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齐择转身往厅外走,直到转过弯再也看不见厅里的人了,乔斯楠才站定脚步安慰似的拍了拍齐择的肩膀,刚刚爷爷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没有瞒过自己,想来,也没有瞒得过他吧?
“大少,我没事。”努力朝着乔斯楠扯起抹淡然的微笑,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早就没有了进门时的窘迫和忐忑感,此时的齐择整个人都沉静的像座山,却也是座隐藏在暮色里的死山。
还是自己妄想了吧?苦笑,自己只是个被老爷子买来陪伴大少长大的下人,从踏进乔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就把命也交到了大少的手心里,是问,一个连命都不属于自己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别人的另眼相待?
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买他的主人,一个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把他放在心里疼的老人家,他所存在的意义只在于有没有保护好大少,是生是死都与老太爷无关,而若是因为自己的大意给大少惹了麻烦,那被抹杀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小时候因为老爷子淡淡的一句话,自己就整整五年活在了地狱里,那些血腥而阴暗的日子何其难熬?自己怎么就能因为几年的流逝而淡忘掉所有?更为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在不知不觉中走偏了路,不止在大少爷面前越来越不自律,连在老爷子面前也下意识的放纵起来,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想到深处,齐择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白了一层。
还好自己没有错到离谱,现在改正应该还来得及。
微微拧起眉,乔斯楠明显感觉到了齐择的变化,他不喜欢齐择的改变,隐隐约约中,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不少。
如果在重生之前,即使感觉到什么了他也不会多说,毕竟他只是齐择的上司又不是他老婆,还能为了距离这玩意儿抽齐择一顿不成?
可是经过了前生齐择为了他而惨死的一幕,又在重生之后打定主意要把齐择当成亲兄弟看待的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或者只能在上司和下属的位置上遛达。
“齐择,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散掉,记住了,你跟的是我,我既然拿你当兄弟看,就没想过你会有背弃的一天,你是我乔斯楠一生的兄弟,这一点你没的选择。”话落不再看齐择迈步而行,该说的他都说了,要是齐择还是闹别扭……
他就动手,直到打得他不敢再闹别扭为止,就这么定了。
望着前边修长的背影,齐择灰沉沉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暖光,这样的大少,他怎么能够不拿命去护着?这辈子能成为大少的人,死也值了。
快步追上去,两人再没有说话,一前一后很快就看到了大门口。
远远的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被一位模样俏丽的佳人小心搀扶着,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过来,姿态十分亲昵。
眼睛不自觉半眯成灿烂的弧度,挂着斯文得体的笑,乔斯楠恭恭敬敬对着两人称呼道:“大伯公好,小姑姑好。”
搀扶着乔立杰的女人是乔家四房乔立勇的女儿乔春梅,按辈份,乔斯楠自然要称她一声姑姑,至于‘小’字则是为了讨乔春梅开心,人家虽然三十八了却还在小姑独处,这么叫倒也不算错。
乔家老太爷共有兄弟五个,老大乔立杰育有三子两女,可惜的是都在一场阴谋中死掉了,连同他的妻子也在那场故事中丢了性命,那之后乔立杰就自动让出了继承人的位置,一个人生活了几十年。
老二乔老太爷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乔国华,次女十六岁时被赶出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她的消息,乔家上上下下没人再提起她,对外也只说乔家第二代里就一个女娃。
乔家老三有两个儿子,长子乔国诚,次子乔国辉,两人都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子,打从二十岁起就在乔氏打拼,如今长子乔国诚更是做了企划部的经理,听说今年还有望更进一步,只是随着乔斯楠进入乔氏,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产生影响。
老四乔立勇十八岁就结了婚,孩子却偏偏晚到了十年,与亲手抱到亲骨肉相比,什么重男轻女都是浮云,老人家差点没把自家闺女宠上天去,乔春梅都三十八了还像个天真少女似的爱耍脾气爱撒娇,都是被他惯出来的。
老五乔立民也育有两个儿子,长子乔国仁,次子乔国豪。
说起来乔家第一代第二代的成员都不算少,也难怪当年会逼的乔国华放弃真爱转而投进乔斯楠母亲的怀抱了,乔家没有了乔国华照样会屹立不倒,可乔国华若是没有了乔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按说不算死的和抛弃的,乔家第二代共育有五子一女,那第三代怎么着也得有七八个孩子吧?那为什么乔老太爷还会把‘扶不起的阿斗’拱到台面上来?他就不怕别人有意见吗?
事实是他们的确想有,却没有提意见的理由。
乔国华、乔国诚、乔国辉、乔国仁、乔国豪五兄弟,乔国诚育有一女,乔国辉天生不育,乔国仁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根本结不了婚,最后一个乔国豪更绝,早在十几年前就公然出柜,成为了乔家第二个被逐出家门的子孙。
数来数去乔家第三代就两个男丁一个女娃,男丁还都归属于乔国华一家,所以乔国华才会那么硬气的敢和乔老太爷叫板,反正都是他的种,输了哪个也不亏。
“哟,能劳动我们大少亲自来接人,大伯,您老好大的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乔春梅一直都不太喜欢乔斯楠,仗着是乔家第二代的宠儿又是乔斯楠的长辈,以前没少给乔斯楠下绊子。
而曾经的乔斯楠到底年轻,论起手段和心机还可以,若是论起脸皮厚的工夫却完全没办法和乔春梅相提并论,久而久之的,就练成了笑面郎君的谦谦公子模样,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当然,如今在岁月的打磨下,乔斯楠的心性和曾经的他判若两人,又正当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能再惯着乔春梅才怪。
于是嘴唇轻勾,如画的眼眉间一派浅笑悠然,那双同样含笑的眼睛轻轻那么一扫,就让乔春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小姑姑可是有了意中人了?瞧您高兴的,整个人都在焕发着春一般的气息。”简称,发春。
除了齐择,没有人听得出来乔大少在骂人,连老狐狸乔立杰也只以为乔斯楠在恭维乔春梅。
主要是他们对乔斯楠的了解还都停留在往日的印象里,乔斯楠温雅、纯良、斯文、孝顺的形象又太过于深入人心,几乎整个乔家上下都知道,如果乔斯楠生在书香门第里,必定会是全家的宠儿,可生在乔家这样的人家,他就只能当一枚棋子,哪怕有朝一日他坐上了家主之位,也不过是枚更有用的棋子罢了。
至于早上发生在仓库里的事情,乔立杰持怀疑态度,他实在太了解乔斯楠了,这孩子根本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他狡猾如狐?还说什么阴险狠辣?屁,说出大天去他也不信半个字,乔斯楠连只鸡都没杀过,会不会用枪还两说,他又怎么可能面不改色气不喘的单人放倒一群?还能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就收伏了一大批人?
除非这一切都是乔立邦帮着乔斯楠策划的,为了给乔斯楠造势倒也说的通,切,都是自己玩烂的手段,亏他还好意思往出拿。
心里千思百转,面上却自然而然带上了慈祥的面具,乔立杰笑着拉过乔斯楠的手,眼睛里溢满了笑意,“阿楠就是会说话,快让大伯公好好看着,脸怎么这么白?可是昨天没有休息好?”
“他当然休息不好了,听说昨天晚上乔二少就住在他的别墅里,指不定心惊肉跳了一晚上呢。”哼,就算夸她她也不待见乔斯楠,她最看不起文文弱弱跟个软鸡似的男人了,看着就没有安全感。
隐晦的瞪了眼没有脑子的乔春梅,她这话不是明摆着在关注乔斯楠的一举一动吗?人家昨天晚上睡一起了(惊,大伯公你连这个都知道?)你不到今天晚上就什么都清楚了,乔斯楠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里面有文章?
都怪老四,把春梅惯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早晚被她那张破嘴给害死。
“阿楠,别听你小姑姑乱说,你和怀慕相处好了于我们乔家来说也是件喜事,但你们到底不是一个妈生的,那小子又是个狠辣的人物,你可不能太过信任他,须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
乔斯楠都忍不住要啧啧出声了,瞧瞧大伯公这语气还有这话,里里外外把雷埋了个遍,却硬是一个‘不能’都没说,顺便还提升了一下他老人家的光辉形象,那种‘我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既不强硬到让人厌烦,也不会浅淡的使人毫无印象,当真把个中三味玩了个炉火纯青啊。
“是,大伯公,我心里有数。”乖巧的应下来,小心扶着乔立杰往前走,边走还不忘边对着乔春梅露出一抹微笑。
只是这笑在别人的眼睛里是礼貌,在乔春梅的眼睛里却是活生生的挑衅。
“乔斯楠,你敢嘲笑我?”从来没在乔斯楠的跟前吃过亏,乔春梅自然也不会把乔斯楠放在眼里,于是想也没想就冲上前去推人,直推的乔斯楠踉跄了好几步,而被他下意识抓紧手臂的乔立杰随着这一拉一扯,直直往地面上栽去。
“大伯公小心。”见乔立杰要摔倒,乔斯楠惊叫着就想把人扶起来,乔春梅也急忙跑过来扶人,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手太多了碍事,两个人连着扶了好几下也没能扶住乔立杰,结果,大伯公先生就以五体投地的姿势摔了个狗啃泥,仅剩的七颗牙齿有一颗半当场下了岗。
可不得了了,把乔老太爷哥哥的牙给摔飞了,这责任谁担得起?
一旁的下人们呆的呆,愣的愣,场面静悄悄的诡异极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想起去扶人,直到乔斯楠带着指责和痛心的声音响起,大家才七手八脚赶忙把乔立杰扶了起来。
可怜他刚才还精神抖擞的问东问西,此时却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鼻子和下巴又是破皮又是划痕的,映着满嘴唇子的血,狼狈到了极点。
“小姑,你怎么能这样?看见我正扶着大伯公还用力推,你存的什么心?”憋着笑瞪人,乔斯楠怎么都没有想到乔春梅会这么给力,只是一个笑就能把乔立杰害的这样惨,完全出乎意料好吗?
不过那一颗半的牙,飞的真完美。
而且以乔立杰小心眼又爱记仇的性子,不扒了乔春梅的一层皮才怪,自己这先是借刀杀人,再是借力打力,两个计谋用的都不错,值得给自己赞一个。
他这边心情大好,那边听了话的乔春梅却急红了脸。
她再没脑子也知道乔家谁最不能招惹,大伯因为妻儿惨死又自动退让了家主之位,在二伯的心里一直都占有着很重要的份量,若是被二伯知道是她害得大伯摔倒,还不定要怎么收拾她呢。
越想越急,这一急,嘴就没有把门的了,“你胡说,我才没有存心害大伯,我怎么知道他会站不住?”
众人……姑女乃女乃这是在暗指乔大太爷不中用吗?胆子好大。
显然,同样误会了乔春梅的还有乔立杰,只见他手指头抖啊抖的指着乔春梅,突然朝着她身后大吼道:“乔老四,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大哥这是怎么了?”刚刚到场,完全没有弄明白情况的乔立勇被乔立杰血染的脸吓的直接傻了眼,心中暗暗叫苦,自家闺女又闯祸了吗?大哥脸上的伤是她弄的?坑爹呢这是!
跟在乔立勇身后走进门的乔国华和乔慕楠一个眼眸深深惹有所思,一个却直接走到乔斯楠面前当众拉起了他的手。
把人由上到下仔细看了又看,确定乔斯楠什么伤都没有之后,乔慕楠才有心情把眼神施舍给别人,而这个‘别人’单指乔春梅。
别以为他不知道乔春梅总找斯楠的麻烦,眼前这事不用说,十有八|九又和她有关,看来自己使绊子让她一直嫁不出去还是太心软了,得另外想个法子收拾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