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韩子衿房中很是热闹,来了一拨人,又走了一拨人,均是笑意盈盈,口气都是十分讨好谨慎,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用余光观察着韩子衿的脸色。
直到亥时一刻,韩子衿送走了最后一批来人,总算是没人再来打扰了,叹了口气,看了眼这个摆设并未有太大变化的房间,悄悄出了门。
“子衿!”
韩容止听见门外有轻轻的叩门声,打开门却看到了一张眼笑眉飞的俏脸。
“大哥,好久不见。今日在家宴上也没有机会和你说上几句话,所以就巴巴的跑了过来,不会不欢迎我吧?”韩子衿脸上的笑意是真切不做假的。对着这个韩府中真心关心她的人,她心中是有感动和温暖的。
容止笑着将韩子衿迎了进屋,“快些进屋吧,原是想着夜深了,明日去找你的。没料到你自己寻来了。”说着说着,别开了脸,摇头叹了口气,“我是要去给你说,你快去看看你那身边的丫鬟柚子吧,她,她怕是不行了。”
韩子衿端着茶盏的手轻微一颤,哑着声音道,“她,她如何了?不是我走了之后,她便离了府。这,这傻丫头难道没有离去?我给她留了信的呀。”
容止望向窗外,语气透着几丝惋惜,“你走后,你那丫鬟也请辞走了,李氏也没为难她,便让她出府了。可不知为何半年前,伊人、宝钗成亲后不久,回了府非使人抓来柚子,逼着她嫁到城西一个瘸腿屠夫。柚子本是誓死不从,嚷着自己早不是韩家的奴仆了,哪里知道李氏她们用她老爹来威胁,便只能含着泪嫁了。”
韩子衿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怕是不行了又是何意?”
“说是嫁,可那屠夫少年时去山上猎食,被那黑瞎子伤了命根子和一条腿,早就,早就……又哪里还能娶妻生子,不过是日日夜夜打骂凌辱柚子。那屠夫心里早就扭曲了。你那丫鬟柚子啊,不过几月功夫,整个瘦得月兑了形。我看不过眼,有日去寻了她,给她塞了些银子,让她偷偷带着自己老爹离开京城,找个乡下好好过日子。可她也不从,只说李氏神通广大,逃又逃得到哪里去呢。看样子啊,柚子是被折磨得心如死灰了,唉。”容止悠悠的说了好半天,途了摇摇头,叹道是个苦命的姑娘啊。
韩子衿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只觉得心里钝钝的,整个人十分难受,又恹恹的问道,“为何本来相安无事,偏生又在伊人、宝钗和夏离成亲后,去寻柚子的不是,把她往死里整?”
容止摇摇头,表示也是无从得知。
韩子衿沉默良久,神色晦涩不明,忽然唇间划出一抹笑,抬头望向容止,“那你呢,大哥,你这一年来,过得可好?”
容止没有想到韩子衿会突然直视自己,眼神慌忙躲开,“我自然还是老样子,每日忙些家里店里的事儿,没什么变化。倒是三妹你,一人在外面求仙修炼,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韩子衿看着眼神中透着关切的容止,心中微暖,紧绷的身子也松了几分,“大哥,我记得刚刚开门,你是唤我子衿的。”
容止的一时怔楞,久久才轻声说道,“子衿也好,三妹也罢,都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大哥,”韩子衿上身前倾,十指交扣,微微一笑,“在这府中,除了柚子,便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子衿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都记在心里呢,只待有朝一日能够回报大哥暗中的关心。”
容止张口,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韩子衿取出储物袋中的测灵盘,轻轻拿起容止的手放置其上,灵盘闪起了红白黄三种奇异的光芒,照的屋中竟如白皙一般。
“这,这……”容止缩回了手,脸色犹带几分惊讶不解之色。
韩子衿却是眉眼弯弯,好生欢喜,“大哥,你是水火土三灵根,也差强人意了。你可愿意和我回天道门,一同修炼?”
容止低下头迟迟不说话,直到半盏茶过去,才抬起了头,一脸的坚定决然,“子衿,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子衿笑着点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情。
容止声音柔和,娓娓道来,竟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原来这韩容止居然非韩振的亲生子,这晴姨娘也是个非同寻常的。
晴姨娘本是那京城一家小镖局的头儿的闺女,从小便是当小子教养的,是个泼辣厉害的,大了后便经常随镖护行。在某一日无意中撞见了被山匪拦路打劫的韩振,侠义心肠的她便拔刀相助,赶跑了那一群匪徒。
哪里知道就是这英姿煞爽的做派,不拘小格的性格,在那日的韩振心中扎了根。这韩振往日接触的尽是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名家闺秀,何曾见过这般鲜活厉害的女子,十分新鲜,也十分仰慕,这一见便再难忘了。
后来,几经周折终是打听到了这女侠的身世,便备了十分丰厚的聘礼登门造访,镖局头儿看韩振青年俊雄,一表人才,随人送上的聘礼也是客气大方,大手一挥就准了这门亲事。
所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自古便是如此。谁也没料到这晴姨娘自小当男儿养大,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矜持忸怩,竟是早早和镖中的一个镖师情意相通。当晚知道自己被家父许配旁人便抖出了自己的情郎。镖局头儿暴怒,将那镖师狠狠修理了一番,却终究还是心疼女儿的,打算过几日上门退亲,成全了女儿的幸福。
叹就叹在这镖师是个懦弱怕事的,次日便偷了镖局中大半的钱财,卷了包裹逃了。
镖局元气大伤,父亲是唉声叹气,女儿是心灰意冷。晴姨娘也不再多想,横竖对男人灰了心,嫁谁不是过日子了,嫁去户大门大户还能帮衬着点父亲的镖局,以后多对韩振上点心,将他伺候得熨熨贴贴,舒舒服服即好,便默许了这门亲事。
哪里知道婚期的前两周,晴姨娘一向准时的月事迟迟未来,这才慌了神,偷偷模模请了秘医把脉,却是喜脉,约莫已怀上了半月日子了。
纵是往日再泼辣能干,遇上这事也是六神无主乱了阵脚,索性一咬牙,就这么吹吹打打嫁入了韩府做了姨娘,给肚子里的孩子安了个名正言顺的名头,只是可怜了韩振这么一顶绿汪汪的帽子带了十几年。
这也就是为何那般爽朗直率的一个女子,嫁到韩府后,反而蹑手蹑脚不曾出头,心里有愧吧,只是低眉顺眼地好好伺候着韩振。而韩振看这晴姨娘,全然没了当日的泼辣模样,便也渐渐的冷落了她。
容止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韩子衿,韩子衿却心有疑虑,不知这大哥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容止又笑着说,给他三日考虑时间,三日之后便告诉韩子衿,是一同修炼还是作罢。
韩子衿也不多想,这等大事也该是好好斟酌一番,便回了房,在床上思考着明日如何顺利救出柚子,又如何将这韩府搅得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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