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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一死!玉灵儿从没怕过,只是要怎样死?如何死?这却是个问题。玉灵儿想起凌学武,喜欢过他么?没有!答案是肯定的,她仰慕的是慕容祎,只是慕容祎不喜欢她,没有半分的喜欢。
她看见慕容祎拉云罗的手,他们那样的般配,谪仙郡王配神女人物,真真的仙侣璧人。瞧在眼里,她虽有失落,却是由衷的欢喜。
这一生,她竟连嫉妒都没有学会,只是单纯地希望云罗可以幸福,而她深爱的慕容祎也可以快乐。
玉灵儿垂下头来。
袁小蝶道:“我令人备车,你尽快离开京城。”
杏子拉着玉灵儿的手,“好姐妹,这样才是对的。公子是个聪明人,他决定的事,我们照办就是了。你看她这么多年,可曾有她吃亏的,有时候前面瞧着是吃亏了,可过些日子等我们回过味来,可不都是她赚了么。”
她要离开了!
就算是离开,也要给神宁添添堵。
云罗曾说过:我要一点点地夺去他们最在意的东西,让他们品尝背判、离弃、失去、绝望……
玉灵儿道:“杏子,让我见学武,好歹让我与他道别。我知道他对我是真心的。”
杏子左右审视一番,“那你快去,莫让袁姐姐瞧见,如今你是没见,比我对公子还唯命是从呢。”
玉灵儿出了房门,走在回风长廊上,与凌学武碰了个正面,不知是为何,那眼泪儿顿时就翻滚下来。
凌学武快奔几步,“这好好的,是怎了?”
玉灵儿正落泪。不说一个字,她不是不喜欢他么,为什么决定要离开,竟是这样的难受。她认识凌学武这才几日呀。不过是一个多月,但一个多月来除了其间有两日没见,一回是他与朋友约好去骑马,还有一回跟着他娘入宫见贵妃。一个月的相处,一个月里看他为自己而乐,为自己而呆。
“我与云公子说了……”
玉灵儿垂首问:“他是不是没应?”
凌学武见她难受,此刻大声道:“你家公子怪好说话,他……应了!”
玉灵儿哭着笑了,“是吗?”继续垂首道,“我要离开京城。要是再不离开。只怕因我的事要连累到百乐门,连累到公子,倘若有人上门吵闹打砸,便是灵儿的不是。你是知道的,我娘、我母亲。还有那么多花玉班的姐妹兄弟们,可都指望着大戏院生活呢……”
凌学武见她哭得伤害,知她心里有自己,急道:“你离开京城去哪儿?我跟你一道去。”
玉灵儿咬唇摇头,“你不能跟我去,万一你娘知道了,更不能饶我。学武。我配不上你,我是一个寻常百姓的女儿,早前,我娘、我外婆都是做过青楼女子的,你娘是万不会接纳我的,你这样的好。他日只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配你,你忘了我吧……”她猛一转身,往百乐门的后门处奔去。
后门口,杏子提着个包袱。
门外,袁小蝶已经备好了马车。正巧有两个要回转洛阳的百乐门艺人同行,袁小蝶正与他们叮嘱道:“请二位师傅将灵儿亲手交到玉班主手里。”
玉灵儿抱了包袱就上车。
凌学武追了过来,大呼着“灵儿!灵儿!”马车已经动了,玉灵儿坐在马车里失声大哭起来,凌学武早前是喜欢她,也曾想过她是云五的人,可越这么想,越是心疼她,时间长了,他竟不在乎了,反而想要保护玉灵儿。他听见玉灵儿在车里的大哭声,是有人在逼玉灵儿离开,为什么?
凌学武失魂落魄,顿时想到了母亲,寻到自己的随从,骑马奔回神宁府。
*
大殿之上,神宁母女端坐两侧,屋子里堆满了红通通的一片,全都是神宁给凌雨裳置备的陪奁,正盯着婆子、丫头们一一包裹起来,一侧站着得力的大丫头,正在唱礼单,那一箱又装了何物。
凌雨裳含着娇羞,低头浅笑。
神宁大公主道:“瞧瞧,还有几日就要做新娘子呢,都已经装好了,偏还要再瞧,难道为娘还能刻薄了你。”
“禀大公主,桂嬷嬷回来了。”
进来的是神宁身边得力的嬷嬷,她笑盈盈地行礼问安,“百乐门那边传来消息,孟堂主已把人给送走了。”
凌雨裳听罢,“了结这桩事,娘也可以放心了。”
桂嬷嬷道:“姓玉的臭丫头真能胡闹,怎的就引诱上小候爷。小候爷太年轻,普天之下的体面官家小姐还不得排队等他挑选,一时糊涂这才看上了那贱丫头……”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影一闪,凌学武手握着马鞭撞了进来,几个正在整理箱笼的婆子吓跌在地,正听到桂嬷嬷那话,厉声道:“是你们逼百乐门的人赶走灵儿的?为什么?我和灵儿是真心的!”
凌雨裳见此,想了片刻,笑道:“弟弟,你误会了。这事和我们可没关系,这是百乐门自己的意思。”
“他们的意思?”凌学武刚才可听得清清的,“要不是你们发话逼人,百乐门何至要赶灵儿走。我凌学武今儿就瞧上玉灵儿了,除了她,我谁也不要!我现在就去把人给追回来,我倒要瞧瞧,谁敢把我们分开。”
凌学武挥着马鞭,见人就打,“叭!叭!”地将手里的马鞭挥得直响,几个被打的婆子、丫头尖叫连连,告饶的,求人的,不绝于耳。
神宁花容失色。
凌雨裳更是一脸煞白,何曾见过这样的凌学武,仿佛是月兑了缰的野马一般。
“孽障!”神宁怒骂一声。
凌学武停下了打人,抬头正视着神宁,“是娘告诉我,遇到喜欢的,就要夺过来,要告诉所有人‘她是我的’,为什么到了我这儿,就成了不是?”
凌雨裳眸光流转,寻思着对策,片刻后笑道:“弟弟,你是平安候,身份贵重,玉灵儿就是个艺伎、丫头,哪能配得上你,没的让人瞧了笑话。以你的尊贵,自可寻个一二品官员的嫡女小姐……”
凌学武咬了咬唇,青筋暴露,“我现在就去追玉灵儿,谁也不许拦我。”音落,他怒气冲冲地出来,下人们知他自在气头上,一个个远而避之,刚出大殿便迎面遇上凌德恺,父子俩打了个照面。
凌德恺肃色道:“这两个月整日早出晚归,在忙什么呢?书院那边也没天天去……”
凌学武不答,只作没瞧见,领了随从去追人。追出了二三十里地,依旧没看到玉灵儿的马车。
随从道:“凌爵爷,许是走远了呢。”
“走远了也要追!”
他一路追到了洛阳百乐门,到底是娇生惯养大的,白日赶路,晚上就最近的客栈住下,竟用了两日才赶到,而玉灵儿随着两个评弹、评书师傅走了小道捷径,竟提前一日就到了。
评弹师傅道:“玉班主,袁姑娘吩咐,着我们把玉姑娘交到你手上,我现在可是平安送到了。”
“这一路,辛苦二位师傅了。”
玉倾城令戏班的学徒沏了上好的茶水招待,几人寒喧了一阵,也将玉灵儿被送回来的原因模了个熟络。当她得知云罗亦去了京城,整个人都放松一大截,云罗的年纪不大,但行事也是个沉稳的,松驰有度,是少有的得体。
送走了二位师傅,玉倾城母女三人进了内室说话。
小玉倾城伸手点凿着玉灵儿:“你倒能耐了,不过一个多月,就招上了那等人物,哼,还想攀高枝了。”
小玉倾城还想再点,玉灵儿已经扭头避开了,撅着小嘴气嘟嘟地道:“谁攀高枝了?我这么做是在帮公子,我就是讨厌神宁夫妇,给他们添添堵我也乐意。”
“嘿,招惹上一个阔少,给人家父亲添堵,倒真稀罕了……”
玉灵儿一脸“你不懂”的模样,“姐姐如今是名角儿,当真忘了你是怎么成的角儿。我们玉家是风尘世家,那又如何,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白素贞还知道报恩呢,你如今倒真置身事外了,玉家能有今日,我们靠的是谁?母亲和姐姐的名字能入梨园祠的族谱墙上,名留青史,供后人景仰,又靠的是谁?”
梨园祠,等同各世家的宗族祠,只是梨园祠里供养的为戏做出杰作贡献的人,拜祭的神像是史上在音律歌舞上出名的人物,玉倾城、花无双等人也被录写到梨园祠的墙上。不同的是写着每一代技艺传承人,小玉倾城成了角儿,被称为玉派唱腔领袖人物,往后她的传人会一代代地记录在那梨园祠的墙上,也算是各派的体面与风光。
小玉倾城面色通红,气得跺脚,“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是个忘恩负义的?”
“这几年,姐姐只晓得唱戏,哪里知道旁的事……”
两姐妹正要大吵起来,玉倾城厉声对小玉倾城道:“出去!”
小玉倾城道:“灵儿这脾气都是被你给惯出来的,跟了公子几年,越发不懂个尊卑长幼了。公子着人把她送回来,不就是怕她惹祸上身,可她倒好,非但不领情,还一个劲儿地往祸事上挨,再这样上去,到时候被烧得一点灰儿都不剩……”一边骂着一边出了玉倾城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