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尤有些不忍地看了樊夜一眼,樊夜只是盯着躺在那里的亚约眼泪如河水一般的淌下,直到亚约艰难地伸出手来,向他招了招手。
樊夜连忙爬起身来踉跄地爬近亚约。
亚约用那只撑起的手轻轻地抚着樊夜脸上的泪水,轻声地道:“夜儿,上祖爷爷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樊夜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
亚约轻轻地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再哭,樊夜领会到便强忍着止住了哭声,而他眼中的泪水却仍旧扑簌簌地向下滴落。
亚约看着这个仁善刻苦的孩子,慈爱地笑了笑道:“优尤、宗雨,你们都过来,上祖爷爷嘱咐你们几句话!”
优尤和马宗雨听了马上靠了过来,亚约只是伴着轻轻地咳嗽道:“优尤和宗雨你们都足够聪明,而且能分清是非,而夜儿却太过仁善,容易感情用事,以后你们要替我多多照顾夜儿!”
优尤带着哭声用力地点着头,马宗雨亦是一脸坚定地点着头。
亚约似乎很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他接着对樊夜道:“夜儿,你虽天资不佳,但是修习勤奋,又不贪功冒进,而且你待人仁善,将来一定是个不错的族长,只是你自信不足、心机不够,将来要成大器必须要多多磨练。优尤和宗雨都是不错的,你今后要多向他们学习……”
樊夜用力地点着头,然后亚约看向了一边的方玉炎,这不由地引得众人向方玉炎看了过去。
方玉炎知道亚约有话要对他说,他忙走上前去俯子。
亚约果然对着方玉炎道:“这位小兄弟,我知你和夜儿私下十分交好,于是我依仗老脸将夜儿托付于你,希望你今后可以多多指导夜儿!”
方玉炎不禁动容道:“前辈大可放心,方玉炎万死不辞!”
亚约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道:“这样我亦放心了,夜儿,你担负我族大任,且记坚韧不拔之心,凡事要多思考,善于结交,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你要切记成大事者莫拘小节!”
樊夜只是不停地点着头,而在此时他只觉周身乍暖,他一惊不小,但看到亚约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他的手腕之处,但见两人相握之处泛着淡淡的萤光,那萤光如被一股气流催动一般,由亚约的手腕处一丝丝地向着樊夜的手腕处融入。
此时由另一边传来了渺阎的声音道:“我说亚约前辈哪,你只交待这么几句便要离我们而去了么?”他虽然仍旧没有睁开双眼,但是他对周遭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他通过对亚约幻力催持的波动,便知亚约是打算将自己身体内所剩的精元和幻力尽数加注到那个樊夜的身体里。
樊夜只觉得那股热流其势越来越大,而他的身体里亦是越来越燥热,他不解地问道:“上祖爷爷,你这是在干什么?”
渺阎不由地冷哼道:“迟钝的小子,你上祖爷爷现在是将所剩的精元和幻力交付于你,亚约前辈呀,你觉得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做么?”
樊夜此时才知道亚约是打算耗尽自身将所剩的精元和幻力加注于己,他不禁一惊便要甩开道:“上祖爷爷,不可以的,这样你会……”至于你会什么,他实在是说不出口来,他知道上祖爷爷时日不多,而这样无疑是更加加速了他的死亡,一旁的优尤等人也不禁面色大变。
优尤待要出言阻止,却见樊夜乱甩的手臂却无法月兑开亚约的束缚。
亚约只是淡淡地喝道:“夜儿,你是打算让上祖爷爷的精元和幻力这样随着我的死去而流逝么?你是我族将来的族长,你担负的东西远比死亡和拯救要多得多,你还是领会不到么?”
樊夜听到这里终于无力地垂下头去,一声不吭起来,那萤光开始变得更加鲜艳起来,樊夜身体里的暖意变得愈加躁动起来。
亚约只是继续地道:“夜儿,这里恐怕只剩下上祖爷爷不到十分之一的精元和幻力了,而只是这一些对于你来说也是极难承受的,这些精元和幻力需要在你的体内与你的血液和你旧有的模式进行融合,这个过程是极度痛苦的。也许你会正常的挺过来,但是你身体里的经脉也极可能会被这些强大的精元和幻力挤破,最终死于非命。或许你会因此落个残疾过着非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总之,你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吗?”
樊夜看着亚约那病弱的身体,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夜儿可以承受得了,夜儿有这样的觉悟!”
“好!”亚约声音提高了一些,他欣慰地笑着道:“夜儿,这是你担负族人命运的第一步,你一定要以你坚毅的性格走好这第一步,接下来你的第二步第三步才可能走下去……”
亚约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下去,他的眼神开始迷离起来,那萤光亦开始淡淡的若隐若现起来,此时渺阎却突然起身将手掌抵向了亚约的后背。
亚约似乎一震,接着那手腕之处的萤光大盛,亚约却若有若无地道:“渺阎兄弟,多谢了!”
渺阎只是露出了痛苦的笑容道:“我明明知道这是在加速你的死亡,却也不得不替你完成你的遗愿!你就不必用感谢来挖苦我了!”
亚约缓缓地点了点头,终于慢慢地阖上了双眼。
优尤已经泪流满面,而一旁的樊夜却如同坠了熔岩之中,他的眼色火一般的红,他的双眼如要喷出火一般,他的口中只是不停地呼喊着:“热!热!热死了!”
方玉炎看到这里忙祭出水元素打算去帮他降温,而渺阎却上前拦下他道:“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亚约那强大的精元和幻力,这个吸收过程只能靠他自己去完成!”
方玉炎理解地点了点头,看着樊夜一脸的痛苦,他的表情抽搐,脸色已经变得酱红一般,他的口中喝喝有声,那种难耐的痛苦使得坚韧的他都不由地申吟出声。
优尤看着樊夜痛苦的表情,不禁露出了怜悯之色,而亚约一脸安祥,仿佛有种解月兑的平静。
方玉炎以幻力束缚住樊夜的身体,以防他痛苦过甚掉落深水,阿朵向着远处快速地游走,它安静的向前游动着,仿佛在悼念着它的主人一般,而上面除了樊夜那痛苦的申吟外,便再无一人发出一丝的动静,远处的日头徐徐地贴近水面,每个人的脸上映出了红红的霞光,迫近的敌机已然消失无踪,而剩下的路又将如何去走?
樊夜的痛苦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的减少,这半天的时间里他的皮肤由之前的火红之色,逐渐变成了碧蓝之色,这时的他只是口中不停地重复着道:“冷!冷!”
而过一段时间之后,又再重现火热的势头,这样交替变换,直教躺在那里的樊夜如受冥界苦刑,他心头苦苦地撑持,他想到了之前自己不争气的时光,想到了族人对自己的期望,想到了父母的早夭,更想到了亚约对自己的疼爱和宽容,接着他又想到了亚约在最后为他倾注精元和幻力时对他的交待,他慢慢地想到了族中的未来,想到了自己的使命,他强忍着痛苦,找寻着活下去的希冀和力量。最终他不无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的意识里出现了一重重熟悉又陌生的幻景。
你做好这样的觉悟了吗?
亚约对着他慈祥的笑着,樊夜看到亚约那和蔼的笑容不禁涌起无限的温暖,他向着亚约走了过去,他用力地奔跑着点着头,大声地呼喊着道:“夜儿有这样的觉悟!夜儿有这样的觉悟!”
亚约的身周开始泛起那些梦境一样的光彩,樊夜只看着不太真切,但他还是努力地向前追赶着飘浮在空中的上祖爷爷。
亚约终于缓缓地停下了身子,他慢慢地转过身阻住了樊夜,仍旧是那一副和蔼的面容对着樊夜嘱咐道:“夜儿,你不要再追着上祖爷爷了,上祖爷爷的使命已经完成,剩下的就由你去做了,你一定要有完成使命的觉悟!去吧!休再留恋!”
樊夜听话的停下了奔跑的步伐,他看着亚约重新转过身去终于慢慢地消失在了天际,樊夜怔怔地望着天边,一股莫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樊夜用力地睁开双眼,看着躺在不远处一脸轻松的亚约,他只觉得这些疼痛钻心地向身体中刺探,他不由地申吟出声,而这时他感到一阵无形的扶持之力。
他侧过头去,便看到方玉炎一脸紧张的表情看着自己,他方明白这股无形的扶持之力是源于方玉炎的朋友之约。他勉强地冲着方玉炎挤出一丝笑意,方玉炎微笑回应,示意他不必在意,慢慢调养。
樊夜轻轻地点了点头,便继续闭了双目咬牙坚持起来。
他体内那股无形的力量在身体里肆意游窜,他的胸口感到一股强大的挤压之力使他透不过气来,而周身的肌肉如同被拼命撕扯一般的疼痛,更要命的是那股力量时而炙热难耐,时而又寒冷如冰,这一份煎熬只有樊夜自己才体会的真切。
樊夜的身体随着火热的炙烤已经流满了汗水,而一旦坠入另一个冰冷的天地之后,那些汗水又会在他的身体周围结成冰,这样周而复始樊夜只觉得度过了无数个漫长的日子一般,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他死咬着唇依靠着那一副强韧的坚定和信念撑持着,他在这般难忍的境界之下对亚约所交待的觉悟更深刻的理解起来,他血管爆裂一般的疼痛下领略着他从未体会过的觉悟。
樊夜本是一个资质普通的孩子,他的父亲是这个族中的族长,是受人敬仰的头领。
这本来该为他带来无限的尊崇,但樊夜却是走入了另一个极端,他自出生之后便被父母和族中长老寄予了厚望,但是他平庸的资质使得他时时在令这些长辈们失望,他加倍的努力同他的修习成就的落差反而成了族中人们的笑柄,他总是不懈地努力,却仍然一事无成,更至后来他的父母早夭,族长之位便由他的叔叔继承,这时樊夜早已对自己不报什么希望了。
好在他还有亚约上祖爷爷一如既往的疼爱,他还有如优尤和马宗雨这样的伙伴,尽管优尤时常会责骂他的无能,但他知道那些都是善意的不加掩饰的友谊,而马宗雨那偶尔出现的鄙夷情绪也是出于对好友不争气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情绪的波动。
樊夜一直很幸福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生活着,直到现在……他看着安静地躺在不远处的上祖爷爷,心里沸腾着悲哀和冲动,他想起这位慈爱的老人,想起了他日常的教诲,想起了他临终时对自己的嘱托……
樊夜只感到胸口烦闷,一阵阵的气流冲撞着仿佛要在身体内炸裂开来一般,樊夜的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他看着眼前的一切变得白茫茫的一片。
方玉炎等人此时已然注意到樊夜的变化,他的眼睛中充满了血红的颜色,他的脸色紫胀,嘴中不住地发出“喝!喝!”的呼喊声,开始如同轻吟,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高,到后来已经近乎吼声。
优尤看着樊夜那痛苦的表情不禁焦急起来,樊夜脸上的肌肉频频地抖动起来,坐在一边的大家都开始替他担心起来。
樊夜痛苦地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身下的阿朵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开始不安起来,这使得站在他身体上的人们艰难地维持着平衡。
而令人惊奇地却是樊夜那颤巍巍的身体竟然在阿朵不平衡的游动下牢牢地定在了阿朵的身体上,他的吼声即使在阿朵破浪的巨响声中都能被人听得清晰。
方玉炎情知不妙便欲上前相助,优尤和马宗雨此时也是一样心思,而就在三个人一起走向樊夜的时候,却见到他双手奋力地向天举起,接着他抬头向天大声地吼了起来,就在此时只见樊夜的周身如同爆裂一般由他的身周向外一**地击出无数无规则的环形幻力。
方玉炎三人始料不及,被这些光环瞬间击中,接着一道道光环便袭身而至。
方玉炎等人身受重击一个个被击下阿朵的身体,直向下坠落,而阿朵此时也如同遭受了重击一般,嘶吼一声向着半空中一个鱼跃接着便坠入水面,只听扑通一声水面的巨浪拍打而起,阿朵一待落入水面便不由分说地急速窜去,竟是头也不回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方玉炎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坐在一边苦笑着的渺阎,其余人也均昏迷不醒正躺在离他不远处的沙滩上。
渺阎看着方玉炎醒转过来,便疲惫地道:“炎儿,你帮我照看一下大家,我需要调养一下!”
方玉炎轻轻地点了点头,只见渺阎已经闭上双眼渐渐地进入了恢复之态。
方玉炎此时才看明白这里是一座并不甚大的小岛,想来以渺阎现在的状态能把大家都救到这里来也是费了不少的心力吧。
方玉炎看着大家都在,当然也包括昏迷不醒的樊夜和已然过世的亚约老前辈。
优尤和马宗雨看来也伤得不重,至于樊夜恐怕就不太乐观了。
方玉炎回想起樊夜那惊人的幻力爆发,不禁心有余悸,一个未能承受的少年,身体里涌入了他无法驾驭的如此强大的幻力和精元,这无疑是亚约临终前一次极其冒险的尝试和托付吧!
不久优尤便和马宗雨相继醒过来,他们尽管身体仍然疼痛却也并无大碍,于是三个人便草草将亚约的尸体埋葬了起来,并简单地树了一块木碑。
这座小岛尽管并不十分的大,却也是个不错的落脚之处,三个人派优尤照顾大家,方玉炎便和马宗雨去岛边找些吃的,岛边鱼虾颇多,架了柴火烧烤起来滋味还算不错,晚上时候渺阎也调养得可以自由行动了,便也跟着吃了一些。
夜间的小岛上温度奇低,好在大家都是习幻之人,于是大家便生了火将仍旧昏迷的樊夜靠近火堆,大家累了一天了,便决定轮流照顾樊夜,其余人趁势休息。
这些人当中除了渺阎可以祭出圣宠之外,其余人均是只拥有圣器的一般角色,而此时的渺阎就算可以祭出圣宠也没有驱动圣宠的幻力了,倒还不如大家在这座岛上将养好身体再图离岛之策。