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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广平王府。
慕容祎刚回府中,正在安睡,便见郁枫神色匆忙地禀道:“郡王爷,刘妃领着道士来了。”
刘妃进了偏厅,与慕容祎说了几句。
“中邪?”慕容祎莞尔一笑,“娘真会开玩笑吧?你瞧我不是好好儿的么?怎就说我中邪了?”
刘妃一脸肃色,如果不是中邪,早前好好的人,怎的说解除婚约,便要解除婚约了。“祎儿,让黄道长给你作法驱魔,否则,你让为娘如何安心?”
回到京城,他才知道,原是三月二十七日说好的退亲,竟因他得了“疯魔症”而被延后了,并没有解除婚约,这样可不成,若是云罗,只怕心里会不高兴。
接受?还是拒绝?
现下刘妃已经认定有人在凌雨裳的院子里下了巫蛊,意在拆散他与凌雨裳的“良缘”,而他便是因这巫蛊之术中了“疯魔”,若是拒绝,刘妃心下会越发难安。
倘若接受,他自来不信此事,这样胡闹岂不是让人笑话。再则,昌隆帝原信这些,可郑贵妃最是不信的。
怎么做,都会有难处。
“娘,是我要与凌雨裳退亲的,与旁的无干。”
刘妃提着裙子,满是愁容的道:“你与凌雨裳自幼青梅竹马,情感深厚,怎会好好儿的就要退亲,可不是中了邪术么,让道长给你作作法,你放心,你乃皇族血脉,他不会为难你,你就坐在这里。任道长驱魔作法就是。”
她亦与人打听了,说是中在了巫蛊的人,更多时候都和常人无异,因有人施的是“姻缘劫”。只在他与凌雨裳的姻缘上会生出异端。
慕容祎还想坚持,却经不得刘妃的再三央求,又有两个嬷嬷轮番上阵说项。
“郡王爷,你自己中了邪不知道,我们可都看见了呢,要是不解邪法,恐姻缘还得受阻。”
“郡王爷去了洛阳游玩,这些日子刘妃可是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你出了差错,睡不好。吃不好……”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他与刘妃是母子,即便他自幼入京做了质子,可刘妃这许多年来。一颗心依旧牵记着他。
慕容祎很想拒绝,却不愿看到亲娘日夜为他忧心的模样。
“祎儿,就让黄道长给你做做法,把这院子里不干净的东西都给清了,可好?”
刘妃拧着眉头,仿佛不这么做,就要大难临头。
慕容祎不信鬼神。他也读佛经,只是觉得这佛经这里藏有大道理。点头道:“既如此,娘请便!”
他端坐在花厅,但见一个着道袍的道士进来,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摇着铜铃。口里念念有词,从他住的内室,再到他坐的花厅,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又围着他的身子念念有词的说了一大遍。直吵得慕容祎头昏脑胀。但因答应了刘妃又不好发作。
两个小道士搬来了一个火盆,黄道长“哈呵”一声大吼,袖中飞出一张黄裱纸在地上,黄道长如同疯了一般的手舞足蹈,“妖孽!还不速速现身!”然后念了两声“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就听到一声怪响“吱——”像一声哨子。黄道长并没有吹哨,倒是卷起了黄裱纸突地腾空而安,吱哨哨往外面奔去,黄道长纵身一跃,道袍漫卷,他饮下一口“圣水”,喷出口来,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桃木剑竟直直将那黄纸刺定在地上,原是干净的一张纸上,竟出现如血般通红的图像,在桃花状之下,是一个甚是狰狞可怖的魔女,张牙舞爪,偏又有一张清秀的面容,似在对着众人恶狠狠地笑着。
一股风直吹得那纸飞舞,黄道长握住桃木剑,恶狠狠往地上狠刺,嘴里大喝:“妖孽!还不伏法!咦——”似在与人拼杀,又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吼到“咦”时,当真与戏台上张飞大战的模样一分无二。
直瞧得刘妃与嬷嬷、丫头们目瞪口呆,刘妃死死地拽着嬷嬷的手,惊魂未定。
当看到早前还干净无一物的纸上,竟有一个血色魔女图时,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现下她们已经认定,慕容祎是中了“姻缘劫”,被“桃花魔女”给附体,所以才去神宁府退了亲。
瞧到此处,慕容祎神色微异,这道士是怎么做到的,顷刻之间竟在一张纸上绘上了“魔女”。
黄道长大喝一声:“来人,请关妖坛!”
两名小道士抬出一只模样寻常的坛子。
黄道长将那张绘有“魔女”的血色画纸置入坛中,快速封住坛口,只听坛里传出“砰砰磅磅”的异响,似有东西在里面跳动、冲撞,如要冲出坛中一般。
一干下人瞧得大气不敢出,有好奇的,有惊惧的,还有恐慌的。
唯有慕容祎心头疑色重重,很快便又想,所有的事许有蹊跷,那响声许是坛子里放了只老鼠,又或是置有一只青蛙,总之不会无缘无故地听到那坛子在案上摇晃摆动。
黄道长大喝一声“妖孽,还不伏法!”一张符纸落了下去顿贴坛口,立时便安静了下来。
刘妃看着坛子,这才轻声问道:“道长,制住她了么?”
黄道长抚额模了一头的汗水,“回刘妃,总算制住了。”
“不知道长,如何处置这妖孽?”
黄道长看了一眼坛口,“回观后,置于观中,先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道经,然后再埋于地下,封印千年。”他长叹一声,“虽是妖孽,到底是一条命,出家人不可妄度性命,若他能因道法超渡,也是结下一段善缘。”
就是一张纸,还有生命一般?
慕容祎心里暗想着,满月复置疑,神情淡漠,道:“娘,若没旁的事,我回屋歇下了。”一起身,扭头折入内室。
刘妃赠了重金,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方才送黄道长离去。自顾自的轻拍着胸口,如释重负,眨着眼睛:“郡王爷最是个行事得体的,没想竟惹上这等脏物。”招手唤了婆子来,道:“刘嬷嬷且去神宁府见见大公主与昭宁郡主,就说妖孽被黄道长制住了。”
婆子应了,当即去了神宁府。
凌雨裳听闻后,特意请了刘嬷嬷到自己的绣阁里说话。
刘嬷嬷龙飞凤舞地将黄道长如何驱魔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直听得凌雨裳与侍女个个提心吊胆,面露忧色,又听说那附身的魔女被制住,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凌雨裳轻声问道:“郡王爷现下在做甚?”
刘嬷嬷笑答:“一驱完魔,便歇下了。唉,好不怖人呢,那妖怪长得也甚是吓人,好在黄道长道法高强,总算是制住了。”
凌雨裳唤了心月复侍女来,“郡王爷而今病了一场,去大库房挑些上好的人参、燕窝,让刘嬷嬷带回去。”
刘嬷嬷欠身道:“郡主有心了。只怕我家郡王爷得在府里静养些日子。我们府里,也是样样皆有的,瞧郡主近来没少为我家郡王爷的事烦心,得好生调理一阵儿。”
凌雨裳轻柔地笑着,温婉优雅,但凡见过的,谁不说她是个好女子,此刻面露忧色,“这是我的心意,嬷嬷只管带回去。”
刘嬷嬷欠身告退,与凌雨裳身边的侍女同回了广平王府,没见着慕容祎,与刘妃说了几句话。
侍女回来后,禀告凌雨裳道:“刘妃说,且过些日子,再着了王媒婆上门商议婚期。”
凌雨裳紧握着帕子,对左右道:“桂香和女乃娘留下,你们几个都退去。”
二人走近,凌雨裳道:“韩金秀出了事,那几个害我的连府门都不敢出了。”
韩金秀,建兴伯府韩家的嫡长孙女,正是第一个被凌雨裳给疑上埋下两个小人的罪魁祸首,而今她因在上香路上遭遇劫匪,被家人送到了城外庵堂静修,有传言说是做了姑子,也有传言说是待发修行,但韩金秀的名声算是彻底地毁了,再没有哪个好人家会要她。
桂香垂首,小心翼翼地道:“郡主的意思……是不是要就此作罢了?”
女乃娘抬头:“她们害郡主出了多大的丑,明明是郡王爷着了她们巫蛊疯魔,偏说是郡王爷不要我们家郡主……”
凌雨裳抬头,微眯着双眼,“她们以为躲在府里不出来,本郡主就拿她们没辙?哼——只要我想做,就没有做不成的。”话落,一掌拍在茶案上,“祎表哥着了疯魔症,她们几个不是在背里瞧我笑话么,哼,这一回,我也要瞧瞧她们的笑话。”她扬头,漂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狠决,“女乃娘,你知道该怎么做,照计划进行。”
凌雨裳使了个眼色,桂香走到妆台前,捧了锦盒递过。
她启开盒子,纤指盈盈,优雅而美丽,从里面取出两张银票,“把府里武功最好的张虎、李豹叫来。”
不多会儿,桂香唤来了二人。
凌雨裳坐在绣阁偏厅里,眸光时掠过一丝果决,“听闻江湖中有色鬼双煞,可是出了名儿的采花大盗。”音落,递过几张纸。
二人接过,竟是四户官家府邸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四家小姐闺阁的具体位置。
张虎面露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