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镇妙仙居,以它的规模若放在其他的大城市内,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普通酒楼而已。
但是青灵镇地小人稀,妙仙居自然变成了鹤立鸡群的代表,也因此在镇内汇聚了不少人气,高峰时间进出人流不断,生意颇为红火热闹。
古朴简约的一楼大厅之内,整齐地摆放着数十张暗棕纹边的樟木桌子。因为此刻正值午后,酒楼也处于冷清淡期,只有寥寥几桌客人,所以大多数桌子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脏物秽垢,周围四把刻着青竹女敕花的木椅也被整齐地倒放在桌子之上,一切都显得格外整洁和舒适。
靠在西南窗口的角落里,有两个人正面对面坐着。
桌子上摆着几道已经失去热气的风味家常,香味却是依旧。两双筷子直直静躺,像是一动未动。
事实上,两人从落座开始,便一直如此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举动,只是这般宛若雕像一样地坐着。像是两个陌生人因为一些契机因缘恰好坐在了一起,又或者是一种久别重逢之后的无言相对,而更多的,仿佛是持续了千年的对峙僵持,谁也不肯认输言败,只等待着对方的退缩妥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终于开了口。
“这些年,过得如何?”声音细软动人,却是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坚韧。
说话之人,是一个身着青衫绿纱的美妙女子,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一绺美丽的秀发飞瀑般飘洒而下,秀眉如淡烟,丽目似星月,琼鼻挺巧,腮颊素雪,身形有些纤弱,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清美与曼妙。
“好与不好,也就那样吧。”对面的白衣女子淡淡回道,眼中眸子古井无波。
青衫女子看了她一眼,柔声说道:“和我回去。”
“想都别想。”白衣少女立马回绝。
青衫女子摇摇头,道:“你没有选择的权利。我在开春之时来到这青灵镇,守了你整整一个月,你既然已在我手中,我便不可能再放你走。”
“你误会了,我不是在选择,而是在拒绝。”白衣少女说道。
青衫女子沉默一阵,再次说道:“和我回去。”这一次,不再是柔声细语,而是冰冷如刺。
“做梦。”再一次毫不犹豫地拒绝,白衣少女的脸上依旧是平淡如常。
青衫女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呼吸开始变得有些起伏紊乱,女敕泽白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恼怒和不满。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与自己说话,除了眼前这个少女。但是,她并没有因为无理的言语而发作,因为她明白,一旦自己发了脾气,不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更有可能将彼此的矛盾更加激化。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所以她只能选择忍耐下来。
她很成熟,比一般同龄人要成熟得太多。或许是从小生活的经历有关,让她不得不在做任何事情之上都会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智,以此来选择一个最有利的解决办法。这一次也不例外,所以她将心中的怒气和怨念压了下来,平稳了心绪,转移了话题。
“有人告诉我,五年来你只出过青灵院两次。你很谨慎,所以这一次你明知会有被抓住的危险还要跑出来,这让我很诧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要去个地方。”白衣少女如实回答道。
“哪里?”
“尘剑山庄。”
“尘剑山庄?”青衫女子一惊,疑惑道:“去那里做什么?”
白衣少女眉头一皱,似是很不耐烦,道:“这与你无关。”
即便那青衫女子再冷静理智,此刻也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带着怒意责备道:“你不要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我是你姐姐。”
“我没有你这种姐姐。”
“你今天必须和我回去!”
“我说了,你做梦。”
“你不能这么自私,你忘了爹和娘了吗?他们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忘了吗?周家时刻面临着覆灭的危机,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你忘了吗?这些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青衫女子很激动,但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并没有让周围的其他人听到,但这样的压抑对她来说很不容易,所以她的脸色有些腥红,眼眶之中更是已经开始微微湿润。
白衣少女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忘。但是我不想因此而错当你们的工具,我知道周家的希望在我身上,但是不是让我嫁入皇城,这救不了周家。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来改变周家如今的颓势。”
青衫少女突然一笑,笑中充满了无奈和苦闷,让她秀美的面庞看上去有些清瘦,说道:“你别妄想了,以你的废灵体,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白衣少女也是一笑,笑中则是不可动摇的自信,回应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废灵体,只要我有一样东西,便能变得强大无比。”
青衫女子一听,面露惊疑,道:“什么东西?”
“伙伴。”白衣少女淡淡说道,却是无比坚定:“我的灵体有着弥足珍贵的辅助能力,它关系着我的伙伴的强大与否,甚至是他们的生死。我再也不用害怕自己没有攻击力了,因为我的伙伴就是我最厉害的攻击力。”
她突然一顿,眼中却是流露出一丝的难以察觉的炽热,说道:“我已经懂得了,有时候仅仅靠一个人,是保护不了任何东西的。”
青衫女子很震惊,美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难以置信这番话竟是出自她口。灵体之事,从来都是她不齿和逃避的事情,她从家中逃走来到青灵院,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不甘心自己的灵体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废灵体而做的冲动的决定。而此刻,她的态度竟然完全反转了过来,这般自信和自然,恍若是在梦中一般,极不真切。
“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青衫女子惊疑道,她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女能参透这样的觉悟。
白衣少女闻言,眼中突然黯淡下来,她贝齿轻咬,内心泛起一股心酸和委屈。沉默良久,她美眸一抬,缓缓开口。那仿若来自天上,由最为珍稀的美玉镌刻出来的面容之上,是难得一见的温柔和羞涩,竟是让那过去与她生活了整整七年的青衫女子完全看呆了过去。
“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