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躯体紧紧抱着他,有个软软的东西贴在他的唇畔上,血腥的味道和血液极淡的色彩在映着月光的透明湖水里飘散。
楚狂没有看覆在自己身上的这人,而是望着被盈盈波光弯折了的月光,它们被分化成了道道动人的光,如剜肉利刃,刀刀扎中他的心窝……楚狂像死鱼一样被漫天利剑乱捅一通,然后任由自己慢慢向湖底沉去,他眼神空洞颓败。他忽然想起了在很久之前,不知在哪个星球的古书典里看过的一句话——
如果真有那所谓的命运之神,代我擒住他的衣襟,大声质问,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她?为什么,让我寂静如死的生命,突然喧嚣?为什么,让我灵魂如炙烤般痛苦?啊!得不到的她!
从来没有哪一段抽象文字能让楚狂在回忆起来的时候感到如此惊心动魄,当然,除了最后一句。
荏九栽进水里的那一刹那其实是有点慌乱的,但被荏九撞破嘴唇并且被推倒的楚狂实在淡定,连挣扎也没挣扎一下,乖乖的就顺着力道往湖里沉去,不会凫水的人都如此坦然,于是荏九便也坦然了,她抱着楚狂,紧紧的不松手,嘴唇也死死的贴在他的嘴唇上,她做了她所认知的亲吻的所有步骤,就等着小白花一样的男人憋不住气,一脸通红的推开她,手忙脚乱的爬上岸,然后抱着胸,嘤嘤泣道:“你怎么能对我做这种事,既然如此,你就得对我负责。”
她想的极为美好,咧嘴一笑,凉凉的湖水钻进嘴里,她扭过头,将钻到嘴里的水吐出去。
待她再回过头时,看到的却不是小白花一样的男人,而是开始翻白眼的男人。
荏九大惊,将他衣领一拖,脚一蹬,两人脑袋瞬间便冒出了水面。
楚狂已经晕了过去,荏九连拖带拽的把他拖上岸,楚狂像死了一样在岸边挺尸,荏九拍了拍他的脸,快疯了:“你不是吧,这就玩死了,你不应该啊!”
她把楚狂的脸都拍红了对方也没有反应,荏九一急,挠了挠头,一拳就揍在了楚狂的肚子上,楚狂痉挛一般吐出一口水来,荏九见有效,又狠狠揍了他几拳。
“咳……别……”楚狂醒了,但没止住攻势的荏九又打了他一拳,“唔!别叫醒我。”他闷声忍了,扭过头去,不看荏九,“告诉我这是梦。”
让军官楚狂说出这种逃避现实的话,实在是奇迹。但显然,荏九并没感觉到这个奇迹的存在,她声色如常,甚至如常得残忍,她又拍了拍他的脸,让他保持清醒,并强制性的让楚狂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别被水灌迷糊了啊!这怎么能是做梦呢,你刚才被我推倒啦,咱们意外的亲了小嘴,我嘴里还有你的血腥味呢,你也有对吧,快清醒清醒!这是现实啊!”
楚狂脸色灰败,像快要死过去了一样。
“真被水灌傻了吗……”荏九伸手模他脑袋。
楚狂静静躺了很久,终于认命一样坐起身来:“有一件事,我必须与阁下交代。”
荏九悻悻然的收回了手:“你说。”
“方才,我们互相饮了彼此的血。”
荏九咂巴了一下嘴:“对啊。”
楚狂神色意味不明,仿似要用尽全力忍耐住心底喷涌而出的不甘和委屈。他隐忍了许久,终于强迫自己冷静开口道:“我隶属于旭日舰队,但我同时也是森龙星系自然人,服从星际法律,遵守森龙星系道德品性及风俗习惯约束。”荏九点头,楚狂略有些艰难道,“方才,我们互饮活血,在森龙星系的风俗里,即是成亲结婚的契约缔结仪式。这本只是一个风俗,经过时代演变,它变成了正式缔结婚姻契约的象征。不管森龙星系的自然人在何地,但凡与对方互饮活血,信号便会通过识别器发送至联盟网络,计入个人档案,若要解除契约,需得进入星际法庭公证处进行公证并立下相离合同,才算是正式解除双方法律关系。”
荏九眨眼:“可你的识别器不在你那儿。”
“没错,在你这儿。”
所以,就传送信号的效果是一样的……
荏九静静的看了神色凝重的楚狂许久,忽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难!难道!咱们现在就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夫妻!”
被大声说出的这个事实让楚狂脸色更加灰败。
他是旭日舰队的上一级军官,在楚狂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中,他只希望自己的人生拥有一次婚姻。找一个合适的人,履行这一生中应该履行的契约。没错,他把两个人的关系看做是契约,像是自己与军队的契约一样。结婚生子成立家庭,然后保护他们,对楚狂来说,这是一种的责任感与使命感的体现。
但即便是楚狂,即便婚姻对他来说只是人生中的一段任务,楚狂还是不想与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异星食肉女性缔结这样的契约!
从**上,楚狂想自己无法接受她。
另一方面,楚狂是个比较死脑筋的人,有计划就按计划去做,有规矩就按规矩来办,他觉得自己生活也应该这样,方方正正,规规矩矩,事实上,在来到这个星球之前,他的生活也确实一直是那样,让他安心满意又充实。
但是碰见荏九之后,好像一切都变了。
这个女人喜欢打破常规,不按规矩办事,她的人生就像一只小孩手中的画笔,不知道下一笔会画出什么样的弧度,活得兵荒马乱又肆意妄为,简直让人……不能理解。
所以,在心理上,楚狂也是不接受荏九的。他想他们完全是两种人格的典型代表。
但是,他们现在确实变成了夫妻,至少在星际法律层面上是这样的……
楚狂忍不住头痛:“在婚姻之中,我希望对待对方如同对待组织一样忠诚,虽然你我是不明不白缔结的契约,但在契约关系中,我会对阁下坦诚相告。”他极为严肃,“我不欲与阁下发生关系,且,因为契约是意外缔结而成,所以我想请阁下在助我找到飞行器之后,与我一同回森龙星系将离婚契约公证办理了,以便各自以后嫁娶无碍。”
荏九听罢,想也没想就说:“先前我没告诉你我要抢你做相公吗?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我这么个开头,让咱们省了多少事直接成亲了,你还让我放了你,你做梦去吧,我要拖你一辈子的。”
于是楚狂脸色更白了几分。
洗了一通澡,两人都**的回去,荏九一脸畅快,楚狂满脸颓败,这场景似乎让寨里的人懂得了什么,大家笑得暧昧而和谐。
荏九一脸堆着笑,与他们挨个打了招呼,却也没把事情声张,她觉得应该趁今晚把是实事儿办了,在她看来,这才是确定关系的终极体现。
入水前荏九曾把外衣月兑了,里面的x药还好好的保存着,她看着楚狂那身打扮,已经心生一计,哥们似的拍了拍楚狂的肩,惊醒了仿似在梦游中的某高级军官。楚狂灰败的眸子里印出了荏九的脸,她一双眼睛像是把漫天繁星集合起来了一样,熠熠生辉,在楚狂心里投下了更深的阴暗面。
楚狂挣扎:“解除契约吧,我严肃并坚持要求。”
荏九摆了摆手:“那都不重要。”她忽略楚狂越发恍惚的神情,“咱们还是得下山去找你的飞行器的是吧。”荏九道,“你今天披着披风戴帽子揍了县令儿子,他们肯定都把你记着呢,下次去咱们可不能这样打扮了。”她说得一本正经,楚狂便也稍稍把心里这桩重事往旁边放了放,认真听她说话,“我去找人要身干净衣服,今晚先拿给你试试,有哪里不合身的地方我帮你改。”
楚狂斟酌了一番:“没问题,不过贴身衣物要进行消毒处理,这里并没有消毒设施,另外,请一定给我至少十倍储藏功能的衣服,这样才能保证所有物品能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荏九摆手:“没有消毒也不会有什么十倍储藏,衣服只能遮羞和保暖,别的你想想就是了,先回去等我吧,找到衣服我就回来。”
楚狂还要说话,荏九已经走远,他唯有默默忍了下来,默默望了望闪烁着群星的漆黑夜空,默默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好想回去……”
荏九从壮实的土匪乙那里找了件宽大的衣袍回来,这衣服楚狂穿起来肯定大了,不过没关系,荏九就是希望宽松一点,多好扒下来啊,临进门前,她还把衣服的腰带抽了,藏在怀里。
适时楚狂正坐在自己屋子里鼓捣他那些稀奇古怪的武器,荏九看着他桌子上的那一堆或黑或白的金属物件,感叹:“你到底在衣服里藏了多少东西。”
楚狂淡定道:“这里是五分之一。”
荏九一撇嘴,把衣服递给他:“你去屏风后面换吧,月兑了的衣服递给我,我帮你收拾好。”
没有异议,楚狂去了屏风后面,没一会儿就把他那身黑衣服月兑了下来递给荏九,荏九从屏风侧面接过衣服,假正经的往屏风后面扫了一眼,重点部位被土匪乙的衣服挡住,但这并不妨碍荏九欣赏到他比例完美且有力的身体,荏九咽了口唾沫,急急忙忙退开两步,捂住心口……清新了太久,这画面对她来说实在太刺激了。
不过心灵的暂时满足并没让荏九停下脚步,她把楚狂的衣服在床上铺开,想了一下,他上次好像是从衣服胸前的口袋里模出来的那吃一颗顶一天的白色药丸,荏九找了一会儿,从里面模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身上带着楚狂的识别器,有的东西一碰到她就发出“嘀嘀”的声音。荏九手忙脚乱的又把东西往里面塞。
楚狂在屏风后面问:“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衣服里的东西掉出来了,我帮你捡回去。”
打发了楚狂,荏九更着急的找起来,她脑袋里拼命回忆着那个盒子的形状,忽然之间,便拿到了一个白色的盒子,一打开,里面果然是楚狂吃的那种药丸。
“这衣服大了。”楚狂在屏风后面说着。
“成成,你先穿好,出来我给你改。”她抖着手模出白色药粉,往盒子里面倒了一点点,她记得老板和她说过,此物药效极强,不能多放,一次最多倒小米那么大小的一点。荏九正在琢磨着小米大小到底是多少,楚狂的声音又从屏风后卖弄传来,“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这句话吓得荏九手一抖,一整包药粉全部倒进了盒子里。
“你是不是把腰带藏起来了?”楚狂在屏风后面说着。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啊!但为什么先不讲明白,看把她吓得!荏九看着盒子里的药粉静默着,这不知有多少粒小米了啊……每粒药丸上都沾上了药了吧……那岂不是以后楚狂每天吃药丸的时候都……
荏九愣住,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反正这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快把腰带给我。”
“啊……哦……好好。”荏九拿着白色的盒子晃了晃,争取让每颗药都沾上药粉,把盒子放回了楚狂的口袋之前,她打开盒子看了看,里面的白色药丸沾上白色细粉配着白色盒子不仔细研究根本就看不出来。楚狂是吃这个东西吃习惯了的人,应该不会在吃之前仔细观察吧……
荏九想着,把盒子放了回去。
她把腰带递给楚狂,楚狂把系好裤子走出来,荏九上下看了他一眼:“这衣服真是哪儿都要改呢。改的时间大概比较长……”荏九若无其事道:“我现在有点饿了,去外面吃个饭再回来帮你改,现在有的人还在外面烤肉,要我给你带点回来吗?”
楚狂想到吃肉的场景就觉得浑身僵硬,他退了两步,走到床边,在衣服里模出白色的盒子:“不用,我不需食用那些东西。”
荏九意味不明的看着他手中的盒子,点了点头:“嗯,好,那你慢慢用,我先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出门之前,荏九看见楚狂拿出一颗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真乖,她心想。于是去拿了只烧鸡,一边快速的解决了,一边蹲在门口静静的等动静。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里面的人一脸通红神志不清的冲出来,将她打横抱起,带回房里。
荏九吐了一地的鸡骨头,看着寨子里的人都收拾了篝火,散了场,楚狂还是没有冲出来。
荏九忍不住了,她推门进去,但见楚狂蜷着身子躺在床上,他脸朝里,荏九看不清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喂,你怎么样?”楚狂没动,走得越近,荏九听见了他粗重的呼吸声,她心里一阵欣喜,伸手抚上了他的手臂,“你还好吧?”
她翻过楚狂的身体,看见的却不是一张通红冒汗的脸,而是一脸死白死白淌着冷汗眉头紧皱的楚狂。
荏九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怎么跟中毒一样?荏九心里发虚,不会吧,强力药对楚狂来说是毒药?
她正慌乱之际,手腕一紧,是楚狂死死的攥着她:“你……”他直勾勾的盯着荏九,荏九被他看得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待我……”
荏九忙摆手:“我不是待你不好啊!我绝对没有待你不好的心思啊!你先放了我,我去给你找大夫!”
楚狂咬紧牙,仿似在忍耐巨大的痛苦:“带我……去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