太太代为周旋。”
朱氏轻声道:“我们乃是表姐妹,昔日保媒的人又是我,岂有不管之理。”她吞了一口唾沫,紧紧地捧住蔡氏的手,“我会对外说,说你染了风寒又晕船,近日需要静养。至于寻找合适小姑娘的事儿就交给我,就算寻遍江南,我也自给你寻出个初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