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杨柳呛得咳了好几声,一边用手拍着胸口,一边拿起一旁的杯子狠狠灌了一杯水才把口里的辣劲压下去。
真的是太辣了,可正是这种熟悉的滋味才让杨柳有一种亲切感。大热天来一盆香辣辣的炒河虾,那滋味真是爽极啦!
早知道吃了这么辣的河虾之后,嘴巴会又红又肿,所以杨柳就没留人在房里伺候。扫光了河虾,她一手扶着腰,慢慢在屋子里踱步消食。守在屋外的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河虾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居然吃的呛着了,这三小姐在婆家是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啊?
“哎,你说那玩意儿炒的这么辣,能吃吗?”
刚才丫头送菜过来,隔着篮子都能闻到那呛人的味道,吃起来怕是更厉害吧。
“是辣又不是毒,怎么不能吃?”对面那丫头说道:“那年我家里遭了荒,草根树叶都吃过,河虾算是奢侈品了,想吃都吃不上呢。”
两人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一听她这话让对方想起了那些伤心过往,最先说话的丫头也有些过意不去,“我就是好奇嘛,我要是吃辣一点点肚子就不舒服。”
“那倒也是,我也不习惯吃辣。”
北方因为天干物燥,吃得太辣,很容易上火。所以每道菜里的辣椒都放得少,大多是觉得挂在那里看起来红红火火的,寓意很好,做装饰用的。杨柳上辈子也是个容易上火的体质,吃得太辣,第二天起来保证嘴角会起一个个的火泡,可辣椒就跟肉一样,几天不吃,实在想念的紧。今天她看到厨房里送来了新鲜的河虾,一时嘴馋,就让人用大把辣椒炒了,过足了瘾。
待屋里的辣味儿都消散了一些,杨柳才喊人进来收拾了。门外的两个丫头应声推门而进,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杨柳想在院子里随便走走,就随手指了一个丫鬟给她带路。说起来惭愧,在大街上怎么转都不会迷路的人居然差点在杨府的院子里迷路了。这话说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这里可是她的家啊。
杨柳在前面走着,丫头微微垂首跟在杨柳后面。因为杨柳也没有说此行的目的地,那丫头也就默默的跟着,只有在杨柳问话的时候才答上两句。杨柳其实是不懂什么风水格局的,就觉得园子里凉快,消消食才好午睡。没想到她随便这么一通乱走,居然到了杨府的杂役房。她转身要折返,却又看见他们洗衣的时候居然用上了她前几日才推销的搓衣板。
果然是一点专利权都没有,转眼间山寨货满街飞啊。杨柳指着那搓衣板问道:“现在外面卖价多少?”
“听何婶子说她买得多,摊主就算她二十文一个。”丫头顺势看了一眼,答道。
低价优势来抢夺市场。杨柳点点头,又转身往回走,“这两天镇上可有什么八卦?”
哪个女人不八卦,就是三小姐也不例外啊。只这么一句话,丫头立即觉得其实主子也不都是那么冷冷冰冰的,也会好奇,也会八卦。微微思索了一下,丫头就把她知道一条一条的往外说。
杨柳一边听一边点头,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就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也不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大小小,都不太平啊。
“停!你刚才说什么?”
“杜家姑爷脸上有伤的出现在杜家大门外。”小丫头如实地重复道,又随即反应过来,杜家姑爷不就是三小姐现在婆家的四叔吗?
难道是出去进货的时候半道上遇上劫匪?杨柳琢磨着,等一会儿还是去杜家看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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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内室,杜氏坐在铺了软垫子的圆凳上才伸手摘掉了帷帽。
“你受伤了。”她道。
却不肯多问一句怎么伤的,李壮倒了一杯水喝下,答道:“一点小伤。”
也倔强的不肯讲明受伤的原因。
这是肉眼能看出来的伤,自然不是多严重,可李壮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痛了一下。
“这次回来是要和离的吗?”杜氏直奔主题,更显得前一句话说得有多么虚伪。
因为是赘婿的身份,就连休妻都算不上,只能和离。可李壮没想到这句话会是先从杜氏的嘴里说出来,她其实等这天也等得很着急了吧。
李壮点头,又忽然问了一句:“你想我和离吗?”
杜氏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缓缓端起旁边的茶盏说:“如果我说不,你”
“我会同意。”李壮翻过一只茶杯,倒了些凉白开进去,递到杜氏面前。
杜氏迟疑了一下,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接过李壮手里的茶杯。双手捧着茶杯却并不饮,微微侧头闭着眼睛,“你让我感觉到自己很不堪。”
即使她想保全面子,即使让他头上戴一辈子的绿帽子,他也欣然接受。何苦对她这么好,值当吗?
“李壮,我恨你这副宽容大度的嘴脸。”
李壮哈哈笑了两声,又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围坐在一起,平心静气的喝一杯茶了?”
“我没有去记过。”杜氏放下茶杯,实话实说。
“我想也是。”李壮脸上并无意外,“在你心里,这种小事,尤其是跟我在一起的事,都不值得去记住。”
到底不是她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去珍惜?
带着些自怨自艾的嘲笑,杜氏听着居然有些不落忍。若不是遇见她,李壮现在会不会幸福很多?或许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就该是钱英,然后他们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会白头到老,儿孙满堂。而不是像他们现在这样,真的相敬如宾。
宾客,因为对方是客人而客气而客套,和和气气,宾主尽欢,却永远达了亲人那般亲密的程度。
杜氏转移话题,“你既然都已知晓,为何还要”
这种耻辱,是个男人都忍不下吧。
“我说我回来看看子轩和子墨,你信吗?”李壮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说心里没有对杜诗的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正因为爱,才会生怨啊。
杜氏并不搭腔,而是紧紧盯着李壮,仿佛才第一次认识,又更像把看个炕明白。
咳,李壮干咳一声:“我要走了。”
对,走了就不用面对这糟心的事和糟糕的人了。杜氏甚至不会自作多情的问一句需要帮他准备点什么。他不稀罕要,她也没脸给。
“就是回来看看你。”李壮站起来,目光落在杜氏微微凸起的小月复上,顿了顿,哑声道:“若是这个孩子的出生会让你感到难堪,就由他去吧。”
作为亲生父亲,一开口居然是要弄死自己的骨血,李壮有些说不出口。他明白就算这个孩子降生,也不会让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反倒会将两个人弄得更加尴尬,既如此,又何必出生?还没出生就注定得不到父母疼爱的孩子,不如送他离去,期待下辈子投生在一个疼他爱他的家庭里吧。
杜氏微微一颤,居然无言以对。
“此生我怕是不会再回盆地镇,若你遇到合适的人,就把和离书去官府上档吧。”李壮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杜氏面前,道:“保重!”
临开门前,李壮又停下步子,“哦,沈易青那小子是我揍的,以后不会了。”
开了又合上了门,还有耳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杜氏一动未动,连知道沈易青是被李壮揍得都感觉不到愤怒。
许久,一滴热泪垂下,滚进桌布上那绣着牡丹的花蕊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