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支,各表一枝。
话说那门下侍郞韩振乃是大周朝的正四品,官位虽不算太高,位置却是有几分实权的,是以也过得去。
韩振从江南祖屋处理完同宗叔祖犯下的事儿后,带着庶长子韩容止一路车马,返京归家。
被妻妾子女们从大门拥着进了正厅,烧得正旺的火盆使屋子暖意洋洋,一脸的倦意就去了大半。
坐在下首的秦姨娘看到儿子韩容止平安归家,心里落下了,是故脸色也好看起来,笑的愈加真诚几分。
“老爷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怕是十分辛苦吧。数月的日子,老爷看上去竟瘦了呢。”薛姨娘今天穿着粉青湖湖绉小袄,加上灰鼠坎肩;头上挽着回心髻,松松插着鎏金烧蓝花钿,簪着双股白玉压鬓簪,腰下系着荷红轻罗百合裙,一双眸子如同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银,斜斜的瞅着韩振,看得人心中似猫爪挠着一般痒痒。
韩振虽不是个十分重色纵欲之人,却也是好颜色的,看着薛姨娘今日羸羸弱弱,**妩媚的样子,也是心口一热,当下就决定今晚宿在薛姨娘房中了。
李氏银牙暗咬,心中骂着狐媚子,面上却端着几丝端庄得体的笑,,“老爷回来了就好,伊人天天在我面前念叨老爷,真是快把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韩伊人做出一副不依的表情,捂着嘴笑,“倒不知是谁天天念叨父亲呢,母亲在房中时时叹气,说什么也不知道在祖宅可曾吃得好,穿得暖,下人伺候的尽心不尽力,这会子还巴巴得那女儿当筏子,我可是不依的。”
李氏适时的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嘴里笑骂着,“你这猴儿,嘴里都胡说些什么,没个女儿家的端庄模样。”
韩振看着李氏一副娇羞的模样,倒想起了少时郎骑竹马来,绕**弄青梅的两小无猜的时光,又听见她这般挂念自己,心中一片慰贴,便改了主意,今晚还是别落了妻子的面子,一回府就宿在了妾室屋中,晚上还是去李氏那歇着吧。
屋中一片言笑晏晏,那庶长子韩容止却发现少了韩子衿的身影,“怎的没看见三妹人呢?”
韩宝钗吃了口茶,说,“她早前时候说身子不好,躲庄子上去了。”
韩容止眉目一惊,正欲多问,却看见秦姨娘对他轻轻摇摇头,便点点头没再多问了。
这韩容止穿着一件翠色蝙蝠纹箭袖,头发也并未束成冠,一根素青发带松松的挽着乌发。一双凤目倒是像极了生母秦姨娘,再其他地方既不像韩振也不像秦姨娘。身形修长,站在那儿自有一种温润如玉的亲近感。
韩振微微诧异,“这当口去了庄子,再过大半月就过年了。”望向李氏,眉目有些不愉,“小孩胡闹,你也不劝着她,竟让她真的去了。”
李氏倒也不急,轻声细语的,“原也不想,可子衿那丫头偏就说庄子安静好养神,我看她那几日的模样,倒是一日比一日瘦,精神劲儿十分不济,也是心疼她,便是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依了她。去了也有大几日了,许是好些了。年关前接她回来也身子舒服点。”
“父亲这可怪不得母亲,母亲这是心疼三妹。还支了自己私房给三妹,连身边两个得力的婆子也并给三妹,叮嘱好生照顾着,让她好生调理着,等着过个好年呢。”宝钗惯会擦眼观色的,连跳了出来笑着说。
韩子衿去庄子上的事就这么揭过了。韩振也就不再追究,本就不是他重视的子女,也不过问几句,还能真关心上了不成。便开始说在祖屋遇见的一些事儿,屋中时而欢笑时而抚掌,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晚上,李氏屋中……
唤小丫鬟传水,收拾**上**过后的痕迹。
韩振喜在欢好过后吃一盏浓茶,这等泡茶的活计,李氏从来不假他人之手,尽心尽力泡好滚烫的热茶后,再去屏风后擦洗身子。
等丫鬟收拾好,端了用后的水出去后,韩振正吃着滚茶,眯着眼睛,十分惬意。
李氏身着月白寝衣,走到韩振背后,伸出手指轻轻揉捏着韩振肩膀,听着韩振舒坦的叹气声,思索着开口了,“老爷,你不在家的这小半年,倒是有件事要说与你听。”
韩振也不回头,“嗯”了一声,示意李氏继续往下说。
“那夏府二公子倒似对伊人有几分中意,两人交谈甚欢,似有几分难得默契。”
韩振皱眉,按住了李氏正在拿捏肩膀的手,“所言何意?你要让韩伊人和三丫头一起嫁过去,让韩伊人做妾室不成?”
李氏半嗔半笑地给韩振满上了茶,“老爷是如何做想的,这伊人可是你我二人嫡亲的女儿,怎么就说出做妾这种话来了。”
“不是想做妾是要如何?”韩振皱着的眉陡然加深,“你不会是想让我悔了三丫头这门亲,将韩伊人嫁给夏离做正妻吧。”
李氏垂下头没说话,可这做派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了韩振,正是此意。
韩振先是勃然大怒,语气盛怒的否决这个念头。然李氏浸yin后宅数十年,从一个姨娘爬到当家主母这个位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三言两语间,就平复了韩振的情绪。又细细分析来韩伊人代替韩子衿的利弊,一时间,韩振竟敛了怒容,沉下心来,思考着自家妻子这个提议有几分可行。
“老爷,你仔细想想啊,不是我说姐姐的坏话,只是姐姐这么早就走了,子衿这丫头又是个早慧的,这些年来,虽然我待她如待伊人一般,凡事也是尽心尽力,只是说句掏心窝的,子衿跟我毕竟还是隔着一层,论亲近自是比不上伊人了。
“这夏离是个年少有为的,才二十出头,已是正三品的官职了,虽不比不上老爷有实权,但官衔却是实打实再那放着的,想来不过三五年功夫,从二品是必定的。倘伊人嫁过去,她从小和我学着管理内宅,自是合格的贤内助。子衿那丫头老爷是知道的,素来深入简出,琴棋书画拿不出手也就罢了,我们这等人家的女儿,最最要紧的是要学会管理中馈,帮夫君管好内宅。老爷你想想,子衿这丫头嫁过去了,可不是两眼模黑嘛。”
“最关键的是,伊人和韩府亲啊,嫁过去后,能帮衬咱家,那夏离仕途一片大好,和老爷又是翁婿,可不是一强有力的助力。可若是子衿那生性淡漠的丫头嫁了过去,能不能帮咱家吹吹枕边风还真不一定。”
不得不说,李氏的话一阵见血,直中韩振要害。这韩振不**不好诗词歌赋,最喜官场权谋,李氏这番话算是分析到他心坎里去了。
沉吟半刻,韩振依是眉目不展,“倘若将伊人嫁了过去,置子衿的名声于何处?她自小就知道是和夏离有亲事的,相比心中也是有着夏离这个人的。”
李氏见韩振有很大松动,笑吟吟道,“老爷,子衿可以作为媵妾,一同嫁了过去。你也知道子衿性格天性冷淡,夫家不喜的,和伊人一起嫁过去,还能多照拂一二。再者论了,主母是自家大家,子衿还能委屈去了不成。”
“媵妾?媵妾……”韩振若有所思的念叨着,挥挥手,“先歇息吧,这事从长计议。”
李氏笑着伺候韩振躺下了,心下去很清楚这事十之八九是成了,伊人将嫁给夏离为正妻,而那韩子衿便是媵妾了。纵使是个身份高贵的媵妾,那也逃不过这一“妾”字。
想来她李静姝和表哥韩振青梅竹马,一心惦记着及笄之后嫁给表哥,却横空插入了一个柳青琼,表哥被这狐媚子的好皮囊迷了心魄,心心念念娶进了当了正妻,害她只能以妾礼进了韩家。
虽表哥待她一直亲近,比其他妾室要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但每日去给柳青琼请安,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自己只是一个妾。
后来的日子有了转机,柳青琼不善心计,韩振从最先的惊艳到后面的平淡无奇,不过虽是没了**爱,还有对正妻的尊重,是以柳青琼的日子也还不难过。
而李静姝最长心计,韩振又惦记着少时的两小无猜,心有内疚,待她更是不同。
总算熬到柳青琼长病缠身不堪折磨,呜呼哀哉后,她李静姝才有出头之日,成了韩家新的当家主母,当然,自是不会有人知道,柳青琼的那些慢性病到最后的一命呜呼,都逃不月兑李静姝的干系。
可即使是韩振的正妻了,每每祖屋祠堂祭拜,她依旧还是要对柳青琼的牌位行妾礼,这是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无法释怀的一抹痛。
现在好了,柳青琼,你为你女儿韩子衿寻下的好亲事,被我女儿伊人夺了过来,而你女儿以后便是妾了,便要对我女儿行妾礼了。你生纵使的再清雅月兑俗,不食人间烟火又如何,总归还是输给了我,不仅你输给了我,你女儿这一辈子也握在了我女儿手上。若回到当初,你还会抢我的表哥吗?
李氏睡前心中一阵得意,带着满足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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